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誰教給你的(三更)

倆人手忙腳亂地把杜清秋吐出來的東西收拾幹淨,杜清秋的表情中滿是歉意,跟湯煦解釋道:“對不起啊小湯,真的不是你做飯難吃,是我最近胃口不太好,吃什麽都有點兒反胃。”

“沒事兒的小杜阿姨,你不用為我找補了,我本來就沒有沒有什麽做飯天賦,”湯煦倒是真不介意這個,還反過來安慰杜清秋,問她,“小杜阿姨你今天想吃什麽,我去外面買點兒?”

“真不用了小湯,”杜清秋擺了擺手,有點兒無奈地嘆了口氣,說,“我剛才說的是真的,我最近真的吃什麽都沒胃口,都瘦了十來斤了,也不知道為什麽……”

“啊?怎麽瘦這麽多啊?”湯煦很敏銳地發現了問題,擰着眉頭問杜清秋,“你小杜阿姨你還有其他不舒服的地方嗎?要不我們去醫院檢查一下?”

“沒有沒有,”杜清秋連忙擺手,又改口道,“其實也沒有瘦多少,我就随口那麽一說,小湯你不用擔心。”

湯煦的眉心依舊擰着,之前杜清秋不說的時候他沒注意到,這會兒仔細地打量了一下杜清秋,發現她好像确實比之前要瘦了一些,杜清秋本來就瘦,現在更是單薄得像是一張紙,随時都能被風吹走似的。

“小杜阿姨,我明天沒課,帶着你去醫院檢查一下吧,”湯煦的表情十分嚴肅,說,“你現在有點兒太瘦了,我感覺有點兒不對勁兒。”

“好了小湯,別擔心我,媽媽真沒事兒,”杜清秋擺擺手,一副淡然的樣子,笑着說,“就是這兩天天熱,我有點兒沒胃口,等天兒冷了就好了。”

杜清秋說天熱,但現在已經是秋天了,街邊兒的樹葉都黃透了,微風中都帶上了寒意。

湯煦實在是擰不動杜清秋,但又實在是放心不下,只能把這事兒告訴了陸柏清,讓陸柏清跟自己一起帶着杜清秋去檢查。

陸柏清這段兒時間沒太顧得上家裏,沒發現杜清秋的情況,但湯煦說過之後他就馬上重視了起來,特意空出來了一整天的時間。

杜清秋一個人擰不過湯煦和陸柏清倆人,只得很無奈地去了醫院,仨人走在去醫院的路上,杜清秋還在念念叨叨地抱怨:“你們這倆孩子也真是的,我都說了我沒事兒,你們還非要拉我來檢查,這不是浪費錢嗎?”

到了醫院之後,一系列檢查做下來,醫生讓杜清秋先坐在診室裏休息,然後單獨把陸柏清和湯煦叫了出來,問他倆:“你們倆誰是家屬?”

“我們都是,我們是她兒子,”陸柏清回眸看了湯煦一眼,他的語氣裏有點兒藏不住地緊張,問醫生,“我媽媽現在的情況怎麽樣?”

“患者的情況不太樂意,你看這片子,超聲提示……CT提示……咱們後來又做了增強提示……”醫生拿了片給陸柏清講述了半天,最終下了結論,說,“我們現在高度懷疑患者是胰腺癌。”

“啊?胰腺癌?”湯煦站在旁邊兒,忍不住叫出了聲,“小杜阿姨才不到六十歲,就得癌症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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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癌症越來越有年輕化的趨勢了,五十多歲得癌症的并不罕見,”醫生解釋道,“而且咱們這個胰腺癌呢,它發病非常的隐匿,很多患者早期是沒有任何症狀的,只有稍微的食欲下降或者輕度的左上腹隐痛,所以很多患者發現的時候都已經是晚期了,失去了手術的機會。”

“那我們現在要怎麽辦?”陸柏清的眉心緊緊地擰着,問醫生說,“我媽現在的情況……”偷文見過頭七

“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吧,你們發現的算早了,從片子上看你們母親的這個屬于中早期,還有手術的機會,”醫生安撫倆人道,片刻,又輕輕地嘆了口氣,說,“就是這個費用問題……是這樣的,胰腺癌常用的Whipple手術幾乎是我們普外科難度最大的手術了,再加上放療、化療、以及其他各種治療費用,估計是一筆不小的開銷,少說也得十幾萬吧,你們看需不需回去考慮一下?”

“不用考慮了,能做手術我們一定會做的,”陸柏清馬上接話道,“錢的問題您不用擔心,我們會盡快湊出來的。”

“好,好,這樣是最好了。”醫生點了點頭,又拍了拍陸柏清的肩膀,輕輕地嘆了口氣,說,“小夥子不容易,看你年紀挺小的,攤上了這種事兒……哎,世事無常啊。”

辦好住院手續之後,陸柏清大步走出病房,去到樓梯間,站在樓梯口的一個小窗戶邊兒,盯着窗外看了許久許久。

湯煦就站在身邊兒,跟在他的身後,一聲不吭的,盯着他高挑的背影。

湯煦知道陸柏清在發愁什麽,他在發愁手術的那十幾萬塊錢,如果換做之前,這些錢陸柏清當然是可以拿出來的,可偏偏就是現在,他的錢都在期貨裏套着。

不僅如此,為了補足那些保證金,陸柏清已經跟朋友借了不少錢了,把能借的錢都借了,這會兒他甚至連借錢都沒處去借了。

為什麽啊,看着陸柏清清瘦的背影,回想着他眼底藏不住的烏青,這是湯煦腦內跳出來第一個的想法,也是他現在唯一的想法,為什麽偏偏是現在?

都說麻繩專挑細處斷,厄運專找苦命人,湯煦想,事實的确如此,所有的壞事偏偏要趕到一起,一定要把他們逼上絕路才甘心。

陸柏清很快發現了站在他身後的湯煦,走過來,攬着他的肩膀,把他帶到了窗戶邊兒,聲音沉沉的安慰他道:“沒事兒的,不擔心,我再想想辦法,會有辦法的。”

湯煦擡眼去看窗外,外面是一大片的荒地,綠色的紗布蓋在地上,上面長滿了雜草,卻沒有一絲生機,給人一種荒涼而死寂的感覺。

湯煦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開了口,聲音輕輕的,說:“希望吧……”

陸柏清是一個很堅強的人,他從來不跟訴苦,哪怕遇到這樣的事兒,他的第一反應仍然是安慰湯煦,他不希望湯煦跟着自己一起擔心。

但湯煦不可能不揪心,湯煦的心都快要疼死了,他真的很想為陸柏清做點兒什麽,但他什麽都做不了,他已經不是當初那個小少爺了,雖說他考到了A大來,但他到底還是個普通的窮學生。

後來的很多天裏,陸柏清每天都在四處奔波借錢,湯煦白天上課,晚上就過來幫忙照顧杜清秋,每天杜清秋睡着了之後,湯煦都會站在陸柏清站過的那個窗戶邊兒,看着窗外飄飄然落下的黃色枯葉,湯煦終于下定了一個決心。

站在窗戶邊兒,湯煦把顧巧曼從黑名單裏拉了出來,然後主動給她打去了電話。

但凡是還有一丁點兒的辦法,湯煦都不會向顧巧曼低頭的,他煩透了顧巧曼高高在上的語氣和态度,更不想與陸柏清分開。

可是他是真的一點點的辦法都沒有了,他知道現在的陸柏清是什麽情況,知道他現在根本湊不齊杜清秋做手術的那十幾萬塊錢,湯煦不希望陸柏清那麽為難。

“嘟——嘟——”

電話的忙音不斷響起,湯煦打了很多次,顧巧曼卻一直沒有接電話。

湯煦沒有再繼續打電話了,直接坐車去公司裏找她,等了整整三四個小時,直到淩晨,湯煦終于見到了顧巧曼的人。

看到湯煦的到來,顧巧曼表現的十分吃驚,用她那纖纖玉手捂住唇角,一副驚訝的語氣:“這不是小湯嗎?什麽風把你給吹來了?”

湯煦的表情很平靜,目光直直地看着顧巧曼,眸子裏沒有一絲波瀾,說:“我可以答應你之前的條件,我跟陸柏清分手,你能給我多少錢?”

“哎呦,這怎麽突然就變卦了?”顧巧曼挑了下眉,一副難以置信的樣子,“你之前不是還像我保證說不會嗎?你不是很有骨氣的嗎?”

湯煦的表情繃着,小虎牙緊緊地咬着自己的下唇,聽完了顧巧曼的冷嘲熱諷,然後說:“風涼話就不用說了,我只問你一句話,你之前的那些話還算不算數?”

或許是聽出了他話裏的決絕,顧巧曼略微愣怔了一下,沒有繼續陰陽怪氣下去了,只說:“我說話當然算數,只要你跟陸柏清分手,你想要多少錢都可以。”

湯煦的表情淡淡的,聲音裏沒有一絲猶豫,說:“好,希望您說到做到。”

離開了顧巧曼的辦公室之後,湯煦一邊朝着家的方向走去,一邊撥通了陸柏清的電話。

已經是深秋了,路上很冷,湯煦在止不住地打哆嗦,牙齒磕碰到嘴唇,整個身體都是麻的。

電話那邊兒,陸柏清的嗓音裏滿是疲憊,但語氣還是溫柔的:“怎麽了?”

“你現在在哪兒?在醫院嗎?”湯煦問他,“你……能回家一趟嗎?我有點事情想和你說。”

“好,”陸柏清并沒有問湯煦為什麽,只說,“你在家裏等我。”

湯煦的喉結滾了又滾,許多話到了嘴邊兒,但最終都沒說出口,他只是輕輕地嘆了口氣,聲音顫抖着說:“……你快點兒回來。”

哪怕再下定了決心,湯煦到底還是舍不得的,他怎麽舍得跟陸柏清分開啊,那是他喜歡了那麽久的人,陪他走過了整個少年時代。

很快就會結束的,湯煦在心底安慰自己,其實也就是幾句話的事情,沒有那麽困難的。

所有的一切他都已經在腦海中預演過無數遍了,他已經很熟練了。

湯煦想,如果讓他跟陸柏清分開就可以讓杜清秋得救,如果只要這樣就可以讓陸柏清不那麽為難的話,這應該算是一個很劃算的買賣吧。

湯煦忽然想起了很久之前,陸柏清因為方淑宜的話而想轉學去紫荊中學的時候,那時候他一直不能理解陸柏清,覺得這個人好奇怪啊,為什麽喜歡自己卻不願意跟自己在一起,為什麽兩個互相喜歡的人卻不能在一起。

現在他懂了,不是喜歡就就可以在一起的,他們都是俗人,還需要考慮很多的現實因素。

二十分鐘後,陸柏清來到了湯煦的面前,語氣淡淡的,又問他:“怎麽了?”

“我……”湯煦的語氣很輕很輕,他低着頭,不敢看陸柏清的眼睛,他說,“我們分手吧,陸柏清,我不想跟你在一起了。”

“為什麽?”陸柏清眉心倏然擰緊了,他摁着自己的太陽穴,嗓音很疲憊,“這種玩笑不好笑,湯煦,咱們現在還有很多事情要做。”

“我沒有開玩笑,我已經窮夠了,我不想再跟你一起還債了,”湯煦表情嚴肅起來,他強迫自己擡起頭,看着陸柏清的眼睛,說,“你現在手裏這麽一堆爛攤子,我憑什麽要跟你一起承擔?你是不是想得太天真了?”

從前陸柏清也做過同樣的事情,湯煦知道用什麽方法能讓對方最快的死心,他太了解了,他連表情都沒有一絲破綻,他的目光是決絕的。

陸柏清緊緊地盯着他,聽他講完那些話之後,卻又驀然笑了起來,眼底露出了這麽久以來的第一個笑容。

“是顧巧曼又去找你了是嗎?”陸柏清往前走了兩步,把湯煦逼在角落裏,語氣平靜地問,“她給你了什麽條件?幫我媽媽治病?給我多少錢?”

湯煦的脖子梗着,不去看他的眼睛,說:“沒有,她沒來找我。”

“那就是你主動找她的吧?”陸柏清的表情依舊平靜,他單手扼住湯煦的脖子,強迫湯煦擡頭看着自己,說,“畢竟她現在應該還不知道我媽媽生病的事情,沒有人告訴她。”

“你……你別自作多情了,我憑什麽要去找顧巧曼?”湯煦只愣怔了一秒,又很快冷靜了下來,他看着陸柏清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我确實很喜歡你,陸柏清,我喜歡了你很多年,但我更愛我自己,我不願意再跟你一起跌入深淵了。”

湯煦第一次如此敬佩自己精湛的演技,他覺得自己不去當演員挺可惜的,說完之後,他轉身就往門外走去:“我這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見,我只是在通知你,以後我們之間就沒有任何關系了,我——唔!”

剩下的話湯煦沒有說完,原因無他,因為陸柏清突然拽着他的手臂把他拽回了懷裏,以不容拒絕的姿态把他摁在了門後,圈住他,不許他掙脫。

“你演的很好,沒有任何破綻,但是我太了解你了,你騙不到我的,”陸柏清的表情很冷靜,靜靜地看着湯煦的眼睛,“如果你真是這樣的人你早走了,你最開始就不會跟我在一起,你還需要等到現在嗎?”

“我……”湯煦還想争辯,可是說着說着,眼眶就紅了,“可是我有什麽辦法?難道要我眼睜睜地看着小杜阿姨走嗎?難道要讓我眼睜睜地看着你束手無策嗎?我真的做不到啊!”

“誰說讓你眼睜睜地看着她走了?誰說我就束手無策了?”陸柏清的表情有點冷漠,他垂下眼眸,淡淡地睨着湯煦,“你到底是信得過我還是信不過我?你不是天天說我是學霸,說我跟你們普通人有壁,那你怎麽不願意再多給我一點兒時間呢?”

“其實……我們分手就是一個很好的辦法了,顧巧曼已經答應我了,只要我們分手,小杜阿姨就有錢治病了,你也可以不用為保證金的事情發愁了,”湯煦低着頭,不敢看陸柏清的眼睛,卻還是止不住的抽泣着,眼淚順着他的臉頰蜿蜒而下,鹹澀的滋味在他的口腔中蔓延着,說,“我……我從前不懂事,總以為只要兩個互相喜歡的人就能在一起了,我不知道原來還有很多現實的因素需要考慮,我……”

“互相喜歡的人為什麽不能在一起?有問題難道我們不能一起解決嗎?從前那麽多苦難都捱過來了,我還怕現在嗎?”陸柏清的腿抵在湯煦的兩腿中間,手掐着他的腰不許他躲,頭抵着他的頭,動作溫柔卻不容拒絕,問他:“湯煦,當初可是你先說的喜歡我,是你說想要跟我在一起的,是你先撩撥我的,撩完就跑,誰教你的?”

作者有話說:

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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