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如果說記憶存留過的地方就是家鄉,那麽郾城無疑是丁馳的家鄉,如今這個城市便可叫做他鄉。

而身在他鄉,卻冷不丁遇見了一個家鄉的人,給予丁馳心理上還是帶來了一定程度的精神慰藉的。

倍感親切倒是還不至于,但看到沙稚那張臉後,丁馳內心也并沒有第一時間就冒出想揍人的沖動。

沙稚可疑惑極了,他被父親安排跟随典當行的總管事來轉這邊的分店,怎麽也沒想到能在這裏碰上丁馳,他先是跳過來繞着丁馳轉了兩圈,确認是他本人沒錯之後又立刻朝外面探頭,可探了半天發現只有丁馳,又很失望:“ 怎麽只有你自己啊,我還以為夏爺也來了呢。”

“…”

丁馳很無語,上次被這小子忽悠的時候他就知道,這人是夏舒呈的崇拜者,三句話不離夏舒呈,一提到夏舒呈就恨不得眼睛裏冒光。

“ 喂,問你呢。”

沙稚見他臉色不好,下意識的退了兩步站的離他遠了點:“ 你不老老實實跟着夏爺,你在這裏幹什麽啊? ”

“…”

丁馳本來不想搭理這傻子,但聽他問的這話當時就不樂意了:“ 我已經不跟着他了,現在跟他沒有半點關系。”

“ 啊?”

沙稚一聽立刻瞪起了眼:“ 為什麽啊?”

“…”

丁馳懶得對一個無關緊要的人解釋,更不想讓外人知道夏舒呈把他當“替代品”養的事。

“ 為什麽啊?”

沙稚不甘心,繼續問:“ 為什麽不跟着他了啊,夏爺對你那麽好,處處護着你,還對你百依百順,還為你挨了刀子呢,你這人怎麽那麽狼心狗肺啊!”

“…”

不說這個“挨刀子”還好,一說這個丁馳就來氣,那天他可是把夏舒呈扒幹淨了全身都檢查了一遍,根本就沒有疤痕,不止疤痕,夏舒呈身上皮膚細膩光滑,半點小磕小碰的傷都沒有,幹淨的令人發指。

“ 你少胡編亂造的忽悠我了。” 丁馳憤道:“ 夏舒呈身上根本就沒有疤!”

“ 怎麽可能!”

沙稚立刻指了指自己腹部右側下二寸的位置:“ 就在這兒,我親眼看着刀子紮進去的,而且不止我,當時在場很多人都看到了,夏爺當時流了很多血,不可能不留疤!”

“ … ”

這丁馳就無法反駁了,在夏清園的時候,每每他做了什麽錯事夏舒呈不責罰反而耐心哄他的時候,夥計們就會暗地裏議論,議論的過程中也都會再提一嘴這件事。

丁馳不經意間聽到過很多次,他知道,除了疤痕的事沒對上,其實沙稚說的其他的都是真的。

“ 你當時吓暈過去後,也不知道怎麽回事,死活不準別人碰,害的夏爺自己流着血還得去抱你。”

沙稚想起這個就憤恨:“夏爺的命都差點讓你害沒了,你不給他當牛做馬的回報就算了,你還跟他一刀兩斷?你這個人怎麽這麽可恨啊!”

“…”

丁馳讓他說的開始有點心虛了:“ 可是他身上就是沒有疤啊,我檢查過。”

“ 真的假的?”

沙稚聞言,觀察丁馳神色,感覺丁馳不像是在說謊,他也開始納悶,疑惑之下思索,片刻後忽然想到了什麽:“ 難不成,外面傳言都是真的?”

丁馳看看他:“ 什麽?”

“ 夏爺根本就不是普通人啊。”

沙稚說話又向丁馳湊近了兩步,而且放低了聲音,顯得有些鬼鬼祟祟:“ 喂,我其實納悶很久了,聽我姨娘說,我還沒出生的時候夏清園就有了,那時候夏爺便是二十來歲的模樣,到今天他看起來還是二十來歲的模樣,一點也沒有變老,你說,夏爺會不會真像他們說的那樣,的确就是個妖精啊?”

“…”

這種話,丁馳也不是第一次聽說了。

丁馳自己記憶力不好,所以主觀意識上認識夏舒呈的時間并不是很長,從他對夏舒呈有印象開始,夏舒呈就是個二十來歲俊朗青年的模樣,他實在不知道以前的夏舒呈是什麽樣,他也從來沒有想到要問夏舒呈具體多少歲了。

當然,他也不會認為夏舒呈是妖精之類的無稽之談,因為夏舒呈餓了要吃飯,困了要睡覺,冬天冷了還得需要人給暖手暖被窩兒,根本就是個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人。

丁馳自己腦子是真有病才會閑的沒事在這聽這個傻子編排夏舒呈,他不打算繼續了,看得出來這裏應該是沙稚家的店,想着找個活幹的事估計也夠嗆了,便打算走。

然而,剛要轉身,忽然被一道什麽東西反射的光晃到了眼,他尋着來源看去,發現是店裏的夥計正打掃櫥櫃,其中一人手裏拿着個銀色的什麽物件,光便是從那物件上反過來的。

很奇怪的,雖然并沒有看清楚那具體是個什麽,但丁馳就是莫名覺得那東西他很熟悉,促使他幾乎是下意識的就走了過去。

那是個圓環,純銀打造的,約摸有二指寬,上面又花紋雕刻,精工細琢,活靈活現,丁馳仔細看了看,發現是桃花,只是每朵花上有六片花瓣,比普通的桃花多一瓣。

确實是桃花,但比桃花更豔,這種雕刻手法似乎在哪裏見過?

丁馳想了想,确定自己是見過的,但他想不起來具體在具體哪,又是什麽時候見的了。

“ 怎麽?”

沙稚見丁馳突然去盯着櫥櫃的裏物件,笑眼珠子轉了轉,盤算了點什麽之後,也跟了上來:“  喜歡這個物件?”

丁馳聞言回神,問沙稚:“ 這是做什麽用的?”

“ 這是銀腕扣,是個兵器。”

沙稚說着便從櫥櫃裏把那物件拿出來,又讓丁馳伸出手給戴到了手腕上,随後觸動內側機關,緊跟着蹭一下,沿着銀環周邊突然冒出了三把刀。

刀柄細長,刀刃鋒利。

刀尖出鞘的瞬間,丁馳的腦海裏突然明晃晃的閃過了一些及其雜亂無章的畫面。

或是晴暖安然,或是腥風血雨,畫風不一,令人迷惘。

丁馳很努力的拼湊,可是那些畫面閃過去的太快了,而且随畫面閃過的還有隐約開始并且有變劇烈趨勢的頭痛。

每一次頭痛,直接導致的後果都是記憶的大量缺失,丁馳已經摸清了這個規律,為了保護自己現下腦海中的記憶,他急忙強迫自己從那些畫面中抽離,中斷胡思亂想。

沙稚見丁馳盯着這銀腕扣眼睛發光,便知丁馳喜歡,故意問他:“ 你想要嗎?”

“…”

不得不說,沙稚有時候腦子也不是特別傻,丁馳确實想要,他問:“ 這個要多少錢。”

“這可是戰國時期留傳下來的老物件,據說是一位征戰四方的大将軍的随身利刃,當年便是舉世只此一件,流傳至今更是極為珍貴,根本就是有市無價的寶貝。”

說完這話,沙稚又沖他眨眨眼:“ 不過你若是想要,我倒是可以送給你。”

“…”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這是丁馳在夏舒呈那裏驗證出來的道理。

“ 哎你別這麽看我啊。”

沙稚見他這就又要拉臉,忙說:“ 我也不是白送給你,作為交換條件,你去幫我跟夏爺那裏說些好話,讓夏爺同意我回夏清園呗?”

“…”

果然目的不純,倒是不掩飾,很直接。

丁馳也很直接,而且很無情:“ 你死心吧,依照夏清園的規矩,但凡被趕出夏清園的人,就從來沒有誰還能再二度被招進去的。”

“所以我才想拜托你啊。”

沙稚笑嘻嘻道:“ 夏爺對你那麽好,你說的話他肯定會聽的,只要你跟我回去,在夏爺面前稍微提那麽一嘴,夏爺肯定就會同意了。”

“…”

那可真說不好。

畢竟在丁馳看來,今時不同往日了,他不願意被夏舒呈擺布所以選擇逃跑,夏舒呈現在也正全城抓他呢,這要是回去,別說聽他的了,他都不知道夏舒呈對他的态度會不會一百八十度大轉變。

若是夏舒呈見哄騙不成,改為強行逼迫,那他不就鐵定要做別人的替代品了嗎。

那不行。

丁馳越想這事兒越不能幹,決定暫時忍痛割愛,先放棄這個銀腕扣,等以後有錢,或者有機會再說。

沙稚看丁馳那表情,知道丁馳這是要拒絕了,他也在心裏默默的做了另一番盤算。

沙稚是很想回夏清園的,崇拜夏舒呈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到夏清園學藝,他就不用被他父親逼着在家學習做生意了,每天算賬,經營,轉店,甚至還要因為鍛煉鑒定古物的本事被迫讀很多枯燥的繁文古籍,太煩了,唱戲多好啊,每天玩玩鬧鬧的,開心又快樂。

沙稚也很清楚,依夏舒呈對丁馳的在意程度,丁馳肯定不會是被趕出來的,多半是逃跑的,他也能猜到,夏舒呈這會兒找不着人肯定很着急,所以他知道,不管丁馳會不會為他說話,只要他把丁馳帶回去,夏舒呈一高興,肯定也會同意他回夏清園的。

既然勸說不動,忽悠也不動,那只能來點別的了。

于是,沙稚琢磨了片刻之後,拿了個榔頭,偷偷繞道丁馳背後,把丁馳給敲暈了。

作者有話說:

沙稚:耶!走喽,去夏爺那裏領誇誇喽!

丁馳:呵呵,那我有必要提醒一下,別讓夏舒呈看到我後腦勺這個包,否則,誇沒有,揍個半死!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