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玫瑰軟雲
沈常樂一生氣就感覺胃在灼痛, 兩個男人的臉上都挂了彩,所幸沒有傷到眼睛,不然她也無法這麽平靜地坐在這看着兩人演默劇。
沈常西和路聽野一人占了一邊沙發, 都不說話。
“愣着做什麽,擦藥啊。”沈常樂狠狠叩了叩藥箱盒子, “還要我幫你倆擦?”
兩人只能頃身過去拿藥和棉簽, 同時觸上藥箱,都狠狠瞪了對方一眼。
沈常樂頭都大了。
都是二十來歲的大男人了,怎麽一個個這麽幼稚?
“你倆無緣無故打什麽架?誰先動的手。”沈常樂坐在沙發中央, 冷淡的目光從兩人身上掃過。
“我先動手, 但前提是他先出言挑釁。”路聽野拿了藥也沒擦,只是放在手邊。這點小傷根本算不得什麽。
小白臉才擦藥。
沈常西看着路聽野沒擦藥,他也不擦,也把藥放在手邊。
沈常樂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又繼續問沈常西怎麽就挑釁他了, 沒想到兩人打起來是為了一個姐姐的稱呼。
“他本來就是我弟弟, 怎麽就不能喊我姐姐?”沈常樂氣不過,踢了一腳路聽野。
路聽野扯唇:“那你的弟弟可真多。”
沈常樂聽出來這話裏的陰陽怪氣, 擡手就給了路聽野一記爆栗, “他和我一個娘胎裏出來的!我親弟弟!沈常西!”
敢情是在這吃飛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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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聽野這才正兒八經地愣住,看着沈常西的眼神也多了複雜。
這小白臉居然是沈常樂的親弟弟?
呵,明明可以直接說他是沈常樂的親弟弟, 卻字字句句都在引導他往歧路上跑, 還故意出言挑釁。
真不是個好東西。
路聽野把頭偏向一邊, 自知理虧, 不說話了。沈常西看見路聽野吃癟, 心裏爽得不行, 乘勝追擊在沈常樂面前裝可憐,“姐,我就說他不是個好東西,把你和媽都騙了。你看他下手這麽狠。”
沈常樂也很公平,同樣給了沈常西一記爆栗。
“你也不是好東西!不是你故意挑釁他,他會和你打架?沒人和你打架,你閑得快抽筋了吧。”
空氣裏傳來路聽野的一聲笑。
沈常西:“.......”
兩活寶都不肯擦藥,僵持着,沈常樂實在是沒辦法,只好挽起袖子親自動手。
料理完,沈常樂迅速回卧房把衣服換了,唯恐兩人又打起來,倉促出來,沒想到兩人不知怎麽和好了,正在廚房裏做飯。
寬闊的廚房同時容納兩個颀長高大的男人,不免顯出些擁擠和滑稽,但畫面頗為賞心悅目。
沈常樂倚着牆欣賞了幾分鐘,這才慢悠悠踱回卧室卸妝。
晚上八九點,沈常樂洗完澡出來,一邊護膚一邊拿pad看《花束般美好》的原著小說。
今天忙活了一整天還是很有成果,男主的人選基本敲定了,是一個電影學院的新生,叫向存喻,娛樂圈裏查無此人的純新人,之前只在學校演過舞臺劇,拍過一些古風視頻。
至于為什麽選這個新人,原因很簡單,沈常樂覺得向存喻長得和路聽野有五分像,身上那種難馴的冷勁也有幾分相似,不過不用多說,肯定是比不過路聽野的,但至那種味道出來了。
沈常樂力排衆議,把這次寶貴的機會給了這位新人,但目前消息還未公開,只有內部高層的幾個人知道。
正看着小說,房門被人敲了兩下。沈常樂不說話,翻了一頁,繼續看。
房門又敲了兩下,随後有人輕聲推開門,進來了。沈常樂假裝不知道,繼續淡定看小說,唯有耳尖稍稍動了動。
過了好久都沒動靜,沈常樂終于演不下去了,想看看路聽野在搞什麽幺蛾子,沒想到一回頭,就對上路聽野放大的俊臉。
即使做好了準備,知道背後有人,沈常樂還是不免吓了一跳。
趁着她驚魂未定,路聽野張開手臂把人圈在懷裏,帶着野肆的勁箍着她胖了幾斤卻還是瘦弱纖細的身體,心跳因為外力而急促了幾分。
“你做什麽......”沈常樂本來打算今晚都不理他,可他這麽一弄,把她想冷落他的心思全給沖淡了。
“抱抱你,大小姐。”路聽野把人往懷裏揉着,唇瓣碰着她的側頰,印下一連串的吻。
“別不理人。我跟你道歉,你的花瓶和燭臺我都賠給你,十倍賠你。”
沈常樂擡手打了一下他寬厚有力的背,“你賠得起嗎。我那是蓮枝圖案的釉裏紅,天逸寶閣當家人的手藝,雖然不是古董,但也是大師手筆,一年都産不出幾件,你去哪給我賠,嗯?”
路聽野:“我有錢。”
沈常樂一聽就樂了。
路聽野皺眉,兩手捧着她的肩膀,一瞬不瞬地看着她:“你別不信。你說你想要什麽,我給你買。”
沈常樂笑得眼淚都快出來了,眼睛裏氤氲着一股水汽,她越是笑,路聽野的神色就越是凝重,直到最後,眼中隐隐露出一抹熾烈的兇色,很亮,充斥着勃發的欲/望。
他忽然覺得沒勁,偃旗息鼓嘆口氣:“算了,反正快過年了,你等着收禮物吧。”
他知道,他送她再昂貴再奢侈的東西,她都不會覺得新奇。這個事實他很早就知道了,可還是有一點洩氣,但那點洩氣轉了個彎,很快就被另一種情緒淹沒。
根本沒空去計較這些微不足道的情緒。
路聽野扣住女人的下巴,急切地吻上去,撬開齒關,嘗到她she上蘭花牙膏的味道。
沈常樂呼吸急促,被那股蠻力沖地找不清方向,只能随着他一起倒下去。
男人永遠是不聽話的,尤其是在這種時候。吻到瘋狂的邊緣時,他那雙漂亮的手就開始不受控,不講理,不聽話。
沈常樂心如擂鼓,當即攔住他,路聽野被攔住,也就索性不動。僵持着,誰也沒有再動,有種較勁的意味。
幾秒後,她一點點松開力道,無聲默許。
路聽野笑了笑,暗示性地咬了下她的唇,混壞的很,迅速滑進裙擺裏面,拿左手食指勾了勾輕巧嬌氣的小蕾絲,彈性的布料回彈在誇骨上,發出一點清脆又暧/昧的“砰”聲。
就是還不知道是什麽顏色,以他對沈常樂的了解,那大概是黑色,或者白色。
有些衣物是給人欣賞的,越漂亮越華麗越好,但有些衣物是不給人看的,也要越漂亮越好,畢竟漂亮的包裝用來藏漂亮的禮物,再合适不過。
路聽野翻開蕾絲質地的禮物包裝,徑直往裏而去,兩指并齊,扌穵着一朵軟雲,玫瑰鹽口味的蜂蜜水幾乎浸了整個掌心。
路聽野的手向來長在沈常樂的審美點,指甲修得短而圓潤,手指很瘦,但很有力。
沈常樂清晰地感受到他每一節修長勁瘦的骨節,一點點駛入隧道,冰涼的溫度傳到神經末梢,激起一些顫栗。
他壓低聲音在沈常樂耳邊問:“姐姐....她興奮了。”
沈常樂仰着頭,渙散地看着那盞搖搖晃晃的水晶燈,手裏忽然塞進來一件類似于樹根一樣的物什,筆大如椽的樹根上盤着幾根烏色的筋,猙獰着,那物件的模樣挺驚人,溫度也驚人。
當時在想什麽呢?
想,她怎麽就招惹了一個小流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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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近過年,街上的年味就越濃。
為了應景,國寧中心創意部在中央廣場搭建了一座流光溢彩的中式旋轉木馬,只要憑商場消費的小票就能排隊免費玩。臨街的店鋪也紛紛裝飾得煥然一新,各大奢侈品牌總是不會放過任何一個節日,尤其是過年,氛圍弄得比誰都濃,千方百計哄人掏錢。
沈常樂在除夕夜前兩天就搬回了春和公館住。沈家是大家族,親戚多,關系也複雜,若是算上姻親,那年夜飯可以擺四五桌,所以除夕夜都是各家吃各的,等大年初一,親戚們才會聚到春和公館,玩上一天,然後晚上吃團圓飯。
所以沈常樂最喜歡除夕,最煩大年初一。但她小時候很喜歡大年初一,可以收到一摞的壓歲包,和各種五花八門的新年禮物。
越長大,對禮物就越覺得無所謂。但路聽野既然這麽說,就勾起了沈常樂的那一點久違的期待。
除夕夜這晚,年夜飯是老大和老三親自下廚,沈常樂作為家裏的老二,廚藝一竅不通,還要添亂。沈常西剛削好的靜岡蜜瓜,就被沈常樂吃掉了一半,沈常鞍在邊上打趣,說二妹的胃口越變越好了,以前吃兩口就管飽的人,現在吃了半個蜜瓜還不夠。
沈常西一聽就怪笑了聲,“還不是因為胃被人喂大了。”
沈常樂的腳在島臺底下連連踩他,瞪眼暗示他少說話。沈常鞍是個很有眼力見的人,看着親姐弟兩似乎有小秘密,也不問,只是笑。
吃過年夜飯,一家人在花園裏放了煙花,城裏現在禁燃煙花炮竹,但龍灣區在城郊山上,壓根就沒人管。短短幾個小時裏,已經有好幾戶人家放煙花了,一整個夜空被劃亮,星如雨下。
放完炮竹,又派發了壓歲錢,老太太年紀大了,一到九點多就犯困,先去睡覺了。沈常鞍的孩子也要早睡,也就跟着老太太一塊上樓去了。沒過多久,裴珊連連打哈欠,也和沈時如回了卧房。
客廳裏就只剩沈常樂和沈常西兩人大眼瞪小眼。
“上次打架那事,你怎麽跟爹媽說的?”沈常樂手裏抓着一把糖炒栗子,玩兒似的剝着。
沈常西嗤笑,“行啊,你還怕我把你男朋友毆打我這事說出來?”
沈常樂觑他,“是你和他互毆。他什麽時候單方面打你了?他有這本事?”
“說實話,當時我和他都收着力,他估計看我能随意進你的房子,怕你心裏真惦記我,若是把我弄出事,他在你這肯定沒法交代。若是我和他都往死裏打,絕對都進醫院了。”
“你沒進醫院你還挺得意?”
“.......那倒不是。我的意思是--”沈常西頓了下,吃了一顆炒栗子,“你男朋友沒有看上去那麽老實。你長個心眼吧。”
沈常樂笑了,給自己倒了一杯紅酒,petrus酒莊82年的作品,産量極小,可以算是真正的波爾多王。
Petrus配糖炒栗子,倒是生動有趣。
沈常樂的唇瓣染上一抹酒後荼靡的顏色,眼尾挑起,眼珠子深黑卻亮,像大溪地珍珠,“你以為我看不出他八百個心眼子?”
沈常西一時無言。
沈常樂聲音放低,有種酒後的餘韻,吐出來的字也繞着紅酒的香氣,甜潤的,飽滿的,“不過他對我真的很好。心眼那麽多,沒一個用在算計我上面。我都覺得他蠢。不知道是聰明還是蠢。”
沈常樂搖搖頭,一口酒一口糖炒栗子,有點在興頭上。
“......那你打算和他走到哪一步?”
不論外頭怎麽議論沈常樂,沈常西知道,她是一個很專情的人,專情到可怕。所以一旦開始了,不知道要到什麽結局收場。
“我怎麽知道。”沈常樂覺得好笑,“怎麽你和媽都要問我這種問題。是不是我到二十五歲了,不考慮人生大事就要蹉跎成老姑娘了?”
“那這真是完了,明天那些姑姑嬸嬸們一來,嘴肯定要擱在我身上。”
沈常西:“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沈常樂手上的炒栗子越剝越多,跟玩兒似的,新做的指甲因為戳到了栗子殼,裂了一小塊,她無所謂這些小事,指甲裂了可以再做。
愛情就像做指甲,盡管挑自己喜歡的圖案和顏色,裂了也能修,沒什麽大不了。
“二叔最近對爸爸頗有微詞,你知道這事嗎。”
沈常樂冷不丁調轉了話題,沈常西倒是沒接的住,愣了會兒神,方說:“為了什麽?”
沈常樂:“集團和宋家切割,損失最大的就是他們手頭的兩個子公司。錦城的項目也是二叔盯着的,和宋家這一掰,姓宋的哪是好對付的人,動手腳免不了,現在那邊上頭的人一直把那貸款壓着,不肯放。你說二叔心裏會怎麽想?”
沈常西覺出了事情的嚴重,語氣也嚴肅起來,“你這麽說,我倒是想起個事。我聽阿宸說,沈繹最近和宋家的小女兒走得挺近。若是他家和宋家聯姻.......”
沈常樂聞言頗有些驚訝,她給自己添了一杯紅酒,正準備喝,沈常西話說一半就去攔她的酒,只見他眉頭微蹙,有些惱:“還喝?你打算一邊吐一邊辭舊迎新?”
“瞧你德性。不喝不喝了。”
沈常樂吐出一口氣,家裏的暖氣開得太旺了,她身上還穿着厚毛衣,捂得背上發汗,她擡手把毛衣敞開,露出裏面一條華麗的紅色絲絨小禮裙。
“這事你知道,爸肯定也知道。先別輕舉妄動吧。爺爺去世後,二叔一直不怎麽安分,不就是心裏不樂意爺爺只給了他百分之十的股份嗎。他也不想想,當年他在外面養私生子,孟家和我們鬧,差點把爺爺給氣死。我們沈家怎麽就出了這麽一個纨绔浪子,爸爸和小叔叔都那麽專情又溫和......”
沈常樂說着說着越熱了,心裏總有很焦躁的情緒,她忽然蓋住沈常西的手,緊緊握住,眼中透着尖銳的光:“你還記得你剛找回來那年,你在紐約差點出車禍嗎?”
“記得。”沈常西眼色暗下來。
沈常樂:“我背地裏查了,那司機一年後的賬單上多出來整整五十萬美金。來歷不明。”
“他們沒想過你會找回來,也不想你被找回來。常西。當年爺爺點我做繼承人,他們不也是在外頭各種摸黑造謠,想掀輿論戰嗎?你來了,他們亂了陣腳,所以想先下手為強。”
沈常西唇角抿起,冷淡的表情和殊絕的五官大相徑庭。
他們姐弟兩長得很像,都是一副深邃的輪廓,标準的濃顏系,深目高鼻,乍一看滿目驚豔,令人有沉淪的欲/望。
沈常樂在心裏嘆氣,覺得她是喝高了才會跟弟弟說這些,語氣換柔和很多,安撫地拍了拍他的手,“總之你在美國把書好好念完,也只最後三個月了。到了那邊,你出門記得小心,多帶幾個人過去吧。爸爸媽媽也放心。”
“這三個月,我會幫你盯着,你就別想這邊的事兒。怎麽說呢,爸爸這人雖然也殺伐決斷,但骨子裏就是挺良善一人,很多事不見得能做得幹淨利落。”
但她不同,她可以做絕。
四年前她就想做絕了,人也找好了,後路也打點好了,到了最後關頭她還是沒做。只是不想奶奶傷心。剛找回來孫子,還沒過上幾天喜慶日子,就要眼睜睜看着兒子出事。
沈常西:“我不是擔心這個。我其實更想你來坐那個位置。你比我合适。”
沈常樂眉眼彎起,嗔了他一眼:“腦子壞了吧!我拍電影好好的,玩票多爽啊,我去和一幫男人争權奪利,你這不是害我嗎。等你坐穩了沈家的基業,我沒錢了,你記得養我還有我小男友就是了。”
沈常西無語。
“行了行了,去睡覺吧。”沈常樂打了個哈欠,忽然覺得公館裏好靜,靜得可以聽到外頭風呼嘯的聲音。
兩千平方米的房子,足足五百平方米的客廳,兩姐弟說話都有回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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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卧室後,已經十點半了。
沈常樂有些睡不着,想到路聽野就更睡不着了,也不知道他在做什麽,一個人守歲,會很無聊嗎?
也許是酒意湧上來了,沈常樂突然就很想見到他,這念頭不起就罷了,一起就沒完沒了。
她忽然翻身從床上坐起來,把手機拿過來,給路聽野打電話過去。
對方接的比她想象的還要快,有些哀怨的,含着思念的聲音從電話裏鑽出來,低低的,很醇,怪好聽。
“只有一個半小時了,我明年才能見到你......”
沈常樂一下就被逗笑了,笑個沒完,“那你過來找我啊。路聽野。”
“你敢不敢?”
電話那邊明顯呼吸暫停一瞬,良久才問:“敢什麽?”
“今晚除夕,來我家睡呗。”
又是沉默一瞬。聽那邊的動靜大了,似乎是有人站起來。
路聽野:“這有什麽敢不敢。我連你都敢睡,還怕睡你家。”
沈常樂聽得心跳一鼓。
這小流氓怎麽天天說混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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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說:
明天除夕!
兩人該吃點大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