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前路沖突

一夜亂夢,雪倫被噩夢驚醒時,時間才不過28日早上五點。她睡了不到四個小時,頭疼欲裂。疲憊地起身,她走進房中的盥洗室梳洗。鏡中的她略顯憔悴,左眼的黑眼圈又嚴重了幾分。用熱毛巾敷了敷,她閉目養神,腦中不由自主回想起了昨夜的夢境。那夢境很清晰地殘留在她腦海裏,并未忘卻。

她夢到了自己回到了六年前約瑟芬還活着的時候,威斯敏斯特大教堂的螺旋階梯上,她一如歷史重演般送給自己那塊懷表。她試圖呼喊、試圖掙紮、試圖拉着她逃跑,可是她卻像是被某種可怕的力量拘在原地一般動彈不得,也發不出聲音,最終只能眼睜睜看着悲劇發生,看着天頂坍塌,看着約瑟芬再一次将她推開,看着她最愛的妹妹就這樣命喪黃泉……她無數次撥動表盤,無數次回到六年前,無數次失敗,無數次悲痛欲絕,就是無法逆轉一切。窒息的感覺将她徹底勒緊……

她猛地一把拉開蒙在臉上已經微涼的毛巾,深吸一口氣,狠狠盯着鏡中的自己。她默念三遍“集中”,強迫自己将那些可怕的念頭撇出腦海,然後走出盥洗室,更衣出房門。

老傑克正在餐廳準備早餐,收拾好的兩個大行李箱已經放在了餐廳的角落裏。令雪倫有些意外的是,天陽也已經起身,正坐在餐桌邊享用早餐。看到雪倫來了,她笑呵呵地打招呼:

“早上好,伯爵。昨晚睡得好嗎?”

“挺好,公主起得可真早。”雪倫禮節性地微笑道,順着老傑克拉開的椅子坐下。

“當然得趕早,今天9點鐘我就要上直升機,前往東海戰備區,下午2點鐘,我就要乘坐致遠號驅逐艦出海,抵達第一島鏈最南端的疏勒島。最遲今夜12點之前,我就要進入前線開始為期三個月的戰備服役。說是為期三個月,實際上這個時間是會無限期延長的,根據前線戰況,恐怕随時都會改變。等我回來,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了。”天陽打報告般詳細說道。

“辛苦了,公主一路保重。”雪倫道。

“喂,我說伯爵,你的回答也未免太敷衍了吧。”天陽不滿道,“我是有可能一去不複返的人啊。”

“請不要說不吉利的話。”雪倫淡然道,然後在身前鋪好餐巾,拿起了刀叉,開始切割盤中香嫩的培根。

天陽氣憤地用叉子插了一塊炒蛋塞進嘴裏,紅唇嘟起,瞪着雪倫。雪倫就像是她不存在一般,繼續淡定地享用早餐。

“伯爵,你跟我去前線吧。”天陽終于忍不住道。

雪倫沒有回答。

“你跟我去前線,這有助于查你妹妹的死因。當年威斯敏斯特的坍塌事故,與亞特蘭蒂斯的第三皇女拉缇雅脫不了幹系,你只有在前線才有可能直接接觸到拉缇雅。你不是想為她報仇嗎?”

“那麽,我該以什麽身份跟随公主前往前線呢?”雪倫問到,“我現在空有軍銜,沒有軍職,也早就不是軍中人了。公主莫非是想利用特權把我帶入軍事戒嚴區?”

“這沒有問題,你可以做我的參謀,你的軍職關系我可以很快搞定。”天陽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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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麽,既然我是你的參謀了,我是不是只能跟随你行動了呢?如果公主一日不能回大陸,我是不是也一日不能回大陸呢?否則,我豈不是要被視為逃兵,犯了叛國罪被槍決?”雪倫道。

“這……”天陽一時語塞,“你如果真的想回來,我可以向上面申請臨時調令。”

雪倫嘆了口氣,放下刀叉,看着她認真道:“公主,我暫時不想去前線,這裏還有不少事等着我調查。去了前線,我就身不由己了。我很感謝你的幫助,但這件事,只能我自己來做。”

“你是不是要用時間倒退的力量來做危險的事?”天陽忽然問道。

雪倫抿唇,沒有回答。

“我說心裏話,我希望這個能力可以得到充分的利用,尤其在戰場上,每時每分的情報獲取都有可能徹底改變戰況。你的能力在戰場上是無敵的,雪倫,你明白嗎?”

這是天陽第一次喊雪倫的名字,雪倫心口莫名一跳,卻低下頭沒有看她。

“別忘了,我是不受時間倒退影響的人,如果我們倆能夠配合好,拿下利莫裏亞大陸,清除這個巨大的威脅不在話下。到時候找到拉缇雅,為你妹妹報仇,也絕不是不可能的。你即便留在大陸又能如何?無非就是繼續查國安局,順藤摸瓜找到當年誘發威斯敏斯特空間坍塌的罪魁禍首。有近道可抄,你何苦繞遠路?”

“我說了,鮑勃的話口說無憑,我必須找到證據。我要拿回那個丢失的硬盤。”

“你何苦……”天陽急了,“你如果真的想要看國安局的調查情報,我可以讓母親直接利用權限調閱,你不必冒這個險!”

“但是國安局已經被滲透了!女皇陛下看到的,不一定是真實的!而如果你驚動你的母親,必然會驚動敵人,這對前線戰局也會有影響。我要拿到那個硬盤,我必須拿到那個硬盤,再确認國安局內部的情報,雙方吻合,我才能相信。”

“硬盤裏的就是真實的嗎?”

“所以我說我要兩頭确認,把事情調查清楚!”

“你這個死腦筋!”

“是你想利用我!”

天陽憤然站起身,狠狠瞪視着雪倫。雪倫雙唇抿成一道直線,神情凝肅,毫不退讓地望着她。

“斯班賽伯爵,你聽好了。如果你的時間倒退,影響到了我在前線的指揮,我會以阻礙執行軍事行動罪批令逮捕你!”

說罷,她立刻轉身,大步離去。

“當啷”,雪倫将刀叉丢在了盤中,倒在椅背上,拿起餐巾擦拭了一下嘴,悶然坐了一會兒。看了一眼一旁默然站立着的老傑克,她道:

“收拾收拾,我們準備走吧。”

***

天陽沉着臉坐在直升機的後座上,頭上的安全頭盔護目鏡遮住了她的大半張面龐,她默然盯着直升機外的風景,周身隐隐散發着怒氣。

坐在她身旁的杜蘭特中校心頭微顫,有些不大敢和她搭話。她成為公主,哦不,應當是少将的參謀也有三年的時間了,還是第一次看到少将如此生氣的模樣。她到底在生什麽氣?杜蘭特中校不敢問。只是看着素來開朗的少将這般模樣,她也不好受。少将的年紀比她小了整整十歲,軍銜卻比她高了好幾級,在少将面前,她總有某種莫名的自卑情緒,即便杜蘭特本身是最高軍學最為優秀的畢業生之一。

如此沉默的航程一直持續了兩個多小時,直到蔚藍的大海出現在行駛的前方,天陽的情緒似乎才有所好轉。

直升機開始下降,最後降落在了東海州戰備一區海軍總指揮大樓樓頂的停機坪上。戰備一區的指揮官們一半以上都站在停機坪的邊緣,迎接天陽的到來。為首的一位軍裝筆挺的海軍中将,正是目前戰備一區的最高司令——成振毅中将。這是一位身材高大,年過了五旬的老軍人了,早在利拜倫大革命時,他就是革命軍中的一名尉官,他以他卓越的功勳和極強的軍事素養、戰略眼光,一步一步拼搏打熬,才獲得了現在的地位,是當之無愧的實戰将領。

天陽走下直升機,一身深青色的雙排扣海軍軍裝襯得她身材愈發挺拔修長。長發一絲不茍地盤起,頂戴的雪白大檐帽中央,船錨狀軍徽銀光閃亮。她踩着高筒皮軍靴,單手壓着帽檐,頂着直升機螺旋槳刮起的強風大跨步來到成振毅中将身前,“啪”地立正站好,舉手敬禮。

“中将,牧天陽報道!”

“好!歡迎你的到來。”成振毅中将舉手還禮,然後笑呵呵地與天陽握了握手。身後,杜蘭特中校匆忙推着她自己和天陽的行李箱跟了上來。

一行人走下停機坪,向指揮中心大樓內部行去。一路上,成振毅與天陽聊得暢快,久別重逢之喜洋溢在二人之間。

早年間,成振毅曾擔任過天陽的上級指揮官。那個時候天陽還是一個十歲的孩子,但由于她是第一個能夠駕駛第三代機甲的天才少女,所以年僅九歲就有了軍籍并開始服役。成振毅當時是機甲部隊的指揮官,二人有着深厚的交情。兩年前天陽第三次上前線,也是在成振毅的手下工作。這也是為什麽天陽年僅22歲,就已經高居海軍少将軍銜的原因。她實際上已經有13年的軍齡了,再加上她在最高軍學的高學歷和在前線戰場上三個一等功、四個二等功加成,造就了聯邦及帝國歷史上最年輕的少将記錄。

聯邦時期,魯道夫政府研制出了第一代機甲,笨拙沉重、行動不便,主要的戰略目的是抵禦和有效殺傷蟲族和掠食者。進入帝國初期後,由于漂浮大陸利莫裏亞的威脅,帝國開始研制第二代飛行機甲,機甲的造型大變樣,除卻原本的陸戰功能之外,還具備了機甲變形飛行狀态後起飛、滞空、空戰等空中機動戰鬥功能,使得機甲進化成為陸空兩栖機甲。

随着利莫裏亞大陸降落太平洋中,大海成為了雙大陸的主戰場。為此,第三代海陸空三栖機甲開始研發,不久後誕生。只是由于功能的愈發增多,駕駛員的負擔也越來越大。因為機甲仍舊依靠駕駛員精神聯結進行駕駛,三栖機甲對駕駛員的精神力和意志力有着極高的要求。在這方面,天陽有着天生的優勢,作為九歲就能夠駕駛三栖機甲的天才,她自此成為帝國新一代的戰神,肩負着全帝國人民的期望,在戰場上發揮着無可替代的作用。現在的天陽,擔任三栖機甲特種部隊的最高指揮官,帝國最精英的機甲駕駛員全部集中在她手下,她是帝國利刃最鋒利的尖端,也是利莫裏亞人最為忌憚的敵人。

這一次帝國利刃再度到來,使得海軍戰備一區軍心振奮。而這同樣帶來一個信號,真正的戰争即将打響。

天陽抵達戰備一區的時間是28日上午11點35分,成振毅為首的戰備一區指揮官們在指揮中心的貴賓餐廳接待了天陽。午宴氣氛很好,菜品都是很有軍中特色的小鍋炖菜,軍中大多飛行員都是這樣的夥食标準,這也是軍中最高的夥食标準了。由于天陽自幼喜愛中餐,随女皇陛下的生活習慣,這次接風宴也是安排的圓桌中餐。

午宴結束,距離天陽登上致遠號驅逐艦出發還有一段時間,就在餐桌旁,成振毅中将向天陽詳細談起了這次她前往第一島鏈的主要任務。天陽很認真地聽,神色也越來越凝重。到最後,成振毅拍着她的肩膀道:

“利莫裏亞大陸附近的沖擊波力場最近波動頻繁,尤其是西面正對第一島鏈的方向,對方必然在調兵。我們很難預測對方空襲的時間點,但或許就在目下。你到了前方後,最主要的任務就是攔截與精準打擊,務必做到沒有漏網之魚。明白了嗎?”

“放心吧中将,我定不負重托。”

作者有話要說:  價值取向的巨大差異導致雪倫與天陽天生就存在矛盾,從二人第一次見面時,到現在,第一次沖突爆發。哈哈,想要兩人合作,任重而道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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