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賬房先生,準備新吃食”

楊嬸子家有三個兒子, 老大楊虎,老二楊龍,老三楊守, 倒不是說楊家不喜歡這個老三, 反而是太喜歡才希望能守在他們身邊,沒想到卻因為被地痞流氓找麻煩,好好的一雙寫字的手竟沒了根手指。

這對一個書生來說簡直比要了他的命還重要,于是便一蹶不振,成日裏只知道在家悶着不與人交談。

江舒覺得他可能是自閉症或者憂郁症了,因此楊嬸子找他的時候他并沒有拒絕,人總要有個往前爬的契機。

多樣館生意火爆, 多數常常來吃的人都是鎮上的富戶或是開着小鋪子的小康人家,而那些鮮少來的客人吃一次也夠回味許久了。

楊守是跟着張順來的,他其實并不想來這裏打雜, 他的心裏還是渴望讀書的, 但他也知道,他這一輩子都拿不起筆杆子, 無法往上考了。

即便如此,在看到多樣館座無虛席門庭若市, 他還是覺得驚訝。

“咱們進去吧。”張順帶着他一路往前, 看見眼熟的客人還會笑着招呼幾句,那模樣簡直夠神氣的。

江舒在後院琢磨着新的營銷方式,張順問過朗山便去後院找他了。

張順:“舒哥,楊守來了。”

“來啦?先坐那邊,我琢磨點事情。”

他在思考“會員制度”, 各種折扣都是營銷手段和策略, 只要能深入人心讓客人覺得有利可圖, 那生意自然會更上一層樓。

店裏的吃食随便點幾個都能超過一百文,所以之後可以記兩本賬,一本是店內的正常賬目,另一本則根據消費金額來選定會員,從而拿到相對應的折扣,滿減活動也是要積極的做起來。

可以像優惠券那樣給會員們專屬的标志物,設置積分兌現,不同等級的積分就能兌到一些小東西,當然不管是什麽東西,對任何人來說只要不花錢就都是好東西。

江舒捏着炭筆的手松了松,他種筆可沒有現在的碳素筆好用,捏這麽一會拇指都要抽筋了。

他将紙張收好,這才看向楊守,是他想象中的樣子——蒼白無力,雙目無光,典型長時間不出門見太陽的模樣,但抑郁還算不上,頂多就是憂郁了。

“早上過來吃飯了嗎?”江舒微笑掩飾尴尬,全世界通用的打招呼用語就是好使,拉近關系表達關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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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這般客氣,我是來做工的。”楊守聲音細小無力,一副不願多攀談的樣子。

江舒點點頭:“你是來做工,可也得你心甘情願,否則你心不甘情不願,做事不穩妥,豈不是給我添麻煩。”

“可你明知我是不願來的,又何必跟我多費口舌。”楊守不懂,他這樣的一看就是被迫才出來,他哪有心思做工。

“你的意思是,你寧願在家裏無所事事,任由父母兄長為你勞心勞力?還是說等往後父母駕鶴西去讓兄長拖家帶口的照顧你?這便是你願意做的事?”

江舒本不用這麽大費口舌,但楊守先前是童生,說明他是有一定能力的,鎮上的童生很多,秀才也有,舉人幾年也就那麽一兩個。

雖然楊守不能參加殿試,但秀才也是可以努力的,何況……他真的不想每天都站在櫃桌前算賬!

楊守說不出話,那也不是他想要的生活。

“我……不想這樣,也不想洗碗打雜。”因為對他已經殘疾的手來說無異于是雪上加霜。

“我雇你當賬房先生,但賬本要根據我所要求的做成兩份,楊守沒人說過斷指不能考秀才,你不要過于迂腐從而禁锢自己。”

盡管江舒能理解他的想法,畢竟“百無一用是書生”,多數人除了讀書什麽都不會,但楊守還好,他沒有被養歪。

主家話都說到這個份上,楊守自然也不能扯後腿,何況江舒的話點醒了他,他之前從未想過繼續考取功名的事,除了唉聲嘆氣什麽都不會的他,不能讓親人成日為自己操勞。

楊守嘆了口氣:“煩請東家幫我講一講賬本吧。”

江舒趕緊帶着他去櫃桌前看賬本之前的賬本,朗山見他們過來有些不快的盯着江舒,眸底全是控訴和委屈。

熊瞎子撒嬌還真不是什麽人都能承受的。

江舒抿唇輕笑:“二郎跟他講講賬目的事,以後他當賬房先生,你我就輕松許多了。”

賺錢就是為了提高生活質量,能請人做事自然急急用不着他們兩個成日裏忙活。

朗山明白他的意思,捏了捏他嬌嫩的手掌應了這差事,心裏卻還想着回頭要去胭脂鋪再買些脂膏才行。

楊守到底是童生,很多事情賬目一點即通,包括朗山跟他說的單人賬目也算的清清楚楚,只是要一直用珠算噼裏啪啦,敲着手指都隐隐作痛。

可看到自己整理好了幾張賬目,蒼白的臉上總算有了些紅光,他微微一笑:“多謝朗二哥。”

他是知道朗山上過私塾的,畢竟朗家條件不錯,如果不是朗多寶小小年紀就考上了童生,也許朗山會一直讀書。

也是借由賬目楊守才知道這家看似和其他酒樓無法比拟的小規模店鋪,一天的盈利到底有多少,所有人看到的都是“座無虛席”,但多樣館是允許外帶的,這樣的客人甚至更多一些。

他不得不佩服朗山的好頭腦,這樣的人如果放到官場也是數一數二的人物。

朗山只看一眼就明白他在想什麽,并不想攬不屬于自己的功勞,他淡聲道:“這些都是舒哥兒想的。”

“舒哥兒?”楊守又不知道該怎麽形容自己的震驚了,他倒是聽說過西河村的哥兒江舒,好吃懶做……可和現在截然不同。

畢竟一個哥兒的名聲過于不好是會嫁不出去的,盡管他娘也說過好幾次那是個可憐的孩子,依舊不能阻止閑言碎語。

只是那是在他還是童生的時候,竟不知道他一蹶不振時江舒一個哥兒已經做出了驚人的變化。

“賬目你自己抽時間整理清楚,從今天給你算工錢。”朗山沒理會他的狐疑,跑去後廚找江舒了。

江舒能做的東西實在有限,但還有一樣是在寒冷的冬天吃了瞬間暖洋洋的東西——火鍋,堪稱人間美味。

只是這樣的話就要弄鍋子了。

“要是做你說的鍋子會不會賠錢?”康農艮有些忐忑。

一人二三十文錢随便吃,這不是虧本買賣是什麽?

自然不會虧本,否則現代那些小火鍋店壓根都開不下去,而且還是極其賺錢的營生。

江舒笑着安撫他:“你放心,賠本的生意我不會做的。”

“那這個鍋子要請人打了,就連桌子也要弄成能放下碳火且不易被燒壞的。”康農艮都跟着着急,這些細數下來也都是銀子。

“鍋子就找王老伯打一些,就二樓那些桌上夠放就行,至于桌子——”

朗山接話:“我做,你把樣式給我看。”

江舒不想讓朗山做這些,但比起那些木匠他更相信朗山的手藝,何況他也怕漢子心裏會不舒服。

“那先定你做,這事咱們回家再商量。”江舒說道。

店裏的客人絡繹不絕,楊守原本些悲春傷秋的心思都随着那些客人來去而無暇顧及,他甚至忘記了自己是個斷指的書生,只顧着快些動筆記賬。

一天的工作在亥時落下帷幕,雕刻好的“打烊”牌子也挂在了門口,裏面的人卻還在整理賬目。

不管看幾次那賬總讓楊守心驚:“竟是我狹隘了,每日的盈利除去每月的出項還是賺着的。”

“這是自然,才第一天先生就這般驚訝,往後怕是要合不攏嘴了。”于水看着楊守半真不假的開着小玩笑。

江舒微微挑眉,他竟不知道于水還有那種心思呢?

他笑了笑:“今天多費些功夫,明日我和二郎不會來鎮上,若有突發情況就去縣衙找衙役吳功幫忙,一切照常就行。”

随後幾人就一起坐着牛車回村了。

江舒不抗凍,夜間空氣冷的厲害,裸露在外的皮膚都被凍的泛紅,糙漢子心疼卻不會挂在嘴上,也顧不得牛車上還有其他人,牽着他的手放到自己袖口裏暖着。

楊守回到家,家裏人都等着他,就連小侄兒們都沒睡覺眼巴巴的等着,他一進院子就瞧見這一幕,心中酸澀不已。

“爹娘大哥二哥嫂嫂我回來了。”

楊守在親人的關心下回了屋,邊扒拉飯邊講着鋪子裏的聲音有多火熱,說着說着說到了江舒他們不去鎮上的事。

楊嬸子笑着打趣他:“舒哥兒是個懂事的,估計又哄着山小子休息呢,一到這時候他家總做好吃的。”

“那當然!”江舒穿着亵衣下巴微擡,很是驕矜的看着朗山,“明天就給你包餃子吃!”

“酵子?是什麽?”朗山将洗腳水放到地上,已經習慣從他嘴裏冒出來的那些新鮮吃食,一次比一次驚喜。

江舒招呼他坐到旁邊和自己一起洗,冰冷的腳踩進熱水裏,讓他舒服的發出喟嘆:“明天是冬至,吃餃子意味着冬天不會凍耳朵,我看你耳朵上有疤,之前生過凍瘡吧?”

“嗯,下雪的天被趕去山上打獵。”朗山抱着他下意識的回應着。

“我們二郎這麽好,以後可不能凍着了。”他彎起眉眼笑,只是眼底有水光閃過。

江舒一直都知道朗家那些沒心肝的壞,但每次從朗山這裏得知一星半點都能刷新他對那些人的反感。

看着壯漢子類似撒嬌般跟自己說這些,一顆心就軟乎乎的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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