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那天梁琦韻坐在草坪上恢複力氣。
沒多久,她面前灑下一片陰影。
她擡頭。
就見黃希芸笑得坦蕩,她彎身并肩和梁琦韻坐下。
“我們班是小組第一。”
“我猜到了。”
“按照總用時來算,前三肯定是跑不了的,就待會其他小組比完公布成績了。”
“真好。”
黃希芸莫名眼睛有點發澀。
她側身望向身旁少女,陽光下整個人面色發白,原本略顯嬌豔的唇色也已褪去。
像是花骨朵尚未盛開,就已經被風霜吹得落敗。
她放低了聲音說,“琦韻,沒關系的。”
“好,我知道。”
梁琦韻聽到她這麽說,挺翹的睫毛顫了顫,最後幾不可見地點點頭。
她應道。
下午的校運會哪怕沒有周明铮的比賽,她也還是坐在看臺上看着。
14年的校運會,天晴人暖。
少年的一舉一動總是伴着熱意,暖風一吹,就叫人心亂。
她永遠會記得。
少年曾翻轉着黑色老人機,笑着問,“咱留個手機號吧,待會方便聯系。”
他也曾在人群中堅定地向着自己走來,柔聲商量,“我在這邊看他們比賽,要不你先去看臺歇會?”
他會在唐棣跑三千米的時候,高舉着紫色錦鯉班旗在草坪內圍陪着跑。
陽光傾灑下,少年笑得恣意。
他身上總是有股少年意氣,叫人心動。
哪怕是只瞧上一眼,就記在心上了。
校運會之後,又恢複了往日的校園生活。
梁琦韻因為那兩天用力過度,只要是放假了就去康複醫院待着。
甚至是有時候撐不住了,就直接請假去康複醫院。
對此學校裏其他人都沒說些什麽。
只黃希芸私底下試探着問道,“琦韻,你沒事吧?”
她生怕自己問得不對,叫梁琦韻聽了不舒服。
“沒事,我休息幾天就好了。”梁琦韻笑着搖搖頭說道。
那天黃希芸陪着她在草坪上坐着,而後站起身時,還是她幫忙攙扶着站起來的。
在那之後,她和黃希芸也比先前親近一點。
就像是找到一個知道自己的秘密而不嫌棄,還會無聲地安慰自己的好友。
對于周明铮,梁琦韻還是和以前一樣。
就那麽在同桌的界限之內處着。
他們每天會在離開教室時,互相和對方說上一聲。
在上課時,也會因為老師要求讨論問題,而湊在一起交流想法。
又一周班會,劉濤提醒道,“我看大家最近還是有點歡快,是還處于校運會的激動中嗎?還有兩個星期就是月考了,每回我都會重新排座位的。”
“對了,下周有體測,大家要準備好。這個體測成績是要記錄在學生檔案中,以後上考大學那些都是會用來作參考的。”
劉濤最後免不了用所有同學最關心的話題來作為結尾。
畢竟不讓這群孩子知道事情的嚴重性,他們都不知道重視。
梁琦韻也在筆記本上寫着待辦事項,等回家準備好疾病診斷證明,正好周四體育課交給體育老師。
她把筆記本收起來,而後拿起英語卡片開始背單詞。
英語向來是她的弱項,要想在學業成績上取得突破,還得靠攻克英語。
梁琦韻還想繼續和周明铮當同桌。
哪怕只是平時一些很日常的交流,就足夠讓她心生歡喜,雀躍無比了。
十月的風随着校運會的結束而散去。
那場青春激情飛揚的狂歡注定留在盛夏的末尾。
随之而來的,是稍顯秋涼的十一月。
也是在月初這一天,梁琦韻迎來了升學的第二次月考。
她這回很幸運,正好被随機安排在原班考試。
不用在每次考完試後來回走動,奔波于樓層之間。
高中的老師在改卷方面,大多是以速度奇快著稱的。
基本上是考一科改一科,到了月考結束那時,就剩下剛考完的那科沒改,其他都改完了。
因為有各科科代進出辦公室,多少也走漏些風聲。
比如說數學第一依舊是周明铮,語文第一依舊是梁琦韻之類的。
梁琦韻沒有去管這些,她正趕着回家。
爸爸梁康城已經在外頭等着了。
L中就是這點好,喜歡把月考放在周三、四、五,考完就直接放學。
這是自他們倆同桌後第一回 。
梁琦韻沒有特意等周明铮回來,和他說上一句“我先走了,周一見”,就先行離開了。
她背上空蕩蕩的書包,直接走出教室下樓梯。
在下樓梯時,梁琦韻的手緊緊抓住扶手。
生怕到時候腳一軟,就那麽直直地摔下去。
她不知道的是,高一一班的教室裏。
周明铮回來收拾東西,見身旁的座位桌面上空蕩蕩的,還征愣了會。
他難得主動問斜前面同樣在收拾東西的黃希芸,“黃希芸,梁琦韻呢?”
黃希芸頭也沒擡,就回道,“琦韻啊,已經走了。”
“這樣子。”周明铮呢喃道,他又是禮貌性地謝道,“那行,謝了。”
周末的梁琦韻仍舊是在康複醫院度過。
她現在完成一套核心動作的訓練比之前要艱難許多。
不僅僅是因為之前用力過度後的脫力,更是因為天氣轉涼了。
都說南方沒有秋天,都是一夜入冬。
可是以梁琦韻的身體狀況,卻是最容易感受到天氣變化了。
此時黃醫生正在安撫媽媽李淑芬,“這種情況是随着轉冷才出現的,就比如說天氣冷了,琦韻腳步的血液循環受到限制,再加上穿的衣服厚了,都可能會對全身力氣産生影響。”
她肯定道,“只要保持得好,明年開春肯定就會恢複力氣的。”
梁琦韻在一旁聽着,心情卻是一點波動也沒有。
這樣的對話,幾乎每年都會有。
媽媽李淑芬總是會擔憂地去咨詢黃醫生;
而黃醫生也總是會勸慰她說不要擔心,會恢複的。
可是只有梁琦韻自己最清楚自己的身體。
消逝的力氣哪怕是到了明年開春會回來,也總是少了些的。
她望向窗外,遠處的馬路依舊是人來人往。
原本綠蔭茂盛的樹現在也挂滿了枯黃的枝葉。
那是與她最能感同身受,知道秋天到來的同伴。
周一回去,在周圍其他同學還是一身短袖長褲時,梁琦韻已經會在椅子上挂上一件薄校服外套了。
這樣子覺得冷了,也能及時穿上外套保暖。
她是一點兒也不能感冒的。
這會兒課間,她正懶洋洋地趴在桌子上,身上披着件薄外套。
腹部一陣一陣痛的傳來。
女生來大姨媽本就虛。
而梁琦韻每次來大姨媽的時候,除了會痛,身上的力氣也會大打折扣。
她今早還是碰巧遇上黃希芸,對方幫忙扶着她才上樓的。
想起書包上有媽媽李淑芬不放心才塞的紅糖姜茶條,梁琦韻想着泡個紅糖姜茶水喝。
她坐起身打開保溫杯,裏頭的水已經空了。
梁琦韻這會兒痛到沒力氣走動,只好喊黃希芸幫忙,“希芸,你能不能幫我去裝點熱水,我想泡點紅糖水喝。”
“好的,你現在看起來面色好蒼白,真的沒事嗎?”黃希芸轉過身一聽,就見少女如霜打茄子,幾近衰敗。
她有些擔心,想起早上對方幾乎是咬着牙,在自己的攙扶下,才勉強走上二樓來的。
“沒事,我休息過了就好。”梁琦韻搖搖頭,虛弱地露出些許笑容。她說,“謝謝你的幫忙。”
說着竟是連挺直腰板都覺得累,驀然松懈了力氣,勉強地坐着。
黃希芸拿了她的粉色保溫瓶去裝水。
梁琦韻順勢趴下,她雙手交疊着墊在桌面上,而後頭輕輕枕上去。
她這回側頭面向的是周明铮這邊位置的方向。
因為周明铮不在,她才敢這麽明目張膽地,面向這邊。
說是睡,其實也不困。
就只是想這樣懶懶地趴着。
就見周明铮突然闖入視線。
梁琦韻幾乎是下意識地坐起身,她瞧見少年手裏握着個粉色保溫杯。
是她的。
就聽周明铮笑着說,“梁琦韻,你的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