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許瓊華最近過得不太好,她和明柔同齡,如今明柔已經十六歲了,早就過了及笄的年紀,她自然也不例外,過了這個年紀,家中就開始為她忙碌婚姻大事。
一般來說,哪個少女不懷春,如果面對的是自己喜歡的對象,誰都不會覺得時間太早或太晚,但如果是被動地接受父母的安排,便覺得不論什麽時候來的都不合時宜。
眼下許瓊華面對的就是這樣的情況,在她很小的時候,家裏就為她定下了一門親事,如今年紀到了,也是時候要去處理這個事情。
和許瓊華定下親事的是平樂縣縣令佐官——縣尉柳承業之子柳學民,年三十三歲,按理說這個年紀也早該成親了,但因兩家的老一輩早早就把這門親事給訂下來了,只因許瓊華年紀太小而沒有辦法完婚,只是沒想到的是,柳家那邊居然也不着急。
縣尉這一職務,在平樂縣也算是個僅次于縣令和縣丞的官,掌治安捕盜之事,對小小的平樂縣來說,縣尉家的公子,也是各家争搶着拉攏的對象。
然而許瓊華不知道的是,這縣尉家的公子柳學民,其實早已有了意中人,這意中人便是縣令家的大小姐扶水瑤。
扶水瑤和柳學民三人,因為各自父親的關系,兩家之間常有往來,兩人自小就認識,扶大小姐很小的時候就很有主見,長大之後更是成了縣令的左膀右臂,柳學民對她從崇拜到愛意滋生,随着日子一天天過去,更是欲罷不能。
按照其父親柳承業的資質和資歷,這輩子是沒有再往上升的可能了,柳承業倒也能看清自己的處境,也沒想着上蹿下跳,但他心思活絡,守着自己的縣尉之位,四處活動,想在這個位子上将利益最大化。
柳學民自小受父親柳承業的影響頗深,大抵也知道自己今後的出路,心想着若是能攀得上縣令這棵大樹,兩家親上加親,自然是美事一樁,因此對扶水瑤更是勢在必得。
柳承業多年來利用職務之便,給自個兒謀了不少福利,但也是偷偷摸摸地暗箱操作,不敢讓縣令扶高知道。
扶縣令這些年在扶水瑤的協助下,把這一碗水端得穩穩的,誰也不得罪,整個平樂縣被管理得也算是井井有條,雖沒什麽拿得出手的政績,但也沒什麽污點過錯,在百姓心中,勉強算得上一個好官。
這點就讓柳承業十分不認同,平樂縣距離京都很遠,可謂是山高皇帝遠,只要按時将征來的稅費上繳,上面也很少會關注這個偏遠的地方,平樂縣這裏除了幾年一次的洪澇災害,雖算不上富碩之地,但若是有心思,也是能撈到很多油水。
在柳承業看來,扶高過于畏首畏尾,縣裏一些大工程需要合作的糧商,扶高都要逐年更換一次,生怕惹了哪家的不愉快,若是由他做主,哪裏需要這麽麻煩,自然是誰給的利多給誰,古來今往,人為財死鳥為食亡都是常見的事,而且周邊各郡縣,那個當官的不為自己謀福利。
柳承業便想着若是兒子能争氣點,讨了扶水瑤的歡心,和縣令一家親上加親,到時候扶縣令安排給扶水瑤的事情也就跟着轉手到了兒子手上,到時候想怎麽做還不是他們柳家人說了算。
只是自小就和柳學民定親的許家這邊,還不知道怎麽解決,畢竟縣令千金不是他們說想娶就能娶的。
雖然扶水瑤年紀比柳學民還要大上幾歲,若放到普通人家怕是要說三道四了,可奈何她家世好,人又能幹,即使年齡再大,還是有不少的世家子弟圍着團團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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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能被扶水瑤看上眼,許家這邊随便找個理由打發了,但就是怕扶家這邊看不上眼,又把許家給得罪了,到時候雞飛蛋打籃子打水一場空。
而且許家在平樂縣,雖然說不上什麽數一數三的人家,但也是能叫得上名號的家族,許家三小姐人長得好,又正當年紀,配上柳學民是綽綽有餘了,再加上太祖母如今還健在,倘若不是很有把握,柳承業還是不想直接惹了自家的老祖宗去吧親事給退了。
在父子三人心中,若是能得齊人之福,那再好不過了。
如今商人地位低賤,柳家又是官府的人,許瓊華身為明家的老三,說不定做妾,對方也願意,柳學民心裏暗搓搓地想到。
一想到上次偶然碰到那個小姑娘,如今已經長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明媚得讓人移不開眼睛,柳學民原本偏向扶水瑤的心思又慢慢扳了回來,如果說扶水瑤是一朵帶刺的蕭薔,那許瓊華就是一株春節的水蓮花,兩種嬌豔絕色,柳學民都不想錯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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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賢茶館的包間內,兩個男人面對面坐着。
對着門口的正是一張小白面的杜賢,如今蓄起來胡須,和幾年前相比身子發福了好多,看起來也多了幾分老奸計滑的感覺。
而背向着門口的,膚色黝黑滿臉的絡腮胡子,正是平樂縣縣尉柳承業。
若是被城中的人看到定會大吃一驚,一個官府中的縣尉和一個靠吃絕戶的贅婿,兩個八輩子打不着一杆子的人怎麽會這麽親密地坐在一起聊天。
“你那大女兒還不願意回來嗎?”柳承業問道。
“讓她母親去接也不願回,想派人強擄回來,可剛到莊子外邊就被趕了出來,正愁得很呢,先前私底下和縣太爺通了氣,一開始那扶公子還一副不愛搭理的樣子,後來聽說不知何時見過小女一面,最近三番兩次地倒和他偶遇了不少,有點意思。”
柳承業嘿嘿一笑:“男人年輕時候不都是這個樣子嘛,猴急猴急的,我看你不如趁熱打鐵,扶水流比他爹上道多了,如今上面缺錢,出點錢走走關系,這縣太爺的帽子誰都能帶,看扶高那樣子,是想着到時候子承父業吧,跟他搭上關系總是錯不了。”
杜賢一聽,忍不住搓搓手道:“如此,那明柔那邊我抓緊一點,若是真的拿下扶水流,官府那些單子,低進高出,哪裏還愁掙不到錢。”
“當初不是我說你,你為何要将她逐出門,這不就是放虎歸山嘛,明權那老小子,精明一輩子,不可能不留有後手。”柳承業呷了一口茶,有些惋惜地道。
杜賢也忍不住遺憾:“當時我心想着就讓她出去游蕩幾日,在外邊沒一個人收留她,活不下去還不得乖乖回來求我,到時候任她骨頭再硬還不得任我拿捏,只是沒想到明權居然會将寶壓在葉秋娘那個小賤人的身上,如今看到桐莊那一大塊肥肉在那裏,想吃又吃不進去,真是讓我寝食難安。”
“小老弟啊,一步錯步步錯,這是不急,慢慢來,你自己也想想辦法讓家裏開枝散葉,你們老杜家傳宗接代的事情還得靠你,崇明公公可是翹首以盼,晚年若是歸鄉,那些幹兒子怕是巴不得他死,還是自己家族血脈的子嗣靠譜,到時候留一兩個過繼給他,也算是報答他這個哥哥這麽些年的幫助了。”柳承業一副語重心長地道。
杜賢沉默不已,再擡頭已是滿眼猩紅:“小時家境貧寒,大哥這才不得已被送進去當閹人,多年未有音訊,還以為早就死在那個吃人的地方,若不是柳兄帶來消息,我們兄弟三人這輩子都不一定還能見上面,之前明家這些事,也是得柳兄幫忙才順利得手,小弟感激不盡。”
柳承業忙道:“賢弟不必如此,一家人不說兩家話,崇明公公可真的是個大善人,當年我若不是得公公相救,也活不到今日,往後的榮華富貴也還是要靠他運籌帷幄,如今有了公公在上邊打點,我們兄弟三人在這平樂縣,哪裏還愁不成事。”
“那确實是,若是能跟扶家搭上關系,整個平樂縣就是我們的天下了,扶高這人膽子太小,還不如他女兒有膽識,我看扶水流這小子比他老子有種,我們把他拿捏在手,還怕到時候扶高不低頭嘛。”杜賢洋洋得意地道。
“嗯,民兒對扶水瑤也是念念不忘,就不知道扶高這老東西心裏怎麽想的,我明裏暗裏暗示過幾次,這老小子總是揣着明白裝糊塗,說讓女兒自己做主,這年頭那個兒女的婚姻不是父母說了算,許家那邊我尋思着也不想放,到時候怕是有要得辛苦一番。”
“不慌,該是咱們的,一個都跑不了。”
柳承業點了點頭道:“崇明公公介紹過來的那個管家你看可靠譜?”
“若不是大哥說他是個閹人,我都不敢把他放今後院了,這小子長得一副人摸狗樣的,幸好是知根知底,不然我怕我頭上綠油油的。”杜賢哈哈大笑。
“男人沒了那玩意兒就不算男人了,活着得多沒意思啊——”說到這裏,柳承業忽然意識到眼前杜賢的兄長,他的救命恩人杜崇就是個太監,忙停下下來,迅速改了口道:“家宅後院無憂,你也可以放心地在外邊打拼了。”
杜賢自然是将他方才不小心說的那一番話給聽進去了,臉上不由得一陣青一陣白,扯着臉皮幹笑道:“那是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