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此處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謝青衣瞧着陸時淩語氣緩淡的說着。
他執着紅傘, 一一襲青衣随風微微飄動,墨長的青絲在半挽半束,将臉側映襯的潤潤如玉。
傅柔離開以後他也沒有了裝可憐的必要, 所以找了處極陰之處修煉, 因着這次受了很嚴重內傷的緣故, 修煉起來反而進度反而比往日還要快, 甚至連功力都增長了些許。
在陸時淩踏入鬼陣的時候謝青衣就知曉了,不過他并沒有理會而已。
想着如果他過不去,自然會知難而退,倒也沒成想他被困了五天竟然還沒生絲毫退意。
他倒不怕他死在這, 反正是他自己硬闖進來的, 韶淮景也不好說什麽。
他唯一怕的麻煩就是少女會因此跟他生了間隙, 要不是擔心這個, 他才不會出來見陸時淩。
陸時淩顯然是知曉的,所以他一見到謝青衣以後就開門見山的說道:“我師父……”
顯然這話是極難開口的, 陸時淩稍微躊躇了一瞬,便定下心開口道:“我師父想要強迫傅師妹結為道侶。”
“如今還有一日就要舉辦道侶結契魂約。”
“此事我阻止不了他, 所以……”
後面的話陸時淩沒說完,但他看向謝青衣的視線已經表明了一切。
謝青衣目光緩然變換莫測,但他人卻不為所動的說道:“我憑什麽相信你的話。”
“你若不信,跟我瞧瞧便是, 如今怕是整個門宗已經張燈結彩了。”
陸時淩說的沒錯,門宗此時确實布置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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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可是那位寡了三千多年的掌門結道侶, 雖然暫時還不知道那位道侶是何人,但這也不妨礙他們為其布置的紅紅火火。
這要讓他們說, 他們是打破腦袋都猜不到掌門竟然會結道侶,這也讓他們對掌門夫人的身份十分抓心撓肺。
只是掌門保護的太好了, 到現在一點消息都沒有,導致他們都開始懷疑掌門是不是故意逗他們玩,放的假消息。
不過這種想法他們也就是在腦子裏想想,畢竟掌門的為人一向嚴謹,根本不會在這種事情上作弄他們。
遠在寧心殿的傅柔并不知道韶淮景因為她一句拖延時間的話,就讓那麽多弟子連夜忙活。
此時她正窩在窗邊看着外面的星火點點,不知為何,她總覺得今夜外面的燈似乎有些格外多。
見她看的出神,一旁處理文書的韶淮景放下手中書卷擡步走到她身後圈着她的身子道:“想出去看看?”
傅柔乍然聽到這話有些怔愣,不過很快她就反應過來般轉身瞧他道:“你讓我出去?”
韶淮景颔首,默認她的話。
這讓傅柔有些驚訝,畢竟她這些天可是做了很多努力,甚至軟磨硬泡求着他讓他帶她出去他都沒表過态。
如今竟然松口答應了?
看她有些沒緩過神,他問道:“不想出去嗎。”
傅柔回神連忙點頭應道:“想想想!”
見韶淮景沒動,站在那垂眸瞧她,似乎在等什麽,傅柔也不拿捏,直接起身在他側臉上落下淺淡一吻。
韶淮景垂睫擡手覆于臉側,感受着她唇瓣落在肌理上帶來的悸動感。
他喜歡她主動,因為這樣會有種他被掌控的感覺。
他并不喜歡掌控她,他更希望她能掌控他。
這會讓他有種全身都屬于她的感覺。
也是一種被她愛着的感覺。
似乎是因為這些日子和她在一起久了,他不用壓抑自己的情感,所以情蠱擴散的越發快速,那些被積壓已久的情感也迅速勃發,讓他的私欲和占有欲都同時上漲。
這也讓他更加迫切想要得到她的愛。
而不是讓她被動接受他的索求。
不過這些很快就要結束了,等後日她和他舉行了道侶儀式以後,她就會慢慢接受他了。
韶淮景又如何不知道少女其實并不願意跟他結為道侶,這一切都是出于他強迫,所以她才勉強同意的。
只是眼下對于他來說,她的意願要排在結契後面。
等日後成了道侶,她說什麽他都願意讓步。
韶淮景是自私的,因為他不僅想要她的身體,她的心他也想要。
但他不知道的是,有些人雖然看似強勢占有主動權,但卻是最患得患失的那一個。
因為不确定,因為不安。
又或許……
因為害怕失去。
韶淮景放下手,擡眼看向少女的視線中滿了沉靜,但隐藏在沉靜背後的卻是一些隐暗的暗流,他朝着她伸出了手,看着她乖乖的将自己手放在他的掌心上。
他微微攥緊掌心中那嬌小柔軟的手指,而後牽着她的手轉身出了門。
傅柔沒想到他竟然會真的帶自己出來。
雖然她也不知道大晚上帶她出來幹什麽,但不管怎麽樣,她好歹找到機會了。
只是傅柔還沒高興多久,她就看到了挂滿廊庭的大紅燈籠和紅綢。
此時韶淮景已經帶她出來到了中山的庭院散步,在她印象中,這裏平時就是休息和散步或者修煉打坐的地方,這裏的各種裝飾都透着萬岳宗應該有的簡樸和肅冷,只是如今這份格調卻被大紅色覆蓋,增加了一份喜慶的味道。
到處都充斥着不合常理的味道。
傅柔這才明白之前看見的那麽多燈火光芒是怎麽回事。
一整座山的建築都挂上了大紅燈籠,他能不亮嗎。
雖然知道後日便是結為道侶的日子,但是她也沒想到他竟然準備的這麽迅速。
而且竟然挂的整個門宗都是。
她心裏忽然生出了一種不詳的預感,她扭頭對韶淮景試探的問道:“不會整個門宗的人都知道了吧。”
韶淮景聞言稍作停頓,而後答道:“沒有。”
傅柔剛要松口氣,便聽他接着道:“外院弟子應該還不知。”
傅柔一哽,一口氣不上不下,差點憋過氣。
他這話的意思不就等于除了那些粗糙爛制的弟子以外別人全都知道了嗎!
本來傅柔還以為韶淮景嘴裏說的道侶儀式只有二人,就一個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的那種,誰想到他現在搞的全門皆知。
這樣她怎麽逃跑,就算真的跑掉了以後她又要怎麽回萬岳宗。
這以後不就成了萬岳宗在逃掌門夫人了嗎,別說回萬岳宗,沒準都得被人追殺。
傅柔苦着臉,臉苦心也苦,有苦說不出。
韶淮景見她這副模樣以為她覺得還不夠盛大,當即道:“如果你願意讓那些外院弟子來參加也可以,我不會阻攔你。”
韶淮景想到了她之前也是住在外院,想必應該會有關系較好的同門。
然而傅柔聽到這話當下就一個猛猛搖頭:“不用了不用了,謝謝掌門的好意。”
說完這話以後傅柔頓了一會,然後接着說道:“我只是覺得……”
眼看韶淮景将目光遞了過來,她又接着說道:“只有我們兩個人,不是挺好的嗎?”
這話稍微帶了點小心翼翼,韶淮景皺了皺眉,見他情緒不對,傅柔便立刻修改了話的态度:“只有我們兩個人不行嗎。”
韶淮景舒眉:“可以。”
經過這幾天的相處,傅柔知道韶淮景不喜歡自己跟他妥協的語氣,他曾親口跟她說過,希望她同他說話不要這麽怯懦。
見他同意,傅柔長舒口氣,只是這口氣剛舒到一半,便聽他道:
“之前你不是覺得太過樸素,如今怎麽又改變主意了。”
雖然他語氣淡淡,但傅柔還是覺得頭頂一涼,連忙解釋道:“我只是想讓你将屋子布置一番,誰知道你将整個門宗的人都喚上了。”
“無妨。”韶淮景摸了摸她柔順的發,語氣不甚在意。
“他們早晚都會知道的。”
“作為我的道侶,掌門的夫人,這種事情本身也瞞不住。”
這頭銜一個比一個大,壓得傅柔差點就喘不過氣了,她唇角有點抖,但還是強自鎮定的笑了笑。
不管怎麽說,好不容易出來一趟,不能被這些事情影響了,她還得找機會溜走呢。
想着傅柔就說道:“還有別的地方可去了嗎?”
韶淮景本身也還想帶她去一個地方,見她這麽問便也應下了聲。
“随我來。”
說完他又捏着少女的手來到一處房屋。
這處房屋只是個裝飾簡單的木屋,但裏面卻點綴的頗有溫馨感。
燭火昏黃的燈芯跳動不定,一旁的紅木桌子擺着一件大紅色嫁衣和一整套頭面。
那嫁衣雖然随意的被放在了桌子上,但從材料質地和行雲流水的雲紋藝術上也能看出是個很值錢的貨。
要是傅柔沒記錯,這應該是她在這個世界第二次見到嫁衣了。
韶淮景觀察着傅柔的表情,見她似乎沒有欣喜的樣子便問道:“樣式不喜歡?”
傅柔哪裏敢接這個話,連忙搖頭道:“沒沒沒,挺好的。”
見她如此說,韶淮景擡手便拿起衣服對着傅柔比劃着,然後對她道:“先試試合不合身。”
傅柔看着他手裏那件衣服,掙紮的表示了自己的不滿:“我不想試。”
雖然目前還沒有拟定計劃但是覺得自己一定能逃走的傅柔并不想将時間浪費在這種地方。
如果可以的話,還不如讓她多吃點的萬岳宗特色小吃,萬一以後吃不到了呢。
雖然萬岳宗本來也沒什麽可吃的。
韶淮景将衣服放回桌上,擡眼對她道:“那邊不試。”
傅柔聽到這話,心剛放下,便聽到他接着說:“反正也只是穿半日罷了,不試也罷。”
韶淮景對這些俗事本身看的就很淡,對他來說只要能把契結了,別的做不做都無所謂。
眼下所做的這一切準備,也都是因為她說她想要個儀式而已。
傅柔沒敢接他這話,她視線四處大量,本想緩解眼下尴尬的氣氛,視線卻瞧見了另一側挂在屏風上一件紅色長袍。
這衣服面料與傅柔剛才看見的那件嫁衣相同,只是衣帶邊角的金線繡的不是雲紋,而是一朵朵金色海棠。
傅柔瞬間知曉了這是誰的衣服。
她不動聲色的朝着身側瞥了一個餘光過去,便見他也盯着那件紅袍瞧。
不知是燭火昏黃光色太暖還是別的原因,傅柔意外從他眼中看到了一抹暖色。
暖色燭光襯在他眸底襯出一道淺淺光暈,将那原本清冷的眸底都浸透了。
傅柔怔怔盯了一會,其實要是單看看韶掌門的顏的話,那是沒的挑的。
誰都知道韶淮景生得好,甚至之前她還聽過同門背後調侃過掌門要是不端着那張臉想必會引的許多仙子心生愛慕。
雖然即便這樣,愛慕的仙子也依然不少。
只是礙于他超強的個人氣場和拒人于千裏之外的冷漠語句将很多人都擊退不敢出現而已。
要是那些仙子身處于她現在的這個處境,想必會格外高興吧。
傅柔嘴裏有些苦,有苦說不出的苦,但她還必須得裝出很開心的樣子來。
迷惑敵人時刻不能放棄,萬一有某個時刻他就被迷惑了呢。
“回去吧。”
盯着那件婚服看了一眼韶淮景便收回目光說道。
本來如此走了一走了之便是,但傅柔看他那副垂睫斂眉的樣子忽然說了一句欠嘴的話:
“掌門不想穿上試試嗎?”
這話出了嘴以後傅柔才知道這話說的多該死,她非得說這個話茬幹嘛!
果然,韶淮景擡眼瞧了她一眼,緩言道:“你想看?”
傅柔會問這話的原因主要是因為她不知怎的,剛才忽然從韶淮景眉間看出了一絲落寞,所以這才好意問了一句,沒想到這就惹火上身了。
傅柔這會說是也不好,說不是也不好,一時拿不定主意的她幹脆把話丢回去:
“你看着辦吧。”
韶淮景定定的瞧了她一眼,随後淡淡道:“好。”
說着他便慢條斯理的抽手解開束帶,傅柔眼皮一跳,連忙制止:“不要在這裏脫啊!去屏風後面。”
韶淮景動作頓了片刻,倒也沒說什麽,起身便繞到了屏風後面去換了衣服。
雖然他去了屏風後面,但是傅柔也能看到從屏風上透出來的影子。
雖然只是個一道淺淺的影子,但是配合傅柔曾經用手也感受過對方肌肉上的緊致力量,于是眼下她忍不住。就……臉紅了。
她瞥過眼,不去看屏風裏的修長影子,這一眼卻對上了離她近在咫尺的木門。
她的心頓時被勾的蠢蠢欲動起來。
現在他在換衣服,要是趁着現在這個時候跑了……
她攪了攪手指,心髒随着她這個想法開始急促的跳動了起來。
她回頭看了一眼剛開始換衣服的韶淮景,又看了一眼近在咫尺的門。
她咽了口幹澀的口水,豁出去的伸出手顫顫微微的朝門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