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你等我就行(二更)
醫生是個五十出頭的叔叔,微胖,頂着稀疏的頭發,臉上挂着和藹的表情。
聽到湯煦的話,他推門走了進來,走到倆人的身邊兒,上下打量着陸柏清,試探着問湯煦:“這是你的……?”
“我是他哥哥,”陸柏清很自然地接過了湯煦的話,問醫生,“我弟弟現在的情況怎麽樣?大概什麽時候才能出院?”
倆人當然不是兄弟,但跟醫生沒必要解釋的那麽清楚,陸柏清比湯煦大了半歲,于是面對外人的時候,倆人一直都以兄弟相稱呼。
醫生倒是沒多追問,跟陸柏清解釋道:“你弟的情況還算可以,不算太嚴重,再觀察個一兩天就能出院了。”
“那您昨天說要家屬過來……是有什麽事兒嗎?”陸柏清還是有點兒不太放心,說,“有什麽事兒您盡管說,需要我做什麽也盡管提。”
“啊?哦,噢,我想起來了,确實是有點兒事兒要跟你交代一下,”醫生先是愣了一下,然後很快反應了過來,問陸柏清,“昨天我聽患者說……他還在上高中是吧?”
陸柏清點頭說“是”,醫生說:“患者傷的是右手,拆石膏之前可能寫字兒都不太方便,希望你們家屬多理解一下。”
陸柏清點頭說“好”,另一邊兒,坐在病床上聽倆人說話的湯煦卻皺起了眉,他沒多想就問出了聲:“那我大概什麽時候可以拆石膏?拆之前我慢慢寫字可以嗎?”
熱心幫助同學是一回事兒,湯煦是真沒想過這還會影響自己寫字,他以為兩三天就能好了,他還着急回去寫刷題呢!
雖說現在已經期末考試完了,可再過半年就要高考了,每一天的時間都很珍貴的。
“呦,小夥子這麽愛學習啊?”醫生笑着調侃了他一句,又收斂起臉上的笑意,認真地解釋道,“拆石膏最快也要一個月,你這傷的是右手,為了以後的手部功能考慮,還是建議你少寫字,不要勉強自己。”
湯煦猶豫着張了張口,還想說:“可是——”
“我知道了。”陸柏清拽了下他的手腕,沒讓他繼續往下說,接過了醫生的話,說,“謝謝醫生,我們會多注意的。”
“……好吧好吧,”湯煦撇撇嘴,這才有點兒不情不願地應了聲,說,“我知道了,謝謝醫生。”
“行了,小夥子好好休息,”醫生拍了拍湯煦的肩膀,說,“先把身體養好了,再做其他事情才能事半功倍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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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生還有很多事要忙,又交代了幾句之後,他就摸着自己光禿禿的腦袋離開了,走得時候步伐邁得很大,身上的白大褂随風而動,看起來随性又灑脫。
湯煦坐在病床上,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連眼角都耷拉了下來,可憐兮兮的,像是被人欺負的小朋友。
“怎麽這個表情?”陸柏清好笑地捏了捏他的手背,故意逗他說,“這會兒知道自己傷得有多嚴重了?意識到不是小傷小痛了?”
“那我當時真的沒想到嘛……”湯煦撇撇嘴,有點兒委屈地盯着自己的右手,又用左手戳了戳自己手上的石膏,“就這一點兒小破傷,居然要長一個月才能好,我有這麽不行嗎?”
“沒事兒,也就一個月而已,很快就過去了,”陸柏清坐在他身邊兒,安撫似的攬住他的肩膀,輕輕地捏他後頸的軟肉,“你給我發的期末考試成績我看了,進年級前一百了對吧?咱們小湯已經很優秀了,別有那麽大的壓力。”
“年級前一百算什麽?還差得遠着呢,”湯煦不滿地哼哼了兩聲,然後仰起頭,很認真地看着陸柏清說,“我才不甘心只考年級前一百呢……我想,去更高的地方看看。”
湯煦從來沒有跟任何人講過自己想要考哪裏,跟陸柏清他都沒講過,這是藏在他心裏的小秘密。
之前陸柏清不止一次地問他想報哪個學校,湯煦都只是裝傻充愣,一副沒心沒肺的樣子,說:“現在又不着急,等高考成績出來後再看看。”
但今天不是的,少年人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是盛滿了星星的銀河,裏面藏着無盡的情緒。
陸柏清很快意識到了湯煦的意思,他偏頭看着湯煦,目光認真地問他:“你是想考——”
“噓——”
話沒說完,湯煦伸手捂住了他的嘴。
“我知道你想猜什麽,是你猜的那個,但是你先別說,”湯煦的表情很淡定,笑得依舊沒心沒肺的,說,“等我真考上了再說,不然說出來就不靈驗了。”
陸柏清于是很聽話地閉上了嘴,他伸手抓住湯煦的手腕,握在手裏,輕輕地摩擦着,捏他手背上的軟肉,說:“別給自己那麽大的壓力,我們小湯安安穩穩的就是最棒的。”
“我知道,你不用擔心我,我自有分寸。”湯煦回頭朝着陸柏清笑了一下,目光格外的純粹,“我說了,我早就不是之前那個什麽都不會的小少爺了。”
兩天後,湯煦帶着繃帶和石膏順利出了院。
寒假很快就開始了,湯煦依舊像是沒放假那會兒一樣,每天風雨無阻地去教室裏學習。
湯煦的右手不能寫字,但他依然給自己安排了學習任務,背語文,背英語,甚至他還學會了用左手來寫字,雖然寫得歪歪扭扭的,但他從來沒有放棄過。
自信不僅來源于別人的認可,更來自于自己對自己的認可,而腳踏實地去努力,最能給湯煦這份安全感。
另一邊,經歷過生死之後,岑桂銘也想開了,不再糾結自己“到底能不能考好”這個問題了,再學習起來的時候反而輕松自在了許多,沒有之前那種緊繃着的狀态了。
他對湯煦滿是歉意,湯煦的手不方便,他每天都忙前忙後地幫湯煦去食堂打飯,還讓家裏人變着花樣給湯煦炖湯,湯煦倒是沒有怪罪岑桂銘,人都有情緒失控的時候,能看到岑桂銘重新想開,湯煦還是很開心的。
又過幾天,陸柏清放假了,他帶着杜清秋一起從首都回到了長桐。
他們之前租的那個老房子去年就已經退租了,陸柏清于是和杜清秋在湯煦的學校附近租了個小房子,仨人一起過了一個略有些簡陋的新年。
寒假很快結束了,湯煦的右手終于恢複,陸柏清帶着杜清秋回到首都,湯煦又繼續回到了兩點一線的生活,每天除了在寝室睡覺,其他時間都待在教室裏學習。
這樣的生活枯燥,乏味,日複一日地過下去,卻又過得飛快。
時間一晃,就進入了六月。
六月六號這天,複讀學校正式放假了,湯煦收拾好東西,帶着書去到了考點旁邊的賓館。
陸柏清學校還沒有放假,正值期末,陸柏清的學習任務很重,但他特意請了兩天假,回來陪湯煦考試。
臨近傍晚的時候,天空忽然下起了大雨,瓢潑的大雨鋪天蓋地而來,密集的雨滴連成了線,讓整個城市都顯得朦胧。
去年高考時下雨了,今年也是同樣,同樣的日期,同樣的天氣,時間好似倒流回了去年,回到了那個讓湯煦并不怎麽愉快的時間。
“緊張嗎?”賓館的房間裏,陸柏清站在窗邊看雨,他的手扶在窗框上,伸手去接那冰涼的雨水,“明天就要高考了,你怕不怕?”
“有什麽怕的?”湯煦坐在床上背書,聞言擡頭看了他一眼,漂亮的眼睛裏盈滿了笑容,說,“我不怕的,陸柏清,你等我就行。”
再次坐在高考的考場上,湯煦的心情是平靜的。二轉盜團、2b
窗外的雨水落在地面的小水坑裏掀起漣漪,湯煦的心卻像是廣闊而平靜的湖面。
讀題,寫題,交卷,這幾乎已經成為了一種本能的反應,湯煦每場考試都從頭寫到尾,時間把控得非常精準。
兩天的考試很快結束了,說來奇怪,最後一場考完之後天空立刻就放了晴,好像這場大雨真的是為高考準備的。
這次考完之後湯煦沒有對答案,他在賓館裏修整了半天,第二天一早就收拾好東西,和陸柏清一起去首都了。
實話說,複習了那麽久,湯煦對自己的水平早就有了清醒的認知,在看到題目的那一刻,湯煦就知道自己會考得怎麽樣了,他不用對答案就已經知道了答案。
陸柏清那邊兒還有還有很多事情要忙,除了期末考試之外,他好像還在自己研究什麽東西,湯煦聽不懂,也沒太細問。
湯煦這邊兒倒是閑了下來,他幹起了老本行,在陸柏清住的地方附近找了個奶茶店,過上了十分規律的兼職生活。
陸柏清每天回家都很晚,湯煦也想過要不要研究一下做飯什麽的,至少讓陸柏清回家能吃點兒熱飯,只嘗試了一天,在嘗了湯煦做的菜之後,陸柏清義正言辭地放下了筷子,說:“之前跟你說了,以後家裏做飯的事兒還是讓我來吧。”
湯煦:“……”
這真的不怪他,是某人無福消受。
時間一晃就到了六月底,到了要出高考成績的時候。
剛考完試那會兒湯煦胸有成竹,一點兒都沒擔心過自己的成績,随着時間的臨近,不安的情緒卻在悄悄地積累着。
會不會……他其實根本沒考好,只是自我感覺良好呢?
又或者……題目他是會做的,但塗卡時不小心塗錯了序號,又或者是答題時寫錯了位置?
更或者……他的條形碼貼錯了,根本就沒有成績呢?
其實有很多的想法都是很無厘頭的,就比如條形碼那個,湯煦交卷子的時候檢查過很多次了,考場的老師也會幫忙一個個地檢查。
但人在緊張的情況下難免會這樣,總是患得患失,一會兒擔心這個,一會兒擔心那個。
現在的湯煦十分後悔,為什麽自己剛考完試的那會兒那麽自信,連答案都沒有對,而他現在再想對答案的時候,已經忘記自己當初選了什麽了,看到題目的時候就覺得大腦一片空白。
正式出分數這天,湯煦跟奶茶店請了半天假,陸柏清也請假回來陪他。
陸柏清用自己打工賺的錢買了臺筆記本電腦,倆人不用再去網吧查成績了,家裏還有杜清秋在,仨人一早就坐在電腦前等着了。
中午十二點過了,查分窗口正式開放了,湯煦卻遲遲不敢點開那個網頁,他還沒有做好心理建設。
擱在手邊兒的手機震了兩下,打斷了湯煦緊張的情緒,湯煦拿起來去看,發現竟然是A大招生辦的老師來聯系他了,問他方不方便加個好友溝通一下,或者約着見一面。
湯煦愣怔了好幾秒鐘,拿着手機,對身邊兒的陸柏清說:“快快,你快掐我一下!我好像在做夢了!”
陸柏清很快意識到了點兒什麽,湊過來要看他的手機:“怎麽?”
“A大招生辦的老師給我發消息了!”湯煦的手指都有點兒抖,把手機舉給他看,“你看,這是招生辦老師的短信吧!”
一般只有省裏的前幾十名才會被招生辦的老師主動聯系,湯煦有想過自己這次考得還不錯,但他從來沒幻想過自己會被老師聯系。
考前的幾次模拟,湯煦的成績都只是年級前二十名左右,放在整個省裏,自然是不算突出的。
冷靜了好一會兒,湯煦的手才沒繼續抖了,他先是在網站上查了下自己的成績和排名,确定了最終的成績和排名,然後加了上了招生辦的老師。
去年陸柏清也經歷過這一系列的流程,今年湯煦也同樣經歷了,很湊巧的是,A大的來聯系湯煦的老師就是去年聯系陸柏清的那個趙老師,要給陸柏清介紹自家女兒認識的那個。
湯煦還惦記着去年的事兒,調侃似的問陸柏清:“還記得這老師嗎?沒認識她女兒,咱陸大學霸後悔了嗎?”
“你怎麽還這麽記仇,”陸柏清很無奈地捏了捏他腰上的軟肉,又說,“你別光顧着笑我了,說不定今年她也要把女兒介紹給你認識呢。”
“不至于不至于,”湯煦擺擺手說,“人老師那是喜歡你,再說了,我跟他女兒也不一屆啊,就算是認識了也沒什麽共同話題。”
“這跟同不同屆沒什麽關系,主要還是合不合眼緣,”陸柏清笑道,“身為母親,自然是希望把更多的優秀的人介紹給自己的女兒認識。”
“那也得看和不和我的眼緣兒吧?”湯煦湊過去親了親陸柏清的嘴角,說,“你比較合我眼緣,其他人都不行,”
後來又有其他幾所高校的老師陸續聯系了湯煦,和幾個招生辦的老師聊過之後,湯煦第一個決定見的是A大的趙老師。
倒不是因為女兒不女兒的,那都是開玩笑的,主要還是A大的實力雄厚,它是無數學生夢想的大學,自然也是湯煦的。
不過因為湯煦現在在首都,而趙老師現在在長桐,所以倆人是在線上見的面兒。
杜清秋不懂這些,也不好摻和,但陸柏清之前是經歷過的,比較有經驗,這天周末,陸柏清特意空出了半天時間,在房間裏陪湯煦一起給趙老師打視頻。
聊天的過程很愉快,抛開其他不談,趙老師人确實很好,事無巨細地給湯煦介紹學校的各種政策。
她還記得陸柏清這個人,聽說湯煦和陸柏清關系很好之後還蠻震驚的,湯煦說陸柏清是自己的哥哥,老師誇了很久,說他家的基因真好,
“對了小湯,你有女朋友嗎?”倆人聊得差不多的時候,老師又想起了什麽,笑呵呵地問湯煦,“我有個女兒現在在我們學校讀大一呢,不是我誇,人長得漂亮,性格也好,學習能力更不用說。我之前跟你哥哥提過,你哥說有女朋友了,你要是沒有的話,我可以介紹給你認識認識。”
陸柏清就坐在湯煦的身邊兒,正陪着他一起跟趙老師聊天,聞言,不動聲色地挑了下眉,威脅似的捏了捏他的後腰,用眼神跟他說:我剛才說什麽來着?
作者有話說:
小陸啊,風水輪流轉喽。(拍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