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看不見的裂縫1
小言到家已經很晚了。輕手輕腳地推開門，發現卧室還有燈亮着，松弛的神經不由得緊繃。在門前深深吸了口氣，她微笑着打開門。
“還沒睡？”見莫易坐在床上研究劇本，她随口問。
“等你回來了再睡，否則睡不踏實。”他放下劇本，溫和的目光鎖住左右走動的小言。
“讓你先睡的……”
“和那個投資人談得如何？”
問題才出口，小言擡起的手微微一滞，眼底不自覺地升騰起一道怒意。莫易眉眼一沉，繼續耐心地等待她的回答。
“細節都談好了。只差簽合同。”看着鏡子裏自己這張不快樂的臉漸漸蒼白，她小心地挪動身子，不讓莫易透過鏡子看見自己。
“不會有變化了麽？”他沉着聲音問，盡量不讓她發現自己的異樣心情。
“嗯。”
“那麽關于這個投資人……”他問得很小心，生怕小言感覺出什麽。
不過，還是晚了。
“你想問什麽？”小言的語氣裏有不悅。她回眸，烏黑的眸子冰冷，閃着寒光。
“我只是想了解一下投資人而已。小言，你太敏感了。”他責怪自己沉不住氣，心底裏卻極不是滋味。
他不希望因為一個陌生人引起他和小言間的争吵。和她一起三年，不敢說沒有吵過架，至少沒有吵過很兇的架。
真不該在這種時候去問她關于投資人的事情。糟糕的時機。
隐隐的，莫易似乎聽見什麽東西正在撕裂，雖然只是極小的縫隙，但的确是裂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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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站起身子，從背後摟住小言。
“對不起，我心急了。不該在你應酬了一天客戶之後還問東問西。你一定很累了……”
才燃起來的不快被莫易的一句話給熄滅了。她低下頭，握上他結實的手臂。冷寂的空氣緩緩下沉，将兩人包裹。
小言覺得好累，懶得解釋什麽。她覺得莫易能夠諒解，所以她選擇沉默。
腦子被疲累侵占，變得昏昏沉沉。身子越來越重，她拍拍他，啞着嗓子說：“我去洗澡，你先睡吧。”
望着小言離開的背影，莫易的眼神黯然，心坎上泛起陣陣涼意。
他希望有些東西沒有改變。
“對了，送我去公司以後，你就直接回來了？”腳步停在浴室門口，小言突然想起走廊裏那個不知真假的黑影。
“嗯。有問題？”他不解。
“沒有。”
對話戛然而止。
莫易對着合上的浴室的門空空疑惑。
小言洗完澡，莫易已經睡去。一聲無聲的嘆息，她悄悄爬上床，從他背後輕輕抱住他，忍不住耳語：“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逃避這個話題的。晚安……”
夜，被靜谧包圍。忙碌了一天，小言很快跌進夢鄉。月亮在窗外明亮得晃眼，屋內，莫易睜大了眼睛卻再也睡不着了。
第二天的拍攝從一清早就開始了。
莫易靜靜站在一邊聽着導演說戲，眼角總有一個身影來回踱步，神色緊張。身影打探的目光總有意無意往片場門口望去。
是在等他麽……？莫易沖着走過他身邊的編劇微微一笑，不确定地想。
一聲“開始”拉回莫易的神思。小言也挂了電話，和導演一起注視監視器。才看了沒多久拍攝，她感覺身後有注視的目光，回望卻沒有人。
有好幾次，小言都有這樣的錯覺。可是每次轉身，除了人來人往的工作人員，并沒有她以為會看到的身影。
意識到是自己精神緊張的小言收了心神，目光望向莫易，他依然聚精會神地拍攝着，看來今天的狀态不錯，看來昨晚的不愉快沒有影響到他。
一直以來，莫易的關懷與體貼都是小言最珍視的，那種無微不至并不是所有男生都能給的。而莫易的照顧不但細致入微，更細水長流，三年如一日。
可是現在，她卻覺得這份享受關注的感覺消失了，甚至變得累贅。一個謝文哲就夠她防備的了，如果這個時候連莫易都要讓她設防，問的問題還盡是些她不願回答的。
這樣的日子讓她無法想象，更害怕這樣的想象變成現實。
她也明白，有些事情瞞不住多久。可是現在，至少現在，她不想面對……
刺痛的目光幽幽地注視着拍攝中的莫易，小言喜歡他。喜歡他對自己的關愛與縱容，溫柔與體貼，她想要像以前那樣完全依賴他，可是她不知道她還能不能如此繼續下去……
她害怕一些事情的變化。在不知不覺中，就變質了……壞掉了……
想到這裏，小言不由得顫抖起來。心裏鑽出一抹苦澀的味道，呼吸漸漸變得粗喘，她知道她不能再想下去了……
“我先去公司了。”對身前的副導演關照一聲，小言默默睇了認真的莫易一眼，悄然離去。
她不知道就在她轉身的瞬間，一雙如鷹一般的迥然眼神緊緊盯上了她瘦弱的，充滿疲憊的背影。
“莫易，出神了。再來一條。”導演看着監視器指出。
“抱歉，一下子忘詞了。”标志性的溫和笑容堆上莫易的臉，他微微點頭，表示歉意。
回公司的路上，小言一路緘默，鎮定了情緒，腦子開始轉起來。電話鈴突然響起，她略微一震，心思一緊，看到來電顯示後才松了口氣。
這是一只從剛剛她就在等的電話。在片場裏打電話給對方雖然顯得唐突，她和他可從來沒有接觸過，以前也只從別人嘴裏聽到過這個名字。她也沒想過他會有能夠幫到她的東西。
沉了沉氣，小言接通電波，對方沒有多做說明，很快給出了肯定的答案。她不禁揚起嘴角，感謝之詞溢于言表。
想着，小言把油門又踩低了些，很快回到公司，回辦公室的腳步也加快了。直到靠近辦公室，她才刻意放慢腳步。心跳反而随着慢下來的腳步越跳越快。
詢問秘書小姐一早上公司的情況，給自己一個調節情緒的時間，秘書小姐的答案讓她放心。安心地推開門，空空的辦公室裏的确什麽情況也沒有。
他，沒有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