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卸左手吧

姚洲上前一步,沒和林恩交流什麽,直接就将他從高腳凳上托了下來。

東區的人眼見這一幕頓時都傻眼了。高澤和蘭司在來的路上見得太多已經習慣,各自背着手,冷靜地站在兩旁,連眼神都沒避一下。

陳尤在前頭領路,姚洲一行四人跟着他穿過一條狹窄的通道,外面的歌舞聲喧鬧聲漸漸消退在隔音牆後。包廂門打開了,裏頭不是多麽明亮的環境,邢廣霆坐在皮沙發裏,身後立着七八個打手,氣勢很足,在他跟前還跪了三個人,雙手都被縛在身後。

林恩對于眼前的場景毫無防備,一下斂了笑,腳下也頓了頓。

姚洲攬住他,把他往前帶,邢廣霆站起身來,沉着聲說,“姚老板,這邊坐。上次的綁架是個誤會,今天你來得正好,我讓這幫人給你當面賠罪。”

姚洲面色自若地走到沙發邊,林恩被他攬着,也一同坐下了。直到這時林恩才明白過來,今晚這場宴會是別有用意的,姚洲事先什麽也沒告訴他。

那三個跪着的人不單雙手被縛,眼睛也被蒙住,不知在這裏跪了多久。林恩頭一回經歷這種場面,有點不敢看那三個人,只聽得姚洲對邢廣霆說,“邢爺,照說這種事我經歷得多了,也可以給東區一個面子。但他們綁走的是我新婚的夫人。我找到他的時候,他受了傷,被人拿槍抵着。”

姚洲頓了頓,眼色沉下,慢慢說出最後一句,“這就不是小事了。”

林恩在他說話的同時,轉頭看向他,臉上的神情帶着些難以置信。

原來是這樣,林恩心說。這不是一個把自己介紹給人認識的社交場合,而是要借他的身份達成某個目的。姚洲早把一切都算到了。

邢廣霆大概沒有料到姚洲不松口的理由竟然是因為林恩,他的視線轉向那個坐在沙發裏Beta,繼而想到今晚的宴會上姚洲似乎是處處顧及着林恩的感受,和婚前縱情聲色的樣子全然兩樣。邢廣霆一下子也有點拿不準了。

——從訂婚到婚後這也沒幾個月,敢情這林家小少爺是在姚洲那裏是有了分量?

邢廣霆裝作關切地詢問林恩,“林少爺,上次的事是我手下人莽撞造次,讓你受驚了。你現在身體怎麽樣?”

林恩摸不清這裏頭的水有多深,事先也未得姚洲授意。他試着忽略掉心裏那種刺痛的感覺,警惕地沒有接話,只以沉默相對。

姚洲伸手将他的一只手在腿上摁住了,做了個安撫的動作,繼而對邢廣霆說,“邢爺說這次綁架是誤會,但事關林恩的安危,我想聽一聽誤會是怎麽來的?”

輕松兩三句話,都是借着林恩的由頭,倒把姚洲自己摘得幹幹淨淨。

高澤站在一旁,原本緊繃着的肩膀不自覺地松了松,唇角也藏了抹不明顯的笑。

在這種暗中角力的場合,林恩這個局外人是好用的借口。難怪姚洲要帶他出場,只要把他搬出來,就不會讓姚洲的追究顯得咄咄逼人,也給邢廣霆留了少許退路。

邢廣霆這些日子沒消停着,早已經編出一個合理的借口。陳尤湊過來替他開口,說那前邊跪着的三人都是東區高價請來的雇傭兵團隊,這幫人在效命之前有個不成文的規矩,要給新雇主交一份投名狀。不管是殺人也好綁票也罷,總之要幹一票大的,證明團隊的能耐,也好借此談價,拿到更高的薪酬。

這一隊雇傭兵此前沒在地下城混過,加上姚洲掌控西區的時間不長,他本人也不喜歡在外留下影像,這幫人去到高級餐廳蹲點,始終無人認出姚洲。倒是林恩,不久前因為結婚上過幾次報紙版面,那些新聞照片的角度都很巧妙,姚洲只有背影,林恩卻有多張正面照。雇傭兵裏的其中一人将他認出來了,匆忙之中決定下手,于是趁着林恩落單去洗手間之際幾個人一擁而上,把他迷暈帶走了。

陳尤講完原委,姚洲臉上神情一點不變,看不出他對此信或不信。

邢廣霆不想夜長夢多,也怕姚洲再追根究底,他擡手一指跪着的三人,沉着嗓子說,“姚老板那一晚已經處理掉兩個了,這是帶隊的副團長和另外兩個手下。按照你的意思,該如何處置?”

姚洲一直握着林恩的一只手,他能感受到林恩在暗暗使力,似乎想從他手裏掙脫。可惜力氣太小了,姚洲稍一加壓,林恩就被他握在掌下。

姚洲面色冷淡,不接邢廣霆遞來的刀,只說,“既然是場誤會,教教他們地下城的規矩就行了。”

這一隊雇傭兵的來歷,姚洲早就讓荊川查過,他比邢廣霆更清楚他們的底細。這幫人如果留在東區為邢廣霆效命,只怕還有後患。姚洲今晚是來釜底抽薪的。

邢廣霆遲疑了幾秒,姚洲要他教教規矩,這意思太寬泛了。扇一巴掌是教,卸一條胳膊是教,打殘了扔出去也是教。姚洲把皮球踢回給他,邢廣霆頓感騎虎難下。

他不得已,指了指其中最年輕的那個雇傭兵,神色帶了些陰狠,說,“先斷兩根手指,讓他認認在西區是誰說了算。”

邢廣霆話音落下,站在沙發後面的一個打手立刻走上前去,一把扯掉了跪在最右邊一人眼上的黑布,另只手裏亮出一把利刃,先是割掉其縛手的繩子,繼而拿過那人的左手,一下子摁在茶幾上。

茶幾距離沙發不過半米,一只待割的手幾乎是杵到林恩跟前。

林恩目睹這一幕,臉色煞白,渾身的血液瞬時都凝固了。

從前他只在電影裏見過這種血腥情節,怎麽會想到有一天竟然親臨實景。

林恩吓得連閉眼都不會了,渾身僵直地坐着。刀刃切下的瞬間,姚洲一擡手擋住了他雙眼。

屋頂的風扇葉片持續轉動着,在一片類似白噪音的背景聲中,林恩聽到皮肉骨骼的斷裂聲。

他兩手摁住雙腿,攥緊成拳,可是兩邊肩膀還是止不住地有些抖。

那名年輕的雇傭兵被當場切掉一根小指和一根無名指,喉嚨裏發出壓抑的咕嚕聲,但終究沒有叫出來。

姚洲側眸看了一眼坐在身邊的林恩。因為雙眼被手掌擋住了,姚洲只能看見林恩近乎慘白的半張臉,就連嘴唇上僅有的一抹嫣紅也變得黯然脆弱。

這原本就是姚洲計劃的一部分,林恩的所有反應都是真實的、可預見的。可是這一刻姚洲心裏的感受很奇怪,不知從哪裏生出一條偏離理性的歧路,別的什麽都不在乎了,只想把林恩從這一切之中摒棄出去。

被切掉手指的雇傭兵跪在地上,呼吸粗重,一名打手走上來把他拎走了。姚洲也拿開了擋住林恩眼睛的手。

另一邊的沙發裏邢廣霆再度發話,手指跳過跪在中間的副團長,隔空一點最左邊的那個人,吩咐,“也教教他。”

說完他挑眼看向姚洲,“姚老板,這次怎麽罰?”

姚洲認出那個人,當晚綁走林恩的三人之中有兩人被他擊斃,餘下這個被匕首刺中,僥幸留了一條命,但他額上的傷疤還在。

這次不待邢廣霆審問,姚洲先開口,“還記得麽,那天是用哪只手挾持的人質?”

跪着的雇傭兵不敢與姚洲對視,低着頭先說“右手”,幹咽了下,又改口說“左手”。

姚洲感覺到林恩在暗中拽了拽自己的衣袖,他一瞥那捏住袖扣的細白手指,聲音仍然冷沉,“右手還是左手,想清楚再說。”

被拖到茶幾前的劣等Alpha臉色幾變,最後承認是左手。

姚洲很幹脆,“卸左手吧。”

林恩暗暗倒吸氣,偏過頭去,不看茶幾那邊的情景。

就在他閉眼的同時,骨骼斷裂的聲音響起,那個挾持過林恩的Alpha被折斷左手臂,發出一聲痛苦的嘶叫。

一連兩次處罰就在眼前發生,林恩吓得幾近崩潰。

可是包廂裏的衆人都是神情平常的樣子。斷手,流血,對他們而言好像已是稀疏平常。唯獨林恩閉緊雙眼,不敢轉頭,毫無疑問是這全場之中最窩囊、最不堪一擊的一個人。

姚洲什麽也沒對他說,只是一直握着他的一只手。

兩個雇傭兵處置完畢,接下來輪到副團長了。不等邢廣霆開口詢問姚洲,那個跪在地上外形粗莽的Alpha揚聲說了句,“別磨磨叽叽的,直接廢我一只手好了。”

姚洲不應他的話,邢廣霆才是這裏主事的人,要打要殺也該由他定奪。

邢廣霆冷着一張臉,似乎是猶豫了少許,才揮了下手,示意待命的打手看着辦。

茶幾對面又是同樣的場景,一只手被摁上臺面,一柄黑洞洞的槍口直接抵在了手背上。

林恩渾身緊繃,再也坐不下去,甚至有了起身奪槍的沖動。

就在手槍安全栓被扳倒的一瞬,姚洲突然出聲,“等等。”

扳機沒有扣下,包廂內倏忽一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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