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哦……”聞者立即恍然大悟,
的确,住在香港的人要是不知道宋家,那簡直比不看TVB還要可怕。
香港的地産、百貨,甚至電訊網絡都為宋家持有,坊間曾有句話,說宋家給半個香港的人發工資,又賺進了一整個香港的人口袋裏的鈔票,一進一出,最後還要數宋家是最後贏家。
今天這場合宋家源怎麽會來,安迪并不知曉。他的甲方客戶手頭有一張沒有公開的VIP名單,他确信宋家肯定全體受邀。只是過去這種場合到一位二姨太羅瑤已經算是給面子了,大少爺宋家源人都不在香港,沒人會指望他親自出席。
果不其然,宋家源一現身便被記者團團圍住。他鮮少公開露面,近來身上又有新聞,突然從天而降,沒一家傳媒願意放過這樣的良機。加之宋家源為人謙遜溫文有禮,對傳媒幾乎是有問必答,一來二去,便徹底沒人再理背景板前的大小明星。所有記者都圍繞住他,大有開專訪記者會的陣勢。
安迪站在暗處,見到自己費心請來的模特明星被晾在一邊臉色發黑,心裏比他們更急。偏他自己與宋家源剛爆出不合傳聞,不方面親自出面。正是火燒眉毛的時候,羅少康正拿着一疊簽名表過來找他,安迪心念一轉,有了辦法。
他滿臉微笑,将羅少康拉到一邊小聲:“阿康,從下午站到現在,累不累?”
羅少康聽他口氣關切,一臉受寵若驚:“不累!一點不累!安迪哥,我是不是哪裏做得不好?你說,我馬上改!”
“那麽緊張幹什麽,我又不吃人。”安迪回頭望了眼宋家源的方向,“今天的活動,你覺得能打幾分?”
羅少康有些詫異,這些事原輪不到他這個新人插嘴,只是安迪既然問了,自己沒有理由不答。于是他當真轉頭左右看了看,見到裏三層外三層圍住宋家源的記者,還有被他們冷落在一旁的藝人,頓時明白了那問話的用意。
“安迪哥,我,我雖然名義上是家源哥的小舅,但,但他根本不理我的,更不會将我放在眼裏了。他與大太太一向看不慣我姐,就連在一個場合出席也絕不肯出現在同一個鏡頭裏。就算我現在去找他,他也未必肯聽我的話的。”羅少康為難道。
左安迪笑道:“傻瓜,誰讓你去勸他。你既然知道記者被他引去不好,那就應該幫忙啊。”
羅少康:“怎麽幫?”
安迪神秘一笑:“有沒有你姐姐司機的電話?”
宋家源正在記者的包圍中,他答完一個問題,忽然毫無征兆地轉頭過來,看見安迪攬着羅少康的肩膀轉身走開,不由蹙了蹙眉頭。
沒過多久,不知是誰高喊一聲“羅瑤的汽車到門口了”,記者們頓時一陣嘩然。大家都知道宋家的兩房一向王不見王,這下宋家源還在現場,羅瑤怎麽會來讨沒趣?要是拍到了照片,豈不是超級頭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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娛記不單嗅覺靈敏,行動也是堪比閃電,一眨眼功夫已經轟然而散,一窩蜂地撲向大門,唯恐落于人後。
只有宋家源尚不清楚發生了什麽,他正朝記者湧去的方向張望,忽然身後伸來只手将他猛地一拽,幾乎将他拉了個踉跄。
宋家源轉身站穩,看見拽他的正是安迪。
“跟我走。”安迪口氣不容商量。
宋家源也沒有反抗,由他拉着,兩人快步如飛,徑直鑽進了無人的休息室裏。
進了房間,安迪一手帶上門,眼神與對方一碰,驀地把手放開。
“外面是你的傑作?”宋家源的呼吸竟然有一點粗,勉力控制着自己的語氣。
安迪:“怕了?要是在這裏跟羅瑤見面,就不能再裝你的翩翩公子了吧。”
宋家源:“她根本不敢來。”
安迪:“不敢?呵,你真以為她現在還會像以前那麽忌憚你?她現在也有自己的兒子了,論繼承權,你還未必贏得過你弟弟。”
宋家源果然立刻蹙起眉頭,他似乎很不願談起這個話題,便扯開:“羅少康怎麽在這裏?”
安迪:“論輩分,好像宋公子還得叫他一聲小舅。”
宋家源:“羅瑤要是知道她給你這樣占便宜,一定後悔沒好好教這個弟弟。”
左安迪索性靠坐在化妝臺上,化妝鏡上鑲嵌的燈泡将他整個人照得發亮,有一種獨特的光彩:“放心,只是借她部車來兜個圈而已。你也別太小看了你這小媽,她在社交圈裏有今天的影響力,也不是全靠你們宋家的財勢。”
宋家源的眉頭在聽到那聲“小媽”時神經質地一皺。但那表情只延續了極短的一瞬,便如沙上雨痕迅速消失。
左安迪看到那反應十分滿意,換了個姿勢架腿,又道:“怎麽,不解釋解釋你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還是你想說以後我們會經常在這種場合遇見,要我從現在開始習慣?”
宋家源攤手:“我手上有邀請函,去哪兒難道還要你批準?你要是那麽不想見我,下次在門口豎塊看板寫上宋家源勿入,我看到,就自然不會進來了。”
安迪被他話一噎,竟然有那麽一瞬間看不透他的心思。
他宋大少為什麽幾次三番地出現在自己面前,是真的對過去後悔了,還是存心來惡心他?上次說的對不起,他後來究竟記不記得,現在擺這樣的臉色來看,真是讓安迪不由得厭煩:“那以後索性就由我親自站在門口。看見沒有,這裏明明白白寫着,宋、家、源、不、受、歡、迎。”
宋家源卻不以為忤,意味深長地說:“萬一那樣我更想進來了怎麽辦?”
現在安迪幾乎可以确定宋家源是想耍他了:“十幾年不見,看來口味你真變了,什麽時候這麽喜歡自虐?沒想到堂堂宋大少會這麽廉價,呵。”
宋家源的口氣忽然一變:“我從來不喜歡。”
“什麽?”
“自虐。”宋家源緩緩道,“我過來,是因為上次的話沒有講完。”
“在這裏?現在?你一定在開玩笑!我們之前沒有話題可談,很早之前就已經沒有,現在沒有,将來也不會有。”
“告訴我,要怎樣你才願意聽我解釋?”
“你先告訴我,我為什麽要聽?沒有你宋家源,我一樣過得風生水起,解釋或者不解釋,有任何區別嗎?你是我的誰?”
“你知道十幾年前我冒了多大的險才坐上那班機,飛了十幾個小時,一分鐘都沒合過眼睛,本來是想跟你解釋為什麽不告而別,可是卻看到你和別人……不管你信不信,這件事如果不講清楚,誤會就是一輩子。”
左安迪嗤一聲:“宋大少的一輩子還真容易。”
“這次回來,我不想空手而歸。”
“你的意思是,要是我不聽,你就要糾纏到底?”
宋家源向前一步:“我只想了一個心願。”
“好,既然你想玩,我奉陪。”安迪眉峰一揚,忽然轉身,打開門鎖,拉開門,當先走了出去。
記者們剛才齊齊湧到門口,毫不意外地撲了個空。所謂羅瑤來到不過是一場調虎離山之計,來的只有羅瑤的座駕,除了司機沒有半個別的人影。記者們敗興而歸,回來後發現宋家源居然也不見了,視野所及毫無蹤跡,只有先前那些被冷落的小明星還站在紅毯邊上。于是他們哼哼唧唧地将那些小明星圍住,有一搭沒一搭地問些公式化的問題。
就在此時,安迪忽然快步走到燈柱彙聚的背景板前,展開一張專業标準的笑臉:“各位記者朋友,進場采訪的時間差不多了,大家可以到休息區取餐點和飲料稍作休息,再過十五分鐘儀式準時開始。”
媒體見到是他,再度轟地一下沸騰。
安迪的職能是控制流程,可在傳媒眼中他可不僅僅是公關而已。身為工作人員,安迪先前刻意避于暗處,為的就是不搶任何人的風頭。但論名聲,他本人絕對不遜于任何一個剛剛蹿紅的新人。他仿佛是天生的話題之王,專門為頭條而生,從少年出道一炮而紅到退居二線回避鏡頭,話題與争議卻從來沒有離開過他。如今他與周文生的緋聞剛剛降溫,同宋家源的不合傳聞又甚嚣塵上。此刻他一出現,便毫不意外地得到媒體的強烈關注。
“安迪,宋家源剛才也來了,你見到他了嗎?”
“現在和宋公子見面會不會尴尬呢?”
“上次的糾紛沒見你們雙方發表聲明,是不是另有隐情?”
“剛看見宋公子今天心情不錯,你們是和解了嗎?”
安迪微微一笑:“你們張口閉口都是宋家源,別忘了今天是哪裏辦的活動,這樣可不太好吧。”
“放心放心,正事不會忘的,版位都給你留好了。”
安迪點頭:“那真是多謝啦。”
“你也別那麽嘴緊啦,放點料吧。”
“是啊是啊,主編看見新聞一開心,大手一松,你客戶的曝光機會不是更多嘛?”
安迪垂首,欲擒故縱道:“你們啊,成天就想着大新聞。他的事情,不應該去問他麽?”
記者忙道:“剛才問過啦。”
安迪:“哦?他怎麽說?”
記者立刻喪氣:“他沒說,讓我們來問你。”
“哈哈哈哈,他倒精明,把難題丢給了我。”安迪頓了頓,道,“其實也沒有什麽特別的,你們這些拿筆杆子吃飯的就是比我們這些用嘴吃飯的心思多,老喜歡把事情往複雜的地方聯想。。”
記者立即聯想:“所以……你的意思是你們沒有結仇?”
安迪:“看吧,我還沒說完你就已經有結論了。”
“哦哦哦,抱歉抱歉,你說。”
安迪微笑一下,見在場記者提筆的提筆按機器的按機器,才慢條斯理:“既然大家都這麽好奇,光我一個人表态怎麽足夠?另一個當事人也在現場,有什麽誤會不如叫他一起過來解釋,不是更好?”
說罷安迪伸手朝對面一指,人群的後方正遠遠站着宋家源。他的位置遠離燈光,驟然見到這麽多人回頭,一時也是一怔。
幾十雙眼睛盯着,宋家源就是不給面子也不行。他一走上前來,無數長槍大炮立時就頂到了眼前。
他并不知道安迪對記者說了什麽,正踟蹰着用詞。安迪見狀便道:“你們別這麽心急,宋公子剛剛從外國回來,還不習慣香港傳媒的風氣,把他吓得語無倫次了宋家可是要找你們算賬的哦。”
宋家源算是知道了左安迪口中的“陪你玩”是什麽意思了。
他長年避居國外,哪有安迪那樣應付記者的手段,先前一個人接受采訪還好,不想回應的問題直接拒絕就是了。現在安迪就站在旁邊,随便一個暗箭丢來他還不立即見血?
可記者們怎麽知道他內心掙紮,當下争先恐後的發問。
“宋公子,剛才你不願意回答上次潑酒事件的詳細情況,現在你和安迪站在一起,是不是表示已經不計較了?”
“這是你回港第一次參加聚會,之前有什麽矛盾會令兩人如此沖突?”
“宋家和安迪應該沒有交集,是不是你個人的事情?對了,你們中學曾是同學對嗎?”
連串問題語速極快,連珠炮般向宋家源射來,讓他幾乎無力還擊。
安迪在一旁看戲似的欣賞着,宋家源越是被逼得神色慌張越是言辭閃爍,他就感覺越得意。直到安迪看爽之後,才慢慢撥開那些長槍短炮:“你們果然是把宋大少吓到了,看看,他都快被你們吓出汗來了。還是我來長話短說吧。不過這一次你們可要保證忠于事實,不能斷章取義咯。家源,你看這樣行不行?”
宋家源聽他如同少年時一樣稱呼自己“家源”,一時出神,竟什麽也沒說,只是點頭默認。
這一切反應安迪當然盡收眼底,他神色如常,看上去輕松自如:“其實啊,同學會那次根本是個誤會。我跟家源是中學同窗,大家從小感情很好。那次聚會不過是想替他拿一杯酒,不巧被旁邊的侍應撞到才整杯打翻在了他身上。他這麽多年都不在香港,大家肯定都想多知道關于他的新聞,可是故事也不能這麽編啊。你們要說我是氣他一去不複返,連老同學都沒聯系那或許還有幾分影子,可要說我跟他有仇真是天大的笑話。他是什麽人?全香港有幾個人會願意與他為敵啊?難道我不想幹這行了嗎,你們說是不是?”
記者們有的點頭,有的仍半信半疑。安迪畢竟是老油條,一張嘴舌燦蓮花,叫人想全信也難。
這一點安迪自己也當然知道:“我知道這個說法大家不好交差,今天就當多謝各位捧場,一會兒請攝影記者到背景板前替我跟宋大少照一張合影。吶,你們知道的,我這兩年是很少拍看板照的。不過為了客戶也為了我這位老友,希望大家回去筆下留情,多寫些好話啊。”
他如此合作,記者們當然感激不盡,有了合照即便是那樣的官方說辭也可以接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