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靜2
她可以為他做的事情已經越來越少了……
畏懼的目光凝視上黑色的墓碑，帶着閃爍的光芒，即使被淚水模糊了視線，她依然命令自己直視。
莫易不在了，這個事實不論她承不承認都擺在那裏了。他總給予她寬容與體貼，遷就她，關懷她。她卻在他需要安睡的時候鬧起了情緒，讓他死不瞑目，她是不是太不該了呢？
她不能總抱着自欺欺人的态度生活下去……
不能！
微顫的唇蒼白得沒有血色，牙齒緊緊咬着下嘴唇，齒痕上隐約泛出了血絲，舌尖嘗到了血腥的味道，讓她驚醒。放開咬痛的唇，唇色反倒有了紅潤。
沉重的雙腿不能再負荷她的體重，膝蓋重重地磕上硬實的沙面，顫抖的雙臂支撐上大腿，淚滴落在沙面上，不久便掩埋進沙子裏。
小言突然下跪讓季冷暗驚，常年的掩飾情緒讓他表面上看上去波瀾不驚。他想要扶起她，可左思右想之下還是決定随她。一直以來，她都需要一個情緒的宣洩口，現在好不容易她自己願意打開這個緊閉的閘口，他豈能阻止。
這麽想着，季冷默默走開了些，站在海灘邊，選擇安靜注視。
小言聽着季冷離開，再也控制不住情緒，嚎啕大哭起來。悲痛的恸哭聲在空曠的沙灘上肆虐開來，又在狂風席卷中消散，融化在這天地間。
蔚藍的天際仿佛也吸收了她的哀戚，藍色裏摻雜上了一層灰色，淺灰的薄雲越來越多，聚集起來，遮住了藍色。
宮小言哭着伏倒在地，不停地重複着“對不起”。她始終認為是自己害了莫易，如果她在三年前就向莫易坦白，讓他選擇留下或是離開，那麽現在莫易不會因為受了這麽大的打擊而選擇離開獨自冷靜，也不會去找謝文哲，更不會在暴雨天遇上泥石流……
莫易的悲劇明明是她一手種下的種子，結出的苦果卻要他一人承擔。
不公平！
老天真的太不公平了！
“莫易……！”她愧疚地大喊一聲，淚不停染濕沙子，都來不及幹涸。她失控地不停用粉拳擊打着沙面，指關節很快就破了，弄出了血漬，和着淚水一同留在了墓碑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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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度又低了些許，小言還在遠處。
許是哭累了，她停止了捶打，就那樣躺在墓碑邊，安靜地流着淚。
夕陽漸漸西下，空氣被陰冷分子占領。季冷看了眼手表，她那樣躺着已經快兩個多小時了。本不想打擾她的，可是只怕她再躺下去，就要生病了。
他快步上前，打橫抱起小言，沒料到這反倒引起了她的反感，在他懷中強烈掙紮起來。
“你要帶我去哪裏？！放我下來！”小言愠怒着眸子，瞪他。
“回去！天變冷了。”季冷淡淡地回答，雙手的力道不曾放松過。
“不要！我不要回去！我要在莫易身邊！讓我在莫易身邊！求你！”她開始更猛烈的掙紮，想要從他懷中逃離。
“明天再帶你來。”季冷可不會讓她輕易得逞。
“不！我不要明天！我不要再離開他！”
小言哭着反抗，也許是掙紮的幅度太大了，季冷一個手軟，左手一松，小言趁勢跳下來，卻因為沒有站穩，一個踉跄，膝蓋重重撞上沙面。
“小言！”
顧不得痛，也顧不得季冷又拽上來的手，她用力甩掉他，朝墓邊跑去。帽子和圍巾早在掙紮中掉落，可是再猛烈的寒冷也不能阻礙她。
北風吹起粉色的圍巾，吹落在靠海的沙灘上。小言驀地止住腳步，圍巾被漲潮的海水*，再被拖走，她忽然像發瘋似地往海裏跑去。
季冷弄不明白，在她身後阻止她，卻被她用蠻力推開。
“圍巾……圍巾……”
小言一邊深一腳淺一腳地往海裏趟去，一邊伸手去抓粉色的圍巾。冰冷的海水很快就讓她的雙腿雙手麻木了，可是她不管身體上的不适，依然努力地去抓圍巾。海浪越發兇猛，幾乎将她撲倒。
季冷焦急地跟着小言下到海裏，從背後一把抱起她。剛才那一幕真讓他心驚，海浪已經卷到了她的腰間，看她掙紮着站穩，恐怕再一個浪頭過來她就要被卷走了。
季冷在心裏咒罵自己，怎麽會眼睜睜地看着她陷入危險裏。
“放開！我要那條圍巾！”小言哭着喊着，雙腳用力踢他。
“你乖乖站在這裏，我去幫你撿回來。”把小言安全送回岸上，脫去外套替她披上，季冷不等她回答就又跳回海水裏。
小言在寒風裏冷得發抖，一雙殷切的目光在滾滾浪濤的海面上左右搜索，見他探出頭，調整呼吸後又潛了下去，這樣來回幾次，他探頭出海面的間隔越來越長。
天色又沉了些許，岸邊的小言已經幾乎冷成了冰塊，雙手雙腳完全動不了。可是那雙迥然的目光依然牢牢鎖住海面，眼睛不敢眨一下，生怕漏了季冷出現的瞬間。
她知道這海水有多冷，冷靜下來的她有一絲悔意，想着等他回來後，該向他道個歉。
可是……三分鐘過去了……五分鐘過去了……
季冷還沒有回來，海面上也沒有粉色的圍巾。
“季冷……”小言有些害怕，試着站起來，僵硬的身體卻站不直。她貓着腰，驅着退，艱難地往前挪了幾步，冰冷刺骨的海水立刻打濕了她的鞋子，“季冷……”她無力地坐倒在淺淺的海水裏，冷意自下而上再次襲擊了她。她有些坐不穩，凍紅的手不自覺一撐，淚跟着淌下來，“季冷……！”她用盡全身的力氣大喊。
平靜的海面上突然泛起一陣水花，小言猛地坐正身子，欣喜的笑意不知不覺爬上她蒼白的臉。季冷喘着粗氣把腦袋探出水面，游了一會兒後站起身，吃力地一步步走回沙灘上，手裏拽着一條粉色的圍巾。
“季冷……”小言愣愣地注視朝她走來的身影，破涕為笑，而後暈厥了。
“小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