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糜爛水果

宴會廳裏吊着很多盞水晶燈, 一眼望過去琳琅滿目,少說也有數百盞了。很快,場內響起一陣悠揚的小提琴聲, 是現場的管弦樂團在演奏。

廳內中央被開辟出一片空地,已經陸續有不少人在其中跳舞。

方知珩招來服務生, 笑着把酒杯放在托盤上, 随後伸出手向沈常樂發出邀請,“沈小姐,肖斯塔科維奇的second waltz, 不知是否合你心意?”

這是要邀她跳舞的意思。

沈常樂沒有立刻接受邀請, 下意識地擡頭往甜品臺望去,就想看看路聽野在做什麽。

某人不是吵着鬧着說喜歡死她了嗎?怎麽見她被別的男人纏了這麽久也不來找她?

甜品臺這頭,路聽野剛想去找沈常樂,還沒走出兩步就被人攔住了。

一個打扮得甚是仙氣的少女站在他面前,笑盈盈地望着他。

“好久不見啊, 二哥!大哥說你今晚會來, 我還不相信,沒想到你真的來了。還穿得這麽帥!”傅硯染很開心, 這幾年裏最開心的就是今天了。

“我今晚真的好開心!”她展露着天真的笑顏, 神色雀躍極了,引得旁邊往來的賓客紛紛往這邊望過來。

路聽野只是冷淡地退後兩步,和她保持一定的距離, 不鹹不淡地說:“若是沒被你們倆兄妹死纏爛打, 我今晚也會很開心。”

傅硯染癟癟嘴。

她可是港城裏風頭最勁的千金, 被人捧着寵着, 更何況有傅硯澤這麽一個寵妹狂魔在, 她從小到大可以說沒受過一點委屈。現在被路聽野這麽冷淡對待, 小姑娘總是受不住,很是委屈地紅了眼睛。

“你欺負我,小心大哥削你!”傅硯染把眼淚憋回去,上前一步,湊的更近了,差一點勇氣就要挽上路聽野的胳膊。

不是她不想,是她怕被二哥哥先削一頓。

過來之前,大哥還提醒過她,說二哥哥現在心情肯定不好,讓她別去招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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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聽野本來還對傅硯染有那麽一點點不忍,聽到她說這種跟童年一模一樣的話,他心裏沒來由地湧起怒氣:“沒聽過一句話嗎,好狗不擋道。傅小姐,你攔着我了。”

傅硯染這下是真的快哭了,“你可是我親哥哥,你怎麽能罵我是狗呢?”

“我是你哪門子的親哥哥,你文化程度不高就閉嘴。”

路聽野被傅硯染纏得快煩了,眼睜睜看着那男人對沈常樂發出了跳舞的邀請,還沒見沈常樂有反應,傅硯染就撲了上來,生生成了一塊擋板,隔絕了沈常樂與路聽野的視線通道。

“我好歹也是港大畢業的,二哥哥你可是大學都沒讀。”傅硯染笑得很甜,二哥哥真是笨,還好意思說她文化程度不高。

一句話戳到了路聽野隐忍不發的痛楚,頓時,他那張冷峻英挺的面目只餘冰冷。

真是他成績太爛了,考不上大學嗎?他當年的高考成績足足超了京大在江城的錄取線二十分。

是那個人在背後使了些手段,讓他的戶籍和身份信息變得不合規,路聽野是假名,傅聽野才是真名。而他只有改回傅姓,這成績才是有效。

那他就不讀了。

沒什麽大不了。

他也不會為了要讀個大學跑去當劊子手的兒子。

沒那麽沒骨氣。

想到這麽多年裏,這兩兄妹想盡千方百計地挖他的住所和通訊方式,拼命地抛出誘餌想逼他向那個惡魔低頭,他就有種細胞裏都透出惡寒的厭惡。

“傅硯澤給你花三百萬還是三千萬買港大的文憑與我沒有任何關系,你現在攔着我的路了。傅小姐。”

傅硯染吓得懵在原地,不懂二哥哥為何突然變得這麽森寒,像是從地獄裏爬出來的鬼,恨不得下一秒就撕碎她。

“二哥......”傅硯染眼圈通紅一片,還是舍不得走。

算起來上一次見到二哥哥,還是三年前,她偷偷地跑回上京,躲在二哥哥開的茶樓裏,遠遠看了他一眼。

周圍不少賓客偷偷送來好奇的目光,傅硯染也是要面子的,絕對不能哭出來,好在她天生就養的樂觀陽光,很快就調整了狀态,她注意到二哥全程和她說話都心不在焉,目光一直望着某個方向。

她也跟着望過去。

不遠處,一個穿着華服的美豔女人站在燈下下,全身皮膚泛着珍珠般溫潤的光澤,側顏在燈光的照耀下,濃豔而旖旎,像突如其來的一場煙花,在看客心頭炸裂。

好美。

饒是傅硯染自诩美貌,看到這一幕也不由地呆了呆。

就在路聽野看過去的前一秒,沈常樂慢悠悠地收回視線,藏住嘴角那抹諷刺的笑,随即把手擡起,兩根纖纖的細指搭在方知珩的掌心。

“那就是沈常樂?真人居然比網上的出圈圖還漂亮......”傅硯染喃喃細語。

二哥哥一直看着沈常樂做什麽?難道大哥瞞着她的事就是這個?

二哥哥居然喜歡沈家的人!?

傅硯染心裏有了主意,既然二哥哥喜歡的女人在和別人跳舞,那就幫二哥哥搶回來才是!想到這裏,傅硯染又一次喜笑顏開,她飛速挽上路聽野的手臂,趕在他推開之前說道:“你可別推開我噢,除非你想看着沈小姐和方表哥從頭跳到尾。”

路聽野沒說話,也沒動,就這樣冷冷地看着傅硯染。傅硯染得意地眨眨眼,把心裏的想法說了出來。

猶豫了幾秒。

路聽野:“下次你別來纏着我。”

沈常樂上一次跳舞還是她二十二歲的生日宴,爸爸邀請她跳了一曲華爾茲。那時她也和今天一樣,是全場的焦點。

只是今天的她明顯不在狀态,有一拍居然差點踩到方知珩的皮鞋。

沈常樂心裏暗暗懊惱,惱自己不在狀态,她朝着方知珩淡淡笑了笑,“不好意思,方先生,好久沒跳舞了,生疏了。”

方知珩:“你跳的很好。是我沒能讓你有默契感。”

名門大族養出來的貴公子,永遠是這麽有涵養,沈常樂就算不喜歡也不得不承認,涵養好的男人就是讓人讨厭不起來。

沈常樂刻意讓自己不去想路聽野和那個女孩的背影,可越是分散注意力,本能就越是和理智作對。

她還真是小看路聽野了,是她把他打扮得人模狗樣,帶他來了傅家的宴會,他不盡職盡責,卻在那胡吃海喝,招蜂引蝶?

虧的十分鐘之前還對她聲情并茂地表白。

沈常樂面上依舊言笑晏晏,可心裏卻像是壓着一顆氣球,随時能被尖銳的東西擊破。

這尖銳的東西很快就撞來了。

傅硯染挽着路聽野朝舞池走來,她禮服的顏色很搶眼,是青果綠色,在一水兒高雅卻也沉悶的顏色裏是如此的跳躍,以至于沈常樂餘光很快就瞟見了她,以及和她一起跳舞的路聽野。

如月色般皎潔的光打落在路聽野的額骨上,勾出他幾分冷淡的神色。沈常樂在之前從沒見過路聽野跳華爾茲。

出乎意料的,他的動作如此優雅,娴熟,自然。

剪裁合理的西裝罩着他挺拔如竹的身體,氣質脫俗,眼角的冷讓他看上去高傲又矜貴,在這金粉浮華的場所裏,沒有分毫的不合适。

反而給人一種錯覺,他天生就該站在名利場最耀眼的塔尖,而非那四四方方的廚房。

他該是天之驕子,而不是廚師,不是跟班,不是打工仔,不是讓人看不見的塵埃。

沈常樂對自己的想法感到驚詫,可這些念頭一閃而過,很快就被別的撲滅。

路聽野居然當着她的面和別的女人跳舞。沈常樂感覺有跟針往心裏紮了下,很不舒服,沒等她再望第二眼,就聽見耳邊傳來女孩嬌滴滴的聲音:“表哥!我跟這小姐姐換換!”

緊接着,猝不及防地,沈常樂感覺自己被一道巨大的,狂野的力量拽住,腳尖無措地在地面轉了一圈,天旋地轉中,她感覺太陽穴在突突跳動。

等她再次睜開眼的時候,自己已經到了路聽野的懷裏,右手被他十指相扣地握住,腰肢被他結實的手臂箍住,整個人貼在他的胸膛。

她擡眼去望他。

“..........”

“和我跳舞有這麽不高興嗎?姐姐。”路聽野挑了挑眉尾,有點兒混壞。

低頭用唇瓣碰了碰她的耳廓,熱熱的氣息噴在上頭:“我看你嘴都要撅起來了。”

沈常樂皺眉,手指狠狠地扣在他的肩上,“你可閉嘴吧,路聽野。”

路聽野忽略掉她的小動作,鼻息裏哼出一聲嘲意,“不是我把你搶過來,你還想和那矮子跳多久?”

沈常樂差點笑出聲,“人家可不矮,好歹一米八三了。”

“可他和你站在一起顯得好矮。配不上你。”

“那你就配得上我了?”

“當然,我有一米九!姐姐穿二十厘米高跟鞋都可以。”

“.............”

沈常樂不欲和他争辯,只是頗為嘲弄地笑了下,“那你和我也不配,人方公子長我兩歲,我和他沒有代溝,和你有代溝。你還是把我和剛剛那個妹妹換回去,我看你和她挺配的,都是小朋友。”

路聽野不爽:“......他都那麽老了,你也看得上?”

沈常樂覺得自己正在暴怒的邊緣,搭在路聽野肩膀上的手指不由地扣上了手心,銀牙輕輕一咬:“那我也挺老的。我比你大四歲。”

“胡說。”

路聽野帶着她跟着音樂轉了一圈,幹脆的兩個字劃過耳畔。

“你可以去找妹妹跳舞。”沈常樂的腳步随着音樂前後動着,腰肢盈盈,轉起圈來裙擺會旋開一朵花,像墜落凡間的仙女。

這一刻,路聽野才聽出了名堂。

她一直在有意無意地說傅硯染。

路聽野眼睛深谙難測,胸腔蕩出一絲笑意,讓貼着他的沈常樂也感受到了那一點撓人心癢的震動。

--“你這是吃醋了嗎?大小姐。”

他的這句話伴随着圓舞曲的最後一個音符,曲終,女人們提起裙擺向舞伴微微屈膝,男人們則紳士地鞠躬。

只有沈常樂咬着唇,狠狠推開了路聽野,不管不顧地提着裙擺往舞池外走去。

還沒走出幾步,就碰見了珊珊來遲的傅硯澤,剛剛和路聽野跳舞的女孩也從舞池裏飛快地跑出來,跑到了傅硯澤的身邊,親昵地挽住他的手,說了聲:“大哥!”

傅硯澤笑着對沈常樂颌首,“不好意思,見笑了,這是家妹染染--染染,這是沈常樂沈小姐,你不是喜歡看她拍的電影嗎。”

“沈姐姐你好,你比視頻裏還要好看。”

小姑娘大大方方地上前給她打招呼,沈常樂倒是沒想到她是傅硯澤的妹妹,仔細打量就能看出這兩人長得有些相似,都是一雙漂亮的淺棕色眼瞳,在燈光下泛着潋滟的光。

路聽野也是這種淺淺的瞳色。不過比這兩兄妹的棕更漂亮。

到現在沈常樂都沒有察覺到,其實路聽野和傅硯澤以及傅硯染都有些像,他們三個人都是如出一轍的相貌出衆。

“你好。傅小姐。”

“叫我染染就可以了!姐姐,你的聲音也好美人音啊,難怪二哥---”

“染染。”傅硯澤打斷她的話,“你去找阿鴻,問他等會兒的拍品準備好沒有。”

傅硯澤不輕不重看了她一眼。傅硯染知道自己說錯話了,又扭捏了兩下,這才不高興地轉身。

沈常樂感受到了這兩兄妹有些奇怪,沒細想,又和傅硯澤說了兩句就尋由頭走開了。

她現在心裏亂糟糟的,只想找一個安靜的地方待會兒。

室外,風已經小了不少,雨勢卻未減。宴會廳的後門通向一處小花園。沈常樂站在回廊上,看着遠處葡萄藤架下面的搖椅在風裏微微晃動着,雨水從屋檐上成串滴落,像冰糖做的簾幕。

她看見路聽野和別的女人跳舞,心裏會有小針紮過的微疼,這難道真的是吃醋不成?

沈常樂無奈地捏了捏眉骨,覺得這兩天過得像一場夢,此時正好有陣風吹過來,她聳了聳鼻子--

“阿--嚏!”

“讓你亂跑。冷了吧?”路聽野剛走過來就聽到沈常樂打噴嚏,他把外套脫下來,不由分說地罩在沈常樂身上。

沈常樂淡淡地瞥他一眼,不說話。二十出頭的男孩身上熱得像烙鐵,外套一披上來沈常樂就感覺到暖烘烘的熱意,還有一股清淡好聞的檀香。

她內心掙紮幾秒,還是把外套披着,挨凍這種事她才不做。

路聽野又陪沈常樂在回廊裏站了片刻,看着淅瀝瀝的雨下個不停,烏雲蔽月,冷風襲人。

“回去吧,大小姐,小心感冒。”路聽野身體一向強壯不畏寒,但也被冷風吹得雞皮疙瘩都起來了,更別提沈常樂那小身板,不經造。

“要回去你回去。”沈常樂繼續看着無邊的雨絲,仿佛入了定。

路聽野在心裏嘆氣,擡手替沈常樂攏了攏被風吹亂的鬓發,“那就是還在生氣。”

“我生氣關你什麽事。”沈常樂一時間覺得很沒有意思,聲音裏也不是和他較勁的嬌蠻,而是悶悶的,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天氣的緣故。

天氣差,她心情就會莫名其妙地低落。

“怎麽不關我的事?我現在是你男朋友,你生氣當然也歸我管。”路聽野一邊笑着說,一邊拿手指碰了碰她冰涼的臉,感受到那冰塊一樣的溫度,他抽了口氣,“--臉這麽冰?”

沈常樂緩了好幾秒才聽明白他說的話,一巴掌打掉他亂碰的手,驚訝地挑眉:“誰說你是我男朋友了?”

“先進去再說,好不好?”

“就在這說!”

路聽野拗不過,只好走到沈常樂左側,能擋一點風是一點,“不是你讓我想清楚嗎?我現在想清楚了。”

沈常樂覺得好笑,“我可沒那閑工夫等你想清楚。你出局了。”

“啊?”路聽野神色一滞。

沈常樂閑閑地把玩着手上的戒指,指尖在精雕細琢的鑽石花瓣上滑動,順着圖案一直滑到那顆藍寶石花蕊,“我現在覺得方公子那種溫潤如玉的貴公子不錯,比你好,所以你現在想清楚也沒用。”

路聽野實在是被她氣得心窩疼,咬了下牙,下颌線跟着繃緊。

“好了,我回去了。”沈常樂用餘光看見路聽野緊抿地唇,覺得心情舒爽了不少,眼角蕩漾出一絲春風纏繞的笑意,在這冰涼的雨天裏分外多情。

“說不定方公子還等着和我跳舞呢。”說着,她擡腳就走。

“沈常樂!”

路聽野在身後喊到,步伐邁大,不過兩步就追上了沈常樂,拉住她的手。

沈常樂不得不停下來,無語地說着:“路聽野,我發現你現在是真的非常不--你、你怎麽了?”

沈常樂實在是吃了一驚,她見他眼中似乎紅了,一雙沉冷又倔犟的眼睛就這樣死死地勾住她,眼圈很快紅得更厲害。

“你這是做什麽?路聽野?”沈常樂心髒被他那委屈又竭力堅強的表情弄得想發笑,但又怕笑了路聽野就崩潰了,只能忍着,拿手指頭去戳他的肩膀。

一個大男人,怎麽眼睛說紅就紅。

“你想跳舞,我可以陪你跳,不要去找別人。”

嗓音啞啞的。

在這黑沉沉的大雨天,顯得那麽惹人心疼。

沈常樂是真的感覺到了心疼。

嫉妒,心疼。她不知不覺在這一晚犯了兩種戒。

沒等她說話,路聽野将她的肩膀掰過來,俯身堵上她微涼柔軟的唇,輕輕含了含,帶着小心翼翼的試探。

沈常樂心尖顫了下。

也許是試探出她的态度,路聽野這才大膽起來,把人攔腰抱在懷裏,進了宴會廳的後門,把人按在寂靜無人的走道裏,肆無忌憚地吻着她漸漸有了溫度的紅唇。

沈常樂感覺到自己的身體開始變軟,變.爛,變為一種過度成熟的水果。

“你剛剛......哭了?”伴随着喘氣聲,沈常樂有點呼吸不過來。

“沒有。”路聽野笑了笑,覺得她傻。

“我那是被你氣的。是瘋了,不是哭了。”

沈常樂如釋重負,淺淺呼出一口氣來,沒想到又被他鋪天蓋地的吻弄得呼吸不了。

本就豔麗的臉,成了緋雲。

耳邊是嘩啦啦的雨聲。

這是他們在雨天裏第三次接吻了。

路聽野一寸寸吻過她發燙的面頰,低聲:“以後別的男人在你面前流血流淚你都別心疼。”

“都是裝出來的。姐姐。”

“專門騙你這種沒經驗的小姑娘。”

他重重咬了下她發腫的唇瓣。

沈常樂在他炙熱的吻中嗚.咽了下,聲音成了低婉的水,她忍着羞臊問:“我怎麽沒經驗.....”

路聽野又咬了下她軟的像棉花糖的唇瓣,笑聲幾分輕佻:“一咬你就吐舌頭,軟死了。”

作者有話說:

作者:閉嘴,有本事就鈔死她,沒本事別瞎調情。

路聽野:東西攢着,到時候一起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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