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欺負的人

沈常樂氣得想把帝王蟹蓋在路聽野的臉上, 狠狠蹭,看他還敢不敢嘴上不把門。

可是她沒有這麽做,這麽做了就不高級了。

沈常樂雲淡風輕地吃光路聽野拆下來的那只蟹腿, 優雅地拿餐巾按壓唇瓣上幾乎沒有的油星子,然後平聲說了一句飽了, 站起身, 也不管路聽野吃飽沒,也不管還有三道自己點的菜都沒上,拎着那只小的只能裝下一只口紅的mini包包, 翩然而去。

人均三千的自助, 沈大小姐吃了一只蟹腿六只普普通通的淡水蝦,預計回本兩百。

路聽野目送着沈常樂離去,直到連背影也瞧不見,這才收回目光。

餐廳裏氛圍感很足,也許是要到聖誕節了, 聖誕樹也早早擺了出來, 上面挂着一只偌大的絲絨蝴蝶結,泡沫制的雪花鋪在樹上, 燈光照上去, 暖融融的。

路聽野垂下睫毛,不吭聲,繼續替大小姐收拾殘局, 吃到最後實在是要吃吐了還是有一些沒吃完, 他讓服務員拿了打包盒過來把吃剩的包上。

夜晚的港城是摩登與市井的交織, 煙火氣濃烈, 比起上京, 這裏很多街道和樓房都顯得舊, 但舊的有味道,有種上一秒風起雲湧下一秒也能平淡流水的張力。

路聽野出了酒店,漫無目的地沿着街道往下走,走了兩條街,遇到只流浪狗在翻垃圾桶。狗狗不怕人,盯着路聽野手裏的餐盒,一打開就嗅到味,搖着尾巴小跑過來。

路聽野就蹲在牆邊看着狗狗大快朵頤,很快又來了一只流浪貓,那只貓很瘦,怕生,饑腸辘辘卻又不敢跟體型是它三個大的狗奪食,只能怯生生地看着,發出喵嗚喵嗚的聲音,哀哀怨怨。

他把盒子裏的生鮮三文魚和小排骨撿出來給貓咪。貓咪蹭了蹭他的褲腳,然後狼吞虎咽。

路聽野就看着兩只小東西吃飯,鴨舌帽壓低,遮住他英俊硬挺的眉骨鼻梁,光影順勢打在他優越的下颌線,鋒利又冷。

寬松的黑色T恤罩住他,因為蹲着,T恤貼着他精赤的背脊線條,清瘦又勁兒。

少年的身體總是熱的,在冷風裏也是熱的,是蠻的,不免讓人臉紅心跳。

夜晚溫柔的風徐徐吹過。

有過往的女孩,朝他投去羞怯愛慕的目光,一步三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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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聽野沒有反應,眸色很淡,淡到像一抹風裏的塵埃,忽然想,他和這些流浪貓貓狗狗也沒區別。

嗐。不都是沒人要的可憐鬼。

兩只小東西吃飽了,吧唧着嘴,慢慢走開,回到屬于它們的秘密基地,路聽野疏疏落落站起身子,用手壓了下帽沿,繼續漫不經心地蕩回酒店。

中途路過一家好多人排隊的車仔面館子時,路聽野想到了沈常樂晚上也許會餓,晚餐她就吃了一點點。

路聽野在好好餓她一頓和算了還是把她喂飽吧之間選擇了後者,折回去,站到了隊伍末尾。

他有些心不在焉,以至于有臺車一路跟着他,他也沒能察覺。

放到平時是絕不可能的。

路邊有臺黑色賓利停了好一會兒,深暗的烏金黑漆融在夜色裏,玻璃貼着防窺膜,人望過去只能望見深淵一片。

車內,後座的男人收回目光,摘下眼鏡,拿出擦鏡布慢條斯理地拭着鏡片。直到鏡片擦到澄亮,連一絲灰塵都看不到,男人重新把眼鏡戴上,壓住一雙凜冽銳利的眼睛。

車內寂靜得可以聽到人淺淺的呼吸,忽然手機的震動聲攪碎了沉靜的空氣。

助理請示:“先生,是您父親的電話。要接嗎?”

男人的聲線低沉,語氣溫和平穩,“你跟他說,我會把聽野帶回家。讓他不要心急,好好養病。”

這是不接的意思。

男人又偏過頭去,看了眼排在隊伍後的路聽野,低低嘆了口氣。

硬着骨頭十三年不肯回家,斷絕關系,卻為了個女人來求他要直升機。

跟在女人後面當小跟班,大半夜排隊給女人買車仔面。他若非親眼看到都不敢相信這個笑話。

男人搖頭,有些恨鐵不成鋼,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低聲吩咐:“阿鴻,明天無論沈家來不來,都把vip廳的位置留着。”

明天是賽馬會的開場,大概率沈家的人不會趕在第一天就來。

“開車吧。”男人閉眼,身體往後輕輕靠去。

助理:“好的,先生。”

今天是賽馬會的開場日,沈常樂卻睡到中午才起床。

每年傅家舉辦的私人賽馬會都是聲勢浩大,堪稱港城最受期待的高端社交局。只有傅家馬術俱樂部的成員,以及受到邀請的賓客才有資格參加。整個活動一共舉辦三天,上午下午晚上都有賽事,最後一天晚上則是慈善拍賣會以及答謝晚宴。

傅家的根在上京,但傅老爺子的妻子來自港城當地有名的望族方家,和方家聯姻之後,傅家的手就伸來了港城,在這邊也頗有實力。

傅家根基深厚,政商兩通,絕不是宋梁之流,若是非要排個高低,傅家在圈子裏可以說是塔尖的那一小簇權貴,這麽多年蒸蒸日上,傅老爺子又權柄在握,和趙家分庭抗禮。

沈家就是再有錢也得在權貴面前低半個頭。圈子裏的規則就是這麽清晰且殘酷。

沈常樂嘆口氣。誰讓她沒有一個滾過雪地爬過草地的太爺爺呢?她只有一個差點被打成反/動派的大資本家太爺爺。

傅家得罪不起,趙家也得罪不起…權衡之下,沈常樂打算第一日放鴿子,第二日再去,去了還得表面功夫客客氣氣賠個笑。

沈常樂起床後,先吃了路聽野買的一些早餐墊肚子,她化妝打扮下來得兩三個小時,若是不先墊墊肚子,她就會餓過頭,中飯早飯都不想吃了。

仍舊是一碗香噴噴的車仔面,還有一些本地的小吃。昨天的那一碗是真的味道不錯,但她怕長胖只吃了三分之一。和昨天相比湯底換成了加了辣醬的濃湯,還配了豬紅雞翅蘿蔔菜心午餐肉,以及軟糯的鹵豬蹄。

本來她打算今天一整天都不跟路聽野說話,但一想到這兩碗面,心裏那一點不爽也就消散了。算了,何必呢,本來他也沒錯。

更讓她高興的還是今天的微博熱搜。

梁楚凡在夜店嫖/娼被爆,工作室又被爆出來偷稅漏稅一個億,現在鬧得沸沸揚揚,大批粉絲宣布脫粉,幾個小時裏,梁楚凡的官方賬號掉粉接近二十萬。偷稅漏稅被列為了劣跡藝人,他的娛樂圈生涯也算是到此結束了。

也不知道是誰幹的。估計是曾經得罪了大人物,見他沒了靠山,自然挑這時候發難。

沈常樂只是打招呼下去不準給梁楚凡好資源,他手上一部S級制作的電視劇臨時把他換了下來,這就夠他喝一大壺了,之後沈常樂也沒再管,畢竟她的眼睛不可能時時刻刻盯在梁楚凡身上,不值當浪費精力時間。

沈常樂:“他在娛樂圈裏肯定混不下去了。劣跡藝人連之前的綜藝節目都得打馬賽克。他這就是成也宋太敗也宋太,真是作繭自縛。”

路聽野一直悶不做聲吃面,見沈常樂主動和自己說話,這才擡頭,“梁楚凡他活該。”

沈常樂感受到了他語氣裏透着陰沉,笑了下,打趣:“怎麽感覺你比我還讨厭他。我都不放在心上了,你倒是.......”還挺在意。

路聽野就是在意,語氣坦蕩:“我當然在意。他欺負你,再慘也是活該,總之所有欺負你的人都不會有好下場。”

宋太給沈常樂下藥這件事被整個沈家瞞得密不透風,這件事一旦爆出去對她的名譽有損,沈家不方便出手對梁楚凡做什麽,怕有心人把這幾個人聯系在一起。

沈常樂覺得路聽野簡直是鑽到她腦子裏去了,連她隐去的話都知道是什麽,她眉心動了下,轉而笑着瞥他,“能有誰敢欺負我?除了你欺負我,我看沒誰敢欺負我。”

“陰陽我pua你,罵我是渣女。你很可以,路聽野。虧我還帶你來港城,帶你坐私人飛機,帶你吃喝玩樂,小孩就是這麽沒良心的嗎?”

就算是包養了他,他也不該如此恃寵而驕!沈常樂把昨晚受的氣都撒了出來。

路聽野那句渣女害的她差點兒失眠。

路聽野一聽就笑了,又好氣又好笑,她真是時時刻刻都要強調他比她小,他年紀小,他是小孩,他說的話做的事他這個人都是不具有參考價值的。

沈常樂見他不說話,也覺得沒什麽意思,放下筷子,打算去化妝間,她才剛起身,椅子發出輕微的拖拽聲,一道低啞的嗓夾在其中。

“沈常樂,我有欺負過你嗎?”

沈常樂不動了,怔然地望過去。

這是路聽野第一次連名帶姓地叫她。說不出是什麽語氣,有點失落,有點沮喪,也有傲氣。

路聽野也放下筷子,他不喜歡浪費食物,挨餓的記憶太多了,他覺得食物是很珍貴的,但這碗面就是浪費了他也不想吃了,他掀起眼皮,看着沈常樂的眼睛,一字一頓:“欺負人的是你,是你一直在欺負我。”

他說話時背脊下意識挺直,頸脖線條修長精致,和女生的纖細不一樣,帶着一種暗湧流動的力量感,喉結凸起,滾動的時候很是誘惑,勾着人往那處去看。

或許在情/欲的範疇裏,喉結是帶着某種x暗示的,散發着荷爾蒙。

沈常樂盯着他那處喉結看,感覺靈魂出竅,跑去外太空飛了一圈,好半晌,她才回了一點點神:“我怎麽欺負你了。”

路聽野身子向後倒,以一種更加直白和銳利的角度承接她的目光,神情冷淡又飽含委屈。

稀裏糊塗地捅破了那層窗戶紙,他已經無所畏懼了。

随便。

路聽野控訴:“姐姐,我明明是喜歡你,你卻說我是小孩子。你欺負我就算了,還要欺負我的心。你說你壞不壞?”

作者有話說:

路聽野:壞女人壞女人壞女人!!要狠狠搞一搞才消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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