第45章 鵝梨蒸鮑魚
牧傾酒凝眉, 他問:“就這些嗎?”
“對啊。”謝寶樹一臉懵懂,“這少東家聽見幾個食客閑聊,一時不慎就将镯子掉到了地上。”
他有一點心疼:“哎呀, 那翡翠镯子摔的稀碎,那可是我費了大價錢淘騰來的好物件呢。”
“镯子的錢自己去賬房支,以後不要再自作主張替我送禮。”牧傾酒挑眉看看他, “你自個兒想想,你送镯子成什麽樣子?”
謝寶樹摸摸腦殼:“我還想從中促成呢, 誰想出師未捷。”若是事成了便來尋三哥領功, 沒想到還被恒娘子一眼識破是自己送的。
不過他謝寶樹哪裏是容易沮喪的人?立即想起別的:“也不怪恒娘子分心, 她家收留來的夥計居然是游征那小子, 饒是誰都要吓一跳。”
“此話怎講?”牧傾酒皺起眉頭。
謝寶樹便一一說明:“外頭正沸沸揚揚呢, 說永嘉侯世子游征在外游玩不慎落水傷了頭,忘記自己姓甚名誰, 被恒家所救,過了許久才想起自己是誰, 這才被永嘉侯府的人尋了去。”
等他走了,來福便上前低聲道:“王爺, 游征那小子可真是命大, 上回被我們的人打落河谷,當時以為他死了, 沒想到他居然死而複生。”
牧傾酒搖搖頭:“無妨,既然能殺死他一次, 自然還能殺死他第二次。”
“可是聽說他被恒家所救,恒家少東家又主動與我們交好,這中間……”
牧傾酒想了一下:“恒娘子光風霁月,不是那種人。何況她得知消息後震驚也不似作僞, 應當她也不知。”
“太子的人這些年沒停止在北疆找游征,誰知道他居然被人帶到了江南。”來福感慨,“游征的背後是太子,如今他一出面,不知道太子當如何?”
不知道誰在外面吹了風說官家一心想擡舉牧傾酒,太子就急紅了眼,派出了心腹游征去北疆想要除掉他。
牧傾酒搖搖頭:“太子應當也才知曉他還活着。”
牧傾酒發覺後立即反殺,游征手下盡數被殺,他自己也重傷跌落河瀑,水流湍急山崖陡峭,不便追蹤,來福便當人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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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家是繼母當家,同父異母的弟弟也年歲漸長,樂得見他失蹤,便
誰知他居然被恒家救了。
“也真是好笑,我去查訪,發現他在浦江一直化名用殷晗昱這個名字……”來福說出自己探查的消息。
“殷晗昱”這名字本是牧傾酒在外頭行走時的化名。
“沒想到自己失憶了,卻還牢牢記着要殺我,可真能耐!”牧傾酒冷笑,“派人盯緊了他和太子,且看他們有何動作。”
他布置完畢後拔腿就走,來貴問:“王爺可要去尋幕僚們商議?”
牧傾酒搖搖頭:“先去恒家酒樓給人賠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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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樓裏曼娘怔忪坐在賬房裏,心亂如麻。
她記得殷晗昱恢複記憶要兩年半,所以非常安心讓殷晗昱待在浦江那塊小地方。
他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當個小夥計,想必翻不出什麽花來,沒想到居然還是能夠提前被永嘉侯府所找到。
适才浦江五堂伯那裏也派人過來了,說是殷晗昱去臨安送了一趟貨,路上遇到了永嘉侯府的人,對方一眼就認出了殷晗昱是自己家走失了的世子。
于是一番打聽相認,永嘉侯府還請了世子身邊伺候的人來鑒認,最終核準了是自己家世子這才領走。
五堂伯道:“因着此事過于離奇,只當是永嘉侯府病急亂投醫,因而并未報上來。”
曼娘咬緊嘴唇,她能重活一遭,殷晗昱自然也能提前被相認。
只要她能牢牢搶奪先機便是。
如今她已經将酒樓開到了臨安,讓恒家酒樓的名氣漸漸打響,恒家酒樓的生意越來越好,更與冠軍侯扯上了關系,自然不會怕殷晗昱再次對恒家下手。
至于朝堂之事……自然要想盡辦法阻撓他的崛起。
她努力回想:殷晗昱,不,游征,前世曾經有過什麽建樹。
這人前世是太子幹将,他與永嘉侯府相認後第一遭事便是拉下忠武将軍李振。
忠武将軍不過是個四品的官職,可李振是牧傾酒的人,鎮守着鳳翔府。
而鳳翔府是通往西北的關隘,相當于扼住了牧傾酒麾下軍士的咽喉,從此之後他調度錢糧有了掣肘。
這些還是曼娘機緣巧合得知,前世她當時穿得花枝招展去赴宴,宴席上一個娘子不知從哪裏沖過來,撒了她一身的酒。
她雲裏霧裏,對方卻惡狠狠瞪着她。
別人将兩人隔開,宴席主人充滿歉意解釋:“那是李将軍夫人,前些天一條調任将他丈夫貶谪到永州,她心裏擔憂丈夫,你莫往心裏去。”
又有夫人議論紛紛,曼娘這才知道原來調令是自己丈夫下的。
她那時遺憾的想:可惜道不同,否則這位李将軍夫人直來直去,還挺對自己脾氣。
如今換了立場,自然要給牧傾酒通風報信,可是要怎麽說出來呢?
正愁眉苦臉,外頭金桔打起簾子擠眉弄眼:“大娘子,王爺到了。”
曼娘回過神來,忙迎了出去。
牧傾酒一臉歉意:“謝寶樹是個愛玩愛鬧的,扯着我的旗號巴巴兒送了禮捉弄少東家,還請少東家諒解。”說罷作揖行禮。
原來是為着賠罪。
曼娘便福了一福回禮:“謝家少爺爛漫了些,也不是有意之過。”輕描淡寫将此事揭了過去。
“聽聞你家收留了永嘉侯世子,可有此事?”牧傾酒神色微動。
“當初家裏商隊在北疆救了他,他記憶全無,便好心好留他在店裏做夥計。誰知居然是世子,我們還說笑呢,倘若早知道他是世子誰也不敢将他當夥計一般打罵。”曼娘舉起手帕,微微放在嘴角,似是說到好笑處。
牧傾酒卻敏銳發現曼娘眼角并未動,只是嘴上假笑罷了。
或許是吓着了罷。
牧傾酒沒有多想。
曼娘卻一瞬間想到了法子,她擡起頭一臉天真:“适才有夥計來報,說是聽永嘉侯來尋世子後,那位世子不住念叨着什麽忠武将軍李振,想來是他好友罷。”
牧傾酒瞳孔微微一動。
游征可不是什麽好友,他是條豺狼,或許他恢複了記憶,第一件事情就是記恨上了李振。
他問:“那人可還有什麽話語?”
曼娘努力想了又想,可惜前世她秉承父母庭訓絕不多過問男人在外頭的事情,如今到要用到的時候卻死活想不起來細節。
因而略有些歉意:“其餘倒未曾聽說。”
“無妨,已經夠了。”牧傾酒示意門口來福。
不過一個眼神,門口候着的來福便悄悄兒出去。
曼娘佯裝看不見,問牧傾酒:“我們八珍樓新開張後您還未來過呢,新近做了一道鵝梨蒸鮑魚,您可要留下?”
牧傾酒點點頭,便有人将菜式送上來。
他本不愛吃甜食,只不過不知怎的想的便留了下來。
曼娘笑吟吟将一塊鵝梨夾到牧傾酒碗裏:“您且嘗嘗。”殷晗昱那厮提前回到了侯府,如今這位可是她最大的靠山。
牧傾酒硬着頭皮動起了筷子。
鵝梨偏甜,開了口與鮑魚同煮,不知滋味當如何古怪。
只不過曼娘所做食物應當都不會難吃,他舉起筷子夾了一塊鮑魚放進嘴裏——
入口先是覺得彈牙。
柔韌的鮑魚肉又肥又厚,似乎能在唇舌間舞蹈一般。
而滋味嘛。
有一點點微甜,切成花刀的鮑魚大大增加了觸及面,鵝梨的清新微甜便在長期的炖煮中滲入進了鮑魚本身。
滋味新穎,非但不讓人覺得奇奇怪怪,反而有耳目一新之感。
牧傾酒點點頭。
此時又端進來一道菜式。
牧傾酒愕然,曼娘便解釋道:“适才見王爺說起鵝梨蒸鮑魚神色似乎不喜,便想着王爺應當不喜吃甜食,便又備了一道海珍燴。”
原來她這般體貼入微,牧傾酒道了聲謝。
作為主菜的鮑魚切片,與墨魚絲、海魚片、蚝肉等一起爆炒端了上來。
滿盤滋味濃郁,放進嘴裏一口。
鮑魚片火候把握得正好,又嫩又爽口。
不知裏頭用了什麽醬料,鹹香十足,濃郁的醬香裹着各種海物。
肉香四溢,一口便讓人滿滿得滿足。
來貴在外頭桌吃得心滿意足,邊吃邊替來福可惜:你說這麽好吃的飯菜,你怎的就沒趕上呢。
非但是裏頭的海物,配菜也好吃,這道菜的配菜用了芹菜枝頭與荊芥杆,辣炒後仍舊鮮鮮嫩嫩。
一口一個咔嚓咔嚓,別提多有嚼勁了。
如果說适才的鵝梨蒸鮑魚是江南風光,這道海珍燴便是金刀大馬的塞外風情,夠暢快,夠香辣,直叫人忍不住扒拉一大碗米飯。
正吃着,忽然外頭恒夫人的聲音傳來:“曼娘!出大事了呀!”
曼娘慌裏慌張起身,自然不能叫母親誤會。
她小聲待牧傾酒說:“委屈王爺了。”便起身走到外間。
外間只有來貴一人在蒙頭吃飯,他聽見響動,早機靈得端起飯碗往隔壁屋去了。
牧傾酒正待要往外走,卻見恒夫人的裙角一擺,此時再出去已經來不及,他只好又進了裏間。
恒夫人進來後,神神秘秘将木門合上,才拉着曼娘的手嘀咕:“兒啊,你可知道我家那個夥計是侯府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