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阮起京夫婦對阮茉是真的好, 北安城的小公主,人人都知道的起京生物科技的千金大小姐。

但這層“好”的下面,是日複一日年複一年的數據觀察。

在他們夫妻二人的眼中, 阮茉就是一個小白鼠試驗品。

周子珩的火是真的要壓不住了,他冷着臉,才能把話繼續說完,

“晚晚我會繼續暗中照顧,她現在還不知道你被抓的消息。”

“我會送她去國外念書, 十年八載, 換你們在監獄裏好好反思。”

“等你們出來後,你們要繼續照顧她, 她很喜歡你們, 雖然你們對她的好都是假的,但她是個重情義的孩子。”

周子珩有種很無力的感覺,阮起京坐在審判桌的對面,手被綁在身後。

他突然就對周子珩露出一個很詭異的微笑, 阮起京輕輕問周子珩道,

“在阮茉的身上,我們采集了大量的數據。”

“這要比當年原夫人的數據更加完善, 因為我是用十三年的光陰, 去收集了她心髒裏的一切指标。”

“周先生的周氏也正在做這個方面的研究吧?人工心髒芯片,如果研究成功了, 周氏絕對能直接壟斷這項技術。”

“屆時數不清的財富,數不清的榮耀。但據我了解,周氏現在正卡在十分關鍵的一項技術上, 而這項技術的核心,便是阮茉身上取得的這十多年的數據。周先生真的不需要阮茉的這份數據嗎?真的一點兒都不心動嗎?”

周子珩直接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忍了好幾忍, 還是忍不下去了。

飛快上前,走到阮起京的面前,擡腿,一腳踹翻了男人的座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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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用手抓着阮起京的黃色囚犯服,操控監控的警察們都驚呆了,天啊?周先生居然親自動手打人?這要是這段錄像一不小心流傳出去,整個京城大概都要引起轟動!

周子珩問阮起京,他怎麽敢!

阮起京挨了一拳,嘴巴在流血,他大笑了起來,諷刺地望着面前的傳聞中素來殺人不眨眼的上京城周先生。

“人人都知道周家大少爺不近人情,現如今卻為了一段報恩,真當把對方的閨女當寶貝寵着了。”

“誰信啊?周子珩——你數十年如一日年年盛夏在我家旁邊小住,暗中守着阮茉。誰信你這種人是真的為了守護一個小丫頭片子長大?我看你也是在守着阮茉這個會活動的數據吧?你把我們送進去,名義上繼續暗中保護她,實則還是為了收集她身上的數據!”

周子珩掐着阮起京的手一頓。

他的确是這種人。

但。

他永遠都不會對他恩人的女兒做這種事!

阮茉身上的數據的确十分有用。

可他也不需要!

周子珩最終平複了暴怒,監獄獄長和公安部的人都來了,都在外面守着。周子珩把阮起京狠狠摁在桌子上,深深吸了一口氣,

“你好好在監獄裏反省!”

“……”

……

離開了監獄,周子珩在北安分部的公司召開了秘密會議。

将這些年阮家對阮茉做過的那些數據都給清洗掉,起京科技數十年來從阮茉身上薅來的數據确實有着十分重要的作用,甚至上京那邊在做的研究就是缺這一部分至關重要的數據。

但周子珩絕對不會用。

跟着周子珩一起處理數據的周二叔心疼那些數據的被銷毀,他不明白為什麽如此關鍵的數據周子珩卻要毀滅,周子珩只是冷冷地告訴所有人,這些數據如果有一點兒再流傳在這個世界上。

傳出數據的人,會直接被周家給封殺!

周子珩還是去了趟阮茉所在的高中,那年小姑娘剛上高一,因為父母的要求,她平日裏都是住校。

那天是下着淅淅瀝瀝的雨的。

沿海城市就是這樣,一到冬天,遲遲不肯下雪,下了的小雪星都因為地表依舊溫度高而變成了雨。周子珩撐着一把漆黑的傘,從低調的黑色長車中走下。

他沒有驚擾任何人,按理說周氏當家人下榻區區一個省重點高中,是絕對要當地市長學校幾大校長共同前來迎接。周子珩誰都沒說,讓周霧把車停在學校門口。

再過些時日,他要去歐洲,計劃着是等到歐洲回來後,就把阮茉送到國外去。

剛好是晚飯的空閑,學校打着鈴聲,雨天、濕漉漉黏黏膩膩,學生們三三兩兩從校外買飯回去,踩着雨水,濕了褲角。

那個時候的阮茉,就是一個很普通的重點中學高中生,據說她的學習成績逆天,數理化生的成績尤為好。那大概就是遺傳了她的爸爸媽媽,才高一,大學的課程都給啃完了。

如果出國,後續阮茉是絕對不能學理科這方面的任何科目。

他都還沒做好決定,突如其來知道了阮起京夫婦的真實面目,把周子珩給打了個措手不及。周子珩站在雨中,忽然就看到熙熙攘攘的學生人群中——

他暗中守護了十三年的小姑娘,早就出落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明明就是一身醜到不能看的藍白相間中式校服,穿在阮茉身上,總是有着一種獨特的韻味。

小姑娘正在和同學往學校回,手裏拎着最簡單的烤肉炸雞飯。大概是說了什麽很開心的事情,她忽然就笑了,眉眼彎彎。那是人一生中最美好的年紀,在那幽深的雨夜,如同花兒一般,綻放。

周子珩的傘往前低了低。

因為一身黑,所以并不惹人矚目。随着小白鞋踏雨水的吧嗒聲,提着熱氣騰騰烤肉飯的少女,輕快地往前走着。

那一瞬間,鏡頭仿佛放慢了節奏。

馬路上行駛過去的車輛,燈光被雨水模糊,耳邊銀鈴般的笑聲,少女頂着五彩斑斓的花傘,從沉默的男人身旁,

擦肩而過。

“……”

“阮茉,走啦走啦!”

“好的~”

……

沒過幾天,周子珩才到歐洲,剛落地。

阮起京暴斃在監獄裏的消息瞬間傳遍大江南北,在國內鬧得轟轟烈烈,緊跟着是阮夫人也上吊自殺。正在開會的周子珩得知了這個消息,當場懵逼。

很快這事兒就查出是周發賢做的,周子珩警告了周發賢很多遍,讓他絕對不能對阮起京下手。

周發賢表面答應了周子珩,只是他太貪婪了,又貪生怕死,一直慶幸自己在周家上位之争時選對了隊伍,卻又希望得到更多一些。

他不知道阮茉的那些數據是從哪裏弄到的,但是很清楚要是這些數據占為己有,那以後可能周子珩都要對他俯首稱臣!周二爺趁周子珩遠去歐洲,秘密找到了阮起京。

他前一腳出了監獄,後一腳阮起京就爆出了“自盡于監獄”。

周子珩直接氣炸,那個時候他正在跟歐洲的合作方談判,還遭遇了不大不小的伏擊。他被糾纏着沒辦法回國內,然而緊接連周霧那邊就秘密彙報了消息:

阮茉也知道了這一切!

這無疑是給周子珩當頭一棒,原本要送阮茉去國外讀書的事宜也都報廢。周子珩看着周霧一張張傳過來的照片,上面十五歲的阮茉瘦了好幾圈,穿着白色的喪服,跪在父母的靈堂前。

他感覺到了人生的無力。

可能日後阮茉總會知道是周家逼死的阮起京夫婦,總會知道的。周子珩抽了一夜的煙,最終決定,還是将阮茉接到周家,親自撫養吧。

就算知道了,也就是恨他。他想着這一切都是亂套的,他想着他在原家的那段時光,還沒有忘記兩歲之前記憶的小阮茉,喜歡站在爬滿綠油油爬山虎的教堂下,軟軟地叫他一聲“哥哥”。

那座教堂,在阮家被滅門之時,就被大火燒掉了。

那座教堂,是十歲的周子珩被周家篡位者追殺,狼狽躲在了裏面。就是在那裏,穿着白色襯衫渾身是血的周公子,第一次見到了抱着洋娃娃的原家小千金。

周子珩加緊了全部行程,讓周霧先去辦好阮茉的事情。不要告訴她真相,一切都不要說。回國後周子珩第一時間就是去處理掉周二叔,他那個時候是起了殺心的,先剁手指流放,後續将周二叔手上的一切掌控股份都轉移交接好後,就徹底滅掉周二叔那一支。

刑罰當天,密室。

他拿着屠刀,滿眼是毒地望着跪在地上的周發賢,屠刀起,血液落。大團鮮血撲簌簌,染紅了半邊的密室,染紅了幽暗的地攤。

撲在了雕花木門上,沿着金屬框一點點緩慢地往下流。

那一刻,周子珩偏頭。

忽然就在那門縫之中,看到了一雙大大的眼睛。

那是對于現如今的阮茉而言,她和周先生的“初見”。

周子珩愣了。

他似乎聽到了命運的齒輪再一次叩合。

旋轉着,發出咔咔的聲響。

……

……

……

阮茉坐在床榻上。

過往講完了,周子珩隐去了阮起京并不是她親生父母的這一層,他承認了阮起京确實是周家逼死的,并且周子川那邊給過來的調查沒錯,一直以來周子珩都是知情。

她已經從崩潰中恢複,周子珩靜靜地看着她。講完了半遮半掩的故事,天空都亮了,今天是一個好天氣,沒有連綿的細雨,綠樹在窗外搖曳,青瓦房外,小橋流水下有悠悠的小木船在一點一點地飄。

她忽然開口道,

“哥哥。”

“……”

“所以周二叔逼死的我父母,”

“這件事,哥哥一定是知道的,對嗎?”

周子珩想到他明明千方百計阻擋所有對數據有所企圖的人、對阮起京的歹念。

千算萬算,沒能防得住身邊的人。

他閉了閉眼,有時候明明知道将要承擔什麽樣的後果,也不後悔。

就是,還是,會有些難受。

周子珩嘆了口氣。

極為緩慢、像是放慢了鏡頭般。

點了點下頭。

“……”

“是的。”

阮茉紅了眼圈,

“周二叔殺了我的爸爸媽媽,哥哥是知情的,對吧?”

“……”

周子珩:“是。”

“……”

“……”

“……”

仿佛一下子風筝斷了線,一切向着看不透的方向飄忽。周子珩抓了抓座椅的扶手,他該怎麽承受阮茉的恨,才能讓她不要再更深入地去知道了,才能讓她只是恨他、恨他一個人。

這樣,她就不會知道更深處那更深一層的真相。

一個人要是突然知道養育了自己十多年的父母,并不是親生父母,

她沒辦法承受得住的。

阮茉咬了一下唇。

她突然從床上跳了下來,行動十分迅速,完全沒有思考,滔天的恨意充斥着全部的身軀,阮茉一把抓住了周子珩的胳膊。

也不知道用了多麽大的力量,那是要比每個深夜她糾纏着他時抓着他的脊背還要瘋狂地力量。阮茉死死地盯着周子珩的臉,雙眼裏淬着那般濃烈的恨、怒火滔天。

她要殺了周子珩,她一定要殺了他!她要弄死他,時間會流,往後餘生可能“弄死周子珩”這五個字就是她的宿命!

周子珩被她抓着,渾身僵硬,阮茉開始恨他了,再也不會有溫暖溶于他們之間的感情之中。

阮茉咬住了周子珩的肩膀,咬在了紋身上。發怒了的小豹子,利齒深深紮入那血肉之中。周子珩感受到了疼痛,感受到了懷中恨着他的女孩的顫抖,感受到了那牙齒完全不再考慮任何情分,就像是最原始的野獸在撕咬,要把他的身軀給咬爛了。

不一會兒,滿口腔裏都充斥了鮮血,濃郁的血腥味彌漫了整間房屋。

殷紅的血沿着男人的胳膊蜿蜒往下流,或許是心也累了,周子珩忽然感覺到了一陣失血的眩暈。他坐在椅子上,一個沒穩住。

“噗通”摔倒在了地。

墜落那一瞬間,

還是撐着胳膊,下意識用手護住伏在他身上、一起墜落的小茉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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