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奶團兒,尹黃結親,朗虎林”
江舒剛生産完渾身都難受的厲害, 喝過粥又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黃正君也不便一直在這裏留着,見他睡着叮囑好下人們便離開了。
江舒一覺睡到下午, 聽到了孩子的哭聲撐着身子坐了起來, 他循聲望去瞧見奶娘在屏風後面喂奶,他垂眸看了一眼平坦的胸部,那是他沒有的東西。
“主子醒了,小貴君餓了,奶娘抱着去喂奶了,您要不要吃點東西?或者我扶着您走走?”綠竹笑着,“嬷嬷們說了總在床上躺着恢複的慢一些, 您要是想走,我扶您。”
江舒對懷孕生産這些都不太懂,但後世的順産和剖腹産他還是多少知道一些的, 這才躺了一兩天身體就沒那麽難受了。
他點點頭:“扶我在屋裏走兩步就行。”
奶娘抱着小孩出來, 見江舒起來了,趕緊抱着孩子給他瞧。
三兩天的功夫看不出長沒長開, 依舊是那皺巴巴不太好看的樣子,江舒有心想嫌棄, 但是想到黃正君說的又将話咽了回去, 剛出生的奶娃娃是說不得的。
奶娘笑道:“正君該抱抱孩子了。”
說着就要把孩子往他臂彎裏放,江舒驚的整顆心都吊了起來,他小聲又驚恐:“不行不行,我抱不——”
他倏然噤聲,包裹的嚴嚴實實的奶團子放到了他臂彎裏, 他下意識的放緩呼吸盯着這團子看, 其實也沒有很醜, 就是剛出生皺巴巴的皮膚上還起皮,像是正蛻皮的小蛇……
奶娃娃還小,只是下意識的會親近讓他覺得舒服的人,因此在江舒懷中砸吧着小嘴哼唧的兩聲。
江舒跟着傻樂:“他怎麽不睜眼?”
“兩天的孩子還沒什麽勁兒睜眼,過兩天就可以了。”奶娘笑說,“孩子眉眼和嘴唇像正君,鼻子瞧着倒是有些像郎君。”
郎君。
江舒臉上的笑意收斂了些,垂眸盯着奶團子的鼻子看了又看,他心知這些事都怨不着朗山,且讓對方回鄉是他要求的,會遇到那些糟心事也都是意料之中,唯一沒想到的就是他會早産。
這些都怪不着朗山,但他心中也有氣,氣什麽,連他自己也不知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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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舒臉上笑意淺淡,奶娘自知說錯了話便不再多言,接過孩子便放到旁邊的搖籃裏,那是朗山做的,上手撫摸光滑的很,處處都打磨的精細。
江舒站在搖籃旁邊看了一會便回床榻上了。
嬷嬷按照江舒日常的口味做了些生産過後能補充體力的飯菜,只是江舒躺在床上總沒有胃口,他閉着眼睛甚至連奶團子都不想看。
“荒唐!他這般不愛惜自己的身子,日後總有他吃苦的時候。”黃正君蹙眉,他曾經生産過,自然知道如果剛生完的一個月不好好養着,日後肯定是要落下病根的。
黃正君叫來黃斯玉:“你去官道上迎一迎,若是能看到就讓朗東家快些回來,讓下人跟着你去。”
“爹爹別擔心,我這就去。”
黃斯玉立刻出門喊上随行的小厮去套馬車往外走,剛走到門口就瞧見尹鳳弦快步朝他這邊走來。
“做什麽去?”尹鳳弦見他着急忙慌的,“出何事了?”
黃斯玉瞧見馬車過來,快速回道:“我爹爹讓我去官道上迎迎朗兄,舒哥兒近日身子不适得快些讓他回來。”
“我與你同去。”
小厮趕馬車極快,官道平穩且不像之前還有暴民攔路,一路上都走的極快。
尹鳳弦閑下來才想到自己來黃府的原因,他盯着對方的側臉,許是有些着急額頭的鬓角隐約泛起點濕濡,将發絲都氤氲潮了。
他擡手下意識的要幫對方擦一下,但又像是突然想起什麽一般讪讪将手收了回來。
黃斯玉蹙眉:“做什麽?”
“我聽聞,你爹爹最近在幫你相人?”尹鳳弦意味不明的問道。
天知道他聽說此事時心中有多糾結,一想到對方來日要像江舒一般同其他男子生兒育女,心中的不安和憤慨激着他找上門,如今卻只敢這樣簡單問一句。
“是,我爹爹同我說了,我如今十七該是說親事的年紀了。”黃斯玉點點頭,猛的看向尹鳳弦,眼睛閃亮亮的,“你問我這個作甚?”
“無事,只是覺得你如今也确實該找個男子管束你,否則與人成親該如何相夫教子?”聽到肯定的回答,尹鳳弦有些口不擇言。
黃斯玉這般性格是最做不來相夫教子的,他與江舒的溫婉柔和不同,他本質上就是需要人照顧的孩童,明明只知道吵鬧,卻一眨眼就要同人說親了。
黃斯玉閃亮的眼睛閃過一絲失落,随後笑道:“我爹爹說了,要給我找個性子軟的,便是贅婿也可,我覺得也是,我這般性子離了家定是要受欺負的。”
“……你爹爹思慮周全。”
黃斯玉牽着唇角笑了笑沒再多說什麽,左右他如今都是一腔熱血抛媚眼給瞎子看了,他就不信尹鳳弦不着急。
自從收到信後朗山也是帶着虎子日夜兼程,夜間都鮮少休息,趕了幾天路才走到進府城的官道上。
多日來他心中總有不安,只是書信馬車極慢,他根本等不到來信和其他的消息。
“前面可是朗東家?”
聽到自家小厮喊,黃斯玉趕緊掀開馬車簾子看了一眼:“是了,朗兄!你快些跟我回去,舒哥兒生了!”
“怎會這般早!”朗山大驚,當下便讓小厮起開自己開始架着馬車前行,官道都被帶的揚起了塵土。
宅子裏也是一片霧蒙蒙,江舒除了吃飯如廁一直都在床榻上躺着,他每每躺着不想吃飯時總聽着下人們哭。
他只覺得奇怪,他是的不餓,也不想說話,偏偏人人都覺得他要死了?
他恍惚想到,眼下不如後世醫學發達,高熱風寒都能帶走一個人,她們擔心自己也是應該的。
奶團子倒是乖巧,半個月過去已經張開了很多,圓潤的小臉蛋肉嘟嘟的,除了吃喝拉撒從來不哭不鬧,醒着時就睜着黑漆漆的大眼睛轉來轉去的尋聲看人。
江舒也只有在看到他時,嘴角才能有一絲的笑意。
“夫郎!”
院外傳來熟悉的聲音,江舒先是一愣而後蹙眉沒有理會,他近日經常恍惚,時不時的就要聽到這麽幾句喊叫聲,次數多了便也知道都是假的了。
紅袖和綠竹卻是面上一喜,立刻跑出去迎人。
朗山快步朝主屋走去:“夫郎如何?”
“郎君您親自進去瞧瞧便是。”紅袖恭敬說道,而後将裏面的人都叫了出來。
江舒垂眸看着躺在臂彎裏的奶團子,剛想讓奶娘們抱着放到搖籃裏,擡頭就對上一雙深邃的眸子,大概是跑回來的,所以能瞧見對方起伏的胸膛和從鼻腔裏噴灑的熱氣。
他稍稍勾了勾唇角,嗓子沙啞道:“回來啦?”
朗山看見他才松了口氣,買着輕巧的步子走上前,捧着他臉蛋左瞧右看,低嘆了一聲:“回來了。”
“是我不好,若是知道你會這般,定然不會送那封信回來,是我的錯。”朗山內疚不已。
一路上聽着黃斯玉同他講江舒的近況,聽在耳裏,疼在心裏,沒有哪家郎君會像他這般不負責任了。
他竟也不知,江舒會因為他久久不歸茶飯不思,模樣同他走前瘦了好幾圈。
江舒把奶團子微微往前遞了遞,笑道:“我們的奶娃娃,是瘦弱了些,但是大夫說過了好生養着就好。”
“好。”朗山瞧了一眼便不再看,叫奶娘把孩子抱走了。
屋裏只剩他們兩個,莫名的江舒覺得氣氛有些尴尬,這是之前從未有過的事,他隐約知道自己心中有疙瘩,只是不知為何經久不散。
朗山嘆了口氣将他擁進懷中,曾經那小小一只的夫郎如今更瘦弱了,他輕拍着江舒的後背道歉:“是我回來的晚了,怨我也無事,我又不會同你生氣,我也怨自己呢。”
江舒緊揪着他腰間的衣服狠狠蹙起眉,眼眶憋的通紅偏一滴淚都不敢往外掉,他顫抖着哽咽:“我不知道……我讓你去的,我沒想到他七個月,我當時很害怕但是你不在。”
“不怕,往後再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朗山輕拍着他後背,他哪裏還舍得以後也瞧着這人掉眼淚呢?
江舒情緒起伏太大,加之中終于等回了朗山,心中松泛了些便依着他睡了過去。
雖說之前他成日裏都躺在床上,多數時間都是在閉目塞聽,朗山不在,他心裏實在忐忑不安,如今人回來了,他又覺得自己之前那副模樣實在矯情,自己偶爾想想都覺得酸的不得了。
朗山回來後,孩子就徹底交給了奶娘喂着,畢竟朗山是男子,在屋裏喂總歸是不雅觀,白日裏倆人去房間看看陪着他玩,晚上便跟着奶娘們睡。
日子一晃就到了滿月,奶團子徹底長開了,一點都瞧不出是早産兒,渾身都肉嘟嘟的。
滿月酒席要辦。
江舒的本意是請幾位除了郡守來往密切的富商便好,只是府城多數人都知道奶娃娃滿月的事,有心來祝賀,他們自然不好拒絕,便将人都請了進來。
奶娘們抱着孩子,三月底的天氣已經漸漸暖和,江舒便也沒有捂得太嚴實,只聽嬷嬷們的多穿了兩件便在前院接客人們了。
來往的客人無一不是帶着些給小孩兒的小玩意,或是些金銀珠寶,知道他家是個小哥兒送的多是收拾布料,只是無一不是精致。
“這娃娃果真漂亮,日後若是同江東家一般有這等容貌,怕是咱們府城不少的少爺都要搶着要定親了。”
“說起來,若是真能和朗家定親,那才當真是門當戶對的好親事!”
“說這些做甚?襁褓嬰兒定親尚早些,何況日後若是與定親之人不睦,又要将孩子歸于何等處境?”
江舒聽着他們的話勾了勾唇全當沒聽到,他與衆人的思想不同,自然不會随便亂說什麽,再者誰能想到以後的事?
奶娘抱着娃娃在衆人面前轉了一圈,收獲了不少的溢美之詞,許是能感覺到這些人在誇他,揮着小胳膊嗯嗯啊啊的叫着高興的不得了。
轉着滴流圓的眼珠左瞧瞧右瞧瞧,還要扒着奶娘胸前的衣服往上爬,恨不得滿月就站起來,可他那小軟腿根本站不穩。
“可取名字了?”
江舒笑道:“尚未,如今只取了個奶團兒的乳名叫着,之後等我和二郎翻翻古書再給他定下。”
“是該慎重些。”
滿月宴雖說是做給孩子的,但是孩子還小什麽都不懂,人情世故都要成人來解決。
宴會安排在院子裏,已經漸暖風很是和緩,院子裏坐的滿滿當當,座位并沒有刻意安排,只想同誰坐便坐了。
只是江舒他的主桌上卻是坐着十分要好的幾位,包括郡守也在其中。
郡守笑道:“那娃娃瞧着甚是好看,乳名也喜慶,日後定要有番大作為的。”
“大人高看,我們只想着孩子能平安喜樂便是,人生在世若是不能快樂,豈不是要枉費此生了?”江舒并不希望對自己的孩子期望過高。
後世太多的事足以讓他提高警惕,雖說如今沒有後世那般,但期望過高有壓力的不只是孩子。
郡守想了想也是,頭胎只是個哥兒,期望再高自然也不如兒子,他笑了笑沒有再多說。
餐桌前人人都歡聲笑語,恨不得搜刮全世界的溢美之詞放到奶團兒身上,衆人都知彼此的意思,江舒自然也知,只是對方笑臉相迎他不好戳破罷了。
“你瞧瞧,不過就是生了個哥兒,有什麽可神氣的?整個府城有頭有臉的人都來了吧?給一個哥兒過滿月宴也不怕傳出去笑話。”
“王見財!你說話當心些,若是被主家聽見就不好,你若是真無攀附心思,又何必上趕着來這一遭!”
王見財小聲啐了一口,哼道:“你當我想來?如今郡守都在,誰敢不給臉面,回頭待我家兒子過滿月,定然也要好好辦一場,比這還要好!”
一旁的人嗤笑:“瞧你那本事,總和朗家計較,莫不是還記着上次魏府生辰宴那事呢?”
王見財不好說是,否則不是要證明自己是個小心眼之人,只能讪笑兩聲打着馬虎眼過去了。
滿月宴過後,江舒人手送了一份自己做的蛋糕,是之前從未賣過的小千層,因着此時水果不多,便做的桃子果脯的,即便如此這些人依舊收的很高興。
将人都送走,江舒累的坐在床邊任由朗山給他捏肩捶背,放在如今的別人家,這番情景都是要反着來的。
江舒想了想道:“确實該取個名字,你可有什麽好的?”
“你取便是,左右是在咱們家的家譜上。”朗山對這些并無什麽太深的執念,若是讓他來取,怕是只能按照朗家族譜上的名字從林字輩,他不喜歡。
“那我回頭翻翻書本,我們的孩子,名字都要我們取才行。”
朗山對此自然不會有疑問,他也是不想讓別人取的,否則一個月怎會想不到一個好名字。
到底是男子,江舒出月後身子就慢慢養了回來,肚子上松松的肉也因為他晚間時常做些運動漸漸收回去。
從前他無事便去多樣樓走走轉轉,如今确實被這奶團兒給吃的死死的,片刻見不着人就要哭,這般的小的孩子就已經會找人了,可見當真是聰慧。
“我們先前可說好的,讓我做他的幹爹爹,可不能言而無信。”黃斯玉手中拿着撥浪鼓逗弄還在搖籃裏的奶團兒,“如今我可是帶了禮來的。”
江舒對黃家感官極好,黃斯玉的爹爹黃正君能在那時陪伴着他,對他來說,那時的溫暖是任何人都比不得的。
他笑道:“随你認,等以後你家娃娃給他作伴兒。”
“是了,我爹爹同我說了一家,是個秀才,以後也不會繼續趕考了,我爹爹說這樣的人好拿捏,我便不會受欺負了。”黃斯玉嘿嘿一笑。
尹鳳弦按耐不住蹙眉:“你可同他見過,可知那人人品如何?總不能因為好拿捏便要嫁去?”
江舒和黃斯玉不動聲色的交換了眼神。
江舒溫聲笑道:“嬸姆不會虧了斯玉的,你爹爹看中的自然是極好的,不會再有其他人适合你。”
“我覺得也是。”黃斯玉唇邊笑意滿滿,顯然是對這親事十分滿意。
尹鳳弦看在眼裏急在心裏,全然早就忘記了黃斯玉從前同他說過的話,孫晟安端起茶杯抿了口茶水,遮擋了唇邊的笑意。
回到府中尹鳳弦煩躁不堪,端着茶杯一口水都未喝進去。
小厮被他這模樣吓的大氣都不敢出,硬着頭皮道:“少爺您若是當真心悅黃少爺,直接去提親便是,何苦在此自添煩惱?”
“若是我去提親,黃家拒絕,那我的面子往哪擱!”尹鳳弦将茶杯随意扔在桌子上,“算了,我去見父親,把這收拾一下。”
“去黃家提親?”
尹老爺瞪大眼睛,像是發現了什麽新奇玩意兒一般:“你從前不是最瞧不上那些妾室生的姐兒嗎?如今怎的突然要娶?庶出女子怎能為你正室,你若喜歡,做個貴妾養着便是!”
“誰說我要娶那些糟心貨?”尹鳳弦面上有些薄紅。
“你莫不是發燒了?先前你得知同斯玉定了親一百個不願意,還口出狂言說不喜歡哥兒,為了不傷和氣才取消了婚約,如今你又要娶,你拿你爹當猴耍呢?”尹老爺氣道,“斯玉多好一孩子,打小就喜歡跟你玩,你還總欺負他!”
尹鳳弦蹙眉:“我何時說過不喜歡哥兒?”
“就你九歲生辰時,可不是扯着嗓子說不喜歡哥兒的?”
九歲生辰?
尹鳳弦滿臉沉重,這都是多久遠的事,何況那時他說不喜歡哥兒,是因為有個哥兒一直黏着他,害得黃斯玉同他置氣好久,那時的生辰都不曾送他禮物,他可不是要讨厭那哥兒了?
不曾想,竟傳到這一層意思了?
他蹙眉,開始耍賴:“我不管,我沒說過要取消親事,你去給我提親!”
尹老爺都氣笑了,他一拍桌子指着尹鳳弦:“讓你老子爹丢這個臉,想都不要想,要麽自己提親,要否則就等着看斯玉嫁給別人!”
尹鳳弦:……
果真是他親老子!
尹鳳弦還真不想就這麽眼睜睜的看着黃斯玉嫁給別人,咬牙切齒的找了府上有些資歷的嬷嬷,讓她幫着去找府城最有名的媒婆,他就不信,這事還能辦不妥?
他動作不小,如今府城人人都知曉尹府找了媒婆,還準備了許多聘禮,就是不知道那些精貴東西要落到誰家去。
尹鳳弦在府城也是青年才俊,只是他自己開了賭坊,多少會讓正經人家的哥兒姐兒們望門卻步,如今倒是沒想到對方能為着提親的事親力親為,可見也是能托付的。
他們并不認為尹鳳弦如今已經想好要去哪裏提親,在他們看來估計就是尹家逼得緊,所以要事事都提前安排好,知道他不喜歡哥兒,上門說親的都是有姐兒的。
黃斯玉咬牙,硬是在府裏摔開一只自己最喜歡的白瓷瓶,如今風頭都打出去了,尹鳳弦竟真能招蜂引蝶!
“二寶,陪我去朗宅!”
黃斯玉一進去就恨不得梨花帶雨的把這些事都說給江舒聽,在看到自家幹兒子的時候又忍了忍,還在他耳邊小聲說以後不許信那些男子……
江舒樂不可支:“你慌什麽,如今他要提親了,只是為着其他媒婆上門說親的事生氣,實在不值當,若你真氣不過,回頭找個書生吓唬吓唬他就是了。”
黃斯玉卻有些膽怯了,他知道尹鳳弦不喜歡哥兒,自己一意孤行做這些事,若是被他知道真相,怕是要厭惡自己。
那才是真正的得不償失。
何況,他爹爹同他說的人确實不錯,如若尹鳳弦真不喜歡他,嫁誰不是嫁。
“我不該這般胡鬧的,他若真不喜歡我,我便是做再多他也不會在意的。”黃斯玉咬牙,“我不想讓他讨厭。”
江舒微微挑眉:“可以,只是說到底,你還是沒有見過那個書生,總歸是要找個時間見一見的,否則日後若是話不投機半句多,那可當真是要苦了你了。”
“你說的也有道理。”黃斯玉嘆了口氣,“怎的都是嫁人,你便嫁的這般好?”
“從前我們也是相看兩厭,只是那時都不了解彼此,慢慢的日子總會過好的。”
黃斯玉點點頭,那他回頭便同爹爹說說,同那位書生見一面便是,若是并未太不堪,嫁便嫁了,左右都是過日子,不讓自己吃虧便是。
同江舒說了好些話,黃斯玉心情才好些,只是他不曾料到他前腳剛離開,後腳尹鳳弦便找了來,沒見着黃斯玉他也并未氣餒,何況他今日來原也不是為了找人。
江舒想,雖然都說感情是兩個人之間的事,旁人不好插手,可是看着他們兩個都別別扭扭,心中實在過意不去,便下了劑猛藥,哄他說黃斯玉要同那書生定親了。
黃斯玉并未直接回家,他悄摸的去尹府門前轉悠了一圈,沒瞧見想見的人便又繞着路溜達着回去了。
只是他沒想到,剛走進大門,就瞧見放了一地的紅布包着的聘禮。
他瞬間想到什麽,便跑便喊:“爹爹,我還未同意那書生,怎的他聘禮都送來了!我不要嫁!”
他跑進正廳,父親坐主位,爹爹坐右手邊,尹鳳弦穿的喜慶坐在左邊,一家人其樂融融……
不對!
黃斯玉咽了咽唾沫:“什麽情況?”
“我來提親,外面放着的只是一小部分,剩餘再接親那日我會都送來,當然你雖是嫁出去,可我們兩家并未離得太遠,你若是想回娘家,回來便是。”尹鳳弦快速說着,“你覺得如何?”
黃斯玉習慣了聽他的話,愣愣道:“我覺得甚好。”
于是,尹黃兩家結親的事第二日便傳到了大街小巷,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衆人就好奇了,怎的這向來不喜歡哥兒的尹鳳弦突然就要和黃家嫡子定親了,許是對方魅力太盛的緣故罷!
江舒得知此事很是為他們歡喜,畢竟能同喜歡的人在一起,日後生活也有趣些。
自從有了奶團兒,許多府上的千金貴君夫人無事便會來瞧瞧,一來多朗家是如今府城的新貴還有聖人的嘉獎,二來若是能同這奶團子結親未來自然不可估量。
江舒把他們的計算都瞧在心裏,便借口孩子早産身子不适不見客人了。
而他自己則是忙着生産前的訂單,之前那些公子哥目前還住在多樣樓,按照他們理解的生産,只以為還要再等上個把月,沒想到江舒會突然早産,比他們預想的要快很多,他們甚至都還沒在府城玩夠。
江舒做蛋糕從來不讓他們挑選具體的口味,畢竟像是拆盲盒一般拿到自己意想不到的東西,快樂是會翻倍的。
“江東家身子可好,蛋糕我們并不着急,待你身子好些再做也是一樣的,何況我們近日都會在府城游玩。”公子哥搖着扇子說道。
“并無大礙,夏日裏蛋糕不能久放,給諸位做的都是小的,若是喜歡日後再訂做便是。”江舒示意旁邊的夥計把小木盒裝着的蛋糕一一分給他們。
扇子哥蹙眉問道:“不知我這是什麽口味?”
他們是知道有哪些口味的,但是江舒只讓他們大概看了一眼,并未讓他們進行挑選,若是挑到自己不喜歡的,那豈不是白花錢了?
江舒笑道:“蛋糕都是随意裝進裏面的,連我如今都不知曉你們手上拿的是何種味道,諸位可以打開瞧瞧,如果有需要可以和彼此交換一下。”
忌口的水果他們各自的随從都曾跟他說過,所以絕對不會踩雷,江舒這才大膽的随便裝,讓他們開盲盒。
公子哥們雖說心中有淡淡的不悅,卻并未多說什麽,他們若是真想選口味,其實也并非不能選。
拿到蛋糕回到套房裏,這些公子哥們才依次打開自己的蛋糕,發現都沒有挑到自己不喜歡的胃口,一瞬間對這種“随便”有點喜歡,甚至還想再多來幾次,若是次次都挑不中自己讨厭的,可見運氣極好!
多樣樓的生意因着從京城來的這些公子哥被推到了十分火爆的程度,江舒雖也在多樣樓照顧着,到底一心還是要挂在孩子身上的,滿月之後便能帶孩子稍微往外面走走了。
“奶團兒看幹爹!”黃斯玉逗弄着奶娃娃,模樣全然像了江舒,那股子機靈勁藏都藏不住。
尹鳳弦勾唇:“你若喜歡,咱們日後也生幾個便是!”
“你不許亂說話!”黃斯玉兇巴兒的低聲呵斥他。
孫晟安則是安心在旁邊看書,瞧着這些人日日都開心,心中開心的同時也帶着淡淡的傷感,他怕是永不能有他們這般好福氣了。
“朗兄呢?”
江舒輕輕吐出一口氣:“去接個人。”
此話一出,黃斯玉瞬間想起先前朗山回來時,馬車上還有一個男孩,雖然還小,但模樣卻是同朗山相似的。
他看了看江舒的表情,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麽,他怒道:“朗兄該不會在鄉下就和其他人生過孩子吧?”
“嗯?”江舒瞪大眼睛,這事他怎麽都不知道?
黃斯玉解釋道:“他定然是去接那個孩子了,那日回府城他雖急着看你,但還是交代小厮把他送到客棧去,都不敢帶回府上給你瞧,可見他心虛!”
“胡話連天說的便是你。”
朗山推門進來,警告性的看了他一眼,身後跟着的虎子則是畏縮的躲在他身後,連頭都不敢擡。
虎子從前是極其不喜歡二叔和二嬸姆的,畢竟他耳濡目染的就是這兩個人如何不好,可如今他卻也只能跟着二叔讨生活,他已經懂事了,知道如今若是不讨好二嬸姆怕是要自生自滅了。
“我如何胡說,那你且說說他是誰?”黃斯玉自覺自己發現了秘辛,說話時都是擡着下巴的,像極了江舒身邊得理不饒人的太監。
江舒無奈:“他是二郎的侄子,他雙親不在,只能由我們暫且帶着。”
禍不及後代,江舒沒想對虎子怎麽樣,只是如今也得他聽話懂事些才行,否則若是惹出事端,他是定然不會帶着他的。
“侄子啊?”
黃斯玉撇了撇嘴,還以為能借此好好欺壓一番朗山呢,誰讓他成日裏就是黏着江舒,不知羞!
江舒點點頭看向虎子:“這段時間府上事情頗多一直沒顧得上你,當然日後我也不會對關注你,只有一樣,你是你,若是你主動在外惹了事端,我斷然不會護着你,明白嗎?”
虎子垂眸:“虎子知道。”
“那便好,你已經九歲都沒有個正兒八經的名字,我也不希望你忘本,你爹娘叫你虎子,便給你取名叫朗虎林,以後乖巧些。”江舒狀似不在意的說着。
虎子,朗虎林咬緊牙關點了點頭:“多謝嬸姆。”
江舒聽到這個稱呼雞皮疙瘩都起來了,他瞪了一眼朗山,對方立刻會意:“以後叫他小叔叔便是。”
“好。”
“去瞧瞧你弟弟。”江舒說道,“他乳名叫奶團兒。”
朗虎林在看到那麽小一團時眼睛都瞪大了,弟弟是個很漂亮的小哥兒,小小軟軟的。
江舒不準備白養着朗虎林,就算是在酒樓裏跑跑腿,他都願意給對方開工錢,同他說了幾句話便讓夥計帶他走了。
衆人都能瞧出江舒不喜那個朗虎林,自然也不會多說什麽話讓他不痛快,只有朗山目光炯炯的盯着他,恨不得不顧所有人把他拉在懷中好好親昵一番。
又聊了幾句黃斯玉和尹鳳弦的婚期,話題不可避免的落在了清心寡欲的孫晟安身上。
“我如今一門心思都是趕考,明年若能高中再考慮也不遲。”孫晟安輕聲笑了笑。
黃斯玉輕啧一聲:“晟安哥,你這般重視明年科考,莫不是你心悅之人在京中,所以才迫不及待的要擁有功名?”
這本是一句無傷大雅的玩笑話,偏偏孫晟安聽了這話并未做出任何反應,有一瞬間,江舒總覺得自己參透了些什麽東西。
那些東西在拽着孫晟安不得不進京科考,不得不清心寡欲,不得不藏着自己所有的情緒。
“就你會瞎想,再者以晟安兄才智怕是那些千金貴君都急着嫁,且說說你成親時的禮服可做好了?”
黃斯玉一聽瞬間被帶跑偏,他苦惱道:“我讓爹爹給我做,但他說成親時的吉服就要自己做才行,我怕是不能出嫁了……”
“怎麽會,我偷偷讓人給你做。”尹鳳弦趕緊安撫他。
于是,話題被江舒三言兩語揭過去。
天擦黑時回到府上。
奶娘抱着奶團兒回房間喂奶,江舒卻是滿懷心思:“二郎,我總覺得晟安兄好像心悅什麽不得了的人物,你覺得呢?”
他擡頭去看朗山,只見對方定定瞧着他。
“怎麽了?”
“多謝你夫郎。”
江舒知曉他說的是什麽,他彎起眉眼:“你我之間不說這些。”
朗山再也無法忍受,拽着人一把推進了被褥裏,床榻綿軟總是能護好江舒的身體。
要他如何不感謝?
江舒若是當真不願管虎子,大可讓他一直住在外面的客棧裏,也可以對他不聞不問,根本用不着大費周章的同他講那些道理,還給他取名字,甚至讓他看奶團兒。
這并不是厭惡一個人會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