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對于明柔的質問,葉秋娘有些無奈,但她知道小姑娘其實并非想要一個答案,只是心裏覺得委屈,想得到一個安慰罷了。

加上她自小被捧慣了,性子要強,又不肯服軟,自己這不愛解釋的性子擱她這裏定是會讓她胡思亂想。

葉秋娘輕輕嘆了一口氣,上前一步走到小姑娘面前,這時才發現明柔的個子已經快趕上她的了。

“我這不是回來了嗎,而且也永遠不會走了,除非大小姐不要我了。”

溫軟的嗓音在耳邊響起,明柔原本頂到嗓子眼的這口氣也因此而慢慢散開消失在喉間,特別是聽到“永遠”兩個字,原本別別扭扭的情緒瞬間煙消雲散。

但卻不欲讓對方瞧見,她垂下眉眼,輕哼一聲反駁道:“我什麽時候不要過你。”

“是,大小姐沒有不要秋娘,是秋娘做錯事被懲罰才不得不走的,往後定會謹言慎行,不會再讓這樣的事情發生。”

明柔見她把錯都攬到自己身上,心中極不舒服,但其他的話又不好明說,只能背過身子悶悶地嘟囔道:“算了,是我自己沒有保護好你。”

葉秋娘聞言,又看着她這氣鼓鼓的小模樣,嘴唇微微勾了個小小的弧度。

小小脾氣來得快,但也很好哄。

說她赤誠吧,可一件小破事往心裏記了兩三年,可說她小心眼吧,但軟着心哄一哄,又馬上好起來。

但不管是哪一種脾氣的大小姐,都是她想守護一輩子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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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老太爺終于沒有熬過那個那個冬天,明柔哭成了一個淚人,葉秋娘跟在身邊默默地陪着她。

明家上下沉浸在一片哀痛之中,只有一人獨喜,那便是杜賢。

杜賢跪在靈柩前兩眼紅腫黯然垂淚,仿佛死的是他自己的親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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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子,以後你我同心,定會把這個家給撐起來的。”杜賢紅着眼眶當着衆人的面道。

他眼神火熱信誓旦旦,來吊唁的一衆人聽他這一番話,有信也有不信,但誰都不會傻到當面提出來。

自從經歷了葉秋娘一事之後,杜賢在明柔這裏的信譽已經降低至零,以前這個男人總覺得明柔小還不經事,更覺得女兒随父,将來也必定向着他,于是做的龌龊事也沒有刻意避開她,殊不知這些都足以讓他早早就失去了女兒的信任。

明柔對自己這位父親的了解越深,對往後的日子就越擔心。

如今太爺一走,明家,怕是要變天了。

明家的産業主要來源于兩樣,一是種糧,二是販糧。

明家兩千畝地,其中一千畝在賴村,被明家圈下來的那一塊叫桐莊,餘下的分布在羊莊和平樂縣郊區,這三個莊子各有管事在打理。

糧鋪子是在城西靠近明家附近,主事的叫餘掌櫃。

果然明老太爺去世之後不到一個月,杜賢就按奈不住,凡明玉蘭所到之處,他均到場,美其名曰替妻子分擔壓力。

明玉蘭也是心大,如今明老太爺不在了,杜賢軟着性子求一求,她腦子一熱早就把老父親的囑咐都忘得一幹二淨,巡莊巡店都帶上自己的小白臉丈夫,把管事的掌櫃介紹給他,賬本經手也不再避諱。

只是讓夫婦二人萬萬沒想到的是,擁有一千餘畝良田的桐莊,早在老太爺去世半年前就轉手給別人了,具體是誰無人知道,只留下一張收據,原來負責桐莊事宜的何管事如今已經效忠新的主人,不再聽命于明家。

看着眼前白紙黑字的地契,明玉蘭心中是有些惋惜,但心想着既然是父親做的決定,那定是有他的道理,她并不欲過多糾結。

可杜賢卻不這麽認為,他覺得此事蹊跷,說不定是明老太爺為了防他而把莊子給賣了。

可查來查去賣地的錢也未見入賬,不翼而飛了。

杜賢看着原本偌大一片産業缺了的一個大口子,臉色瞬間就黑成鍋底。

明玉蘭只當他憂心自家産業,心裏感到安慰,安撫着他:“相公,咱一家三口,就算只剩一個糧鋪子也是夠吃的,想來爹當時也是難,桐莊的地賣掉就賣掉了吧。”

杜賢心裏直罵她婦道人家,心中暗暗肉痛不已。

除了桐莊之外,街上的糧鋪子從去年開始就減少上收糧食的持有量,如今存量連往時的一半都不到。

看着賬本上又一大筆銀錢不翼而飛,留下一個大窟窿,杜賢氣得肺都要炸了。

沒想到這老頭子臨死前都還在防着自己,可明家親戚也就那麽幾個人,杜賢明裏暗裏查了好些次也查不出結果,這些親戚幾乎沒有可能會是老太爺要合作的對象,查來查去查不出個什麽東西,最後只好悻悻地接受了這個結果。

杜賢和明氏兩個人,一個算計,一個趕着要拿着家裏的家産讨好心上人,就這樣整個明家在老太爺死後不到半年幾乎全被杜賢收入囊中。

這些日子以來,杜賢使出渾身解數百般讨好,明玉蘭日日沉浸對方的溫柔鄉中不可自拔,直到她不小心發現杜賢有好幾次背着自己去巡店收賬簿的時候,心中升起了隐隐的不安。

對方卻一臉寵溺:“你本就不喜歡這些繁雜的生意事,咱們夫妻一體都是一家人,我只想盡我所能多分擔一些,不讓你那麽勞累。”

明玉蘭于是又被糊弄了過去。

此事過去不到一個月,杜賢将一名女子往家裏帶,并安排房間給她住下,說是遠房親戚家的表妹,過來尋親要住上一段日子,這一住就是三四個月,偶然一次明玉蘭見到杜賢衣衫不整地從所謂表妹房中出來,這一下就被惹爆了。

杜賢這時也懶得跟她争辯,頗為無賴地道:“娶了你十年你就給我生個賠錢貨,還不許我找別人,那你倒是給我生個兒子!”

明玉蘭不依,卻不想被這人一把掐住了脖子,幾乎喘不過氣來,直到兩眼翻白的時候男人才放開手任她像爛泥一般癱軟在地上。

“安分點,如今你爹不在了,沒有人護着你了,還有,柔兒現在十三歲了,多的是想要娶她的人,我看東城萬盛糧倉的趙老爺就挺好,他還缺個九姨太,你敢到處嚷嚷,試試看我不把她給嫁過去。”

明玉蘭一聽他這話,頓時兩眼一黑,就要暈過去,待她緩過來顫聲質問道:“杜賢,你還是不是人,柔兒是不是你女兒,你居然喪心病狂要把柔兒嫁給一個五六十歲的老東西做妾,你的良心是給狗吃了嗎?”

杜賢嘿嘿一笑:“別跟我談良心,這些年明權這個老東西明裏暗裏不知道怎麽刁難我,我不過是給明家一個小小的回饋而已,而且柔兒又不随我姓,沒了她我又不是絕後了,我們老杜家最不缺的就是兒子。”

說完往表妹荷香肚子上瞟了一眼。

明玉蘭臉色頓時煞白,顫抖着唇道:“杜賢,你可別忘了,這是明家,你不過是一個小小的贅婿,這個家還是我說了算,待我把你趕出去,你可就什麽都沒有了。”

杜賢聞言冷笑一聲,向她逼近,将人抵在牆上,臉色也變得猙獰着道:“看,你這副模樣跟你爹真是一模一樣,別的人在你們眼中就低賤如豬狗,你當真以為這個家你如今還能做得了主?”

說完轉頭沖着門外大喝道:“六子,去把福伯叫來。”

明玉蘭一聽福伯的名字頓時臉色煞白,福伯正是父親身邊的老仆人,多年來一直跟在明老太爺身邊寸步不離,為明家忙前顧後,就連自己這些日子接手明家的産業,也是福伯手把手教的。

可如今杜賢居然在這當口把人喚過來,難道!!!

明玉蘭身子直發抖,上下牙齒忍不住打架。

不要一會兒老仆人來了,進門之後看也不看明玉蘭一眼,徑直沖着杜賢叫了一聲老爺。

明玉蘭此時還有什麽想不明白的,她不是不知道杜賢是頭養不熟的狼,只是莊子上還有糧鋪的管事和掌櫃,還有家中族中的老人們,都是跟着父親一起過來的,父親待他們一直不薄,之前也一直想着不論怎麽樣,看在以往的情分上,就算真的出了什麽事他們必定也是會幫襯自己,可萬萬沒想到,最先背叛的居然是她認為最不可能的人。

明玉蘭顫抖着唇叫了一聲福伯,老仆人沒有出聲,看到杜賢點頭後才回了一聲夫人。

“看清楚自己的處境了麽!”杜賢臉上露出陰恻恻的笑,讓人不寒而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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