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量子度量（中）

體檢安排在臨床醫學研究所，這裏是全帝國最前沿的醫學研究中心，有着非常完備的設備，也有着理論與實踐并重的大量臨床醫學專家。研究所的位置在園區中央偏東，乘坐武裝保衛處的車子，她們只花費了五分鐘不到便到了。

角谷聰子并不是一個健談的人，她比外表看上去更嚴肅認真，一路上幾乎一言不發，如果不是天陽還和她搭了兩句話，雪倫甚至要懷疑她對自己兩人是不是有什麽偏見了。

她們在一大群武裝保衛處的人簇擁之下進入研究所，大部分人都留在了大堂。在角谷聰子為首的四名武裝保衛處人員的護送下，她們繞過前臺，乘坐電梯直上四樓體檢中心。等她們從電梯裏出來，走入體檢中心時，卻被當面迎來的陣仗驚到了。

體檢中心中央的空曠地帶放置着一張長桌，桌上鋪了紅絨毯，桌邊長端兩側分別擺了幾張椅子。一邊只有兩張，另外一邊有四張。此時，那四張椅子上已經全部滿員，落座四人身後還站着不少科學院高層模樣的人。

蘭妮皇後坐在中央的位置上，她右手邊坐着一位年約六旬，精神矍铄的歐美裔銀發老者，戴着一副金絲邊眼鏡，威嚴與和藹并存。老者的右側，坐着昨日已經見過面的高能物理研究所的鄭楓院士，而蘭妮皇後左側則坐着一位亞裔中年女性，瞧上去溫和可親，隐約可見年輕時的美貌。

雪倫和天陽走到兩個空位子前，蘭妮指了指位子道：

“坐。”

兩人坐下的同時，蘭妮側過身來面對身邊的銀發老者，開口道：

“我來介紹一下，這位想必你們都聽過，帝國國家科學院院長——喬爾·安德森。”

天陽和雪倫躬身致禮，安德森院長向她們點頭。

“鄭楓院士昨日已經見過，這位是國科院生命科學和醫學學部的主席——武芝蘭院士。她同時也是臨床醫學研究所的所長。”

天陽和雪倫再度致禮，武芝蘭院士沖她們和藹地笑了笑。

介紹完畢，蘭妮道：

“我今天是軍方代表，這一次研究，是軍方與科學院的合作。”她指了指長桌遠端疊放着的兩份協議本，有秘書模樣的人前來将協議分發到雪倫和天陽的手中。蘭妮道：

“請兩位翻開協議閱覽，在此過程中如有異議均可提出，如無異議，則可簽名。”

雪倫打開協議本，裏面夾着兩張薄薄的協議紙，她一字一句地看過去。協議要求她提供科學院認為有助于得出實驗結果的所有品，并配合完成必要的身體檢查與實驗。當然，協議還說明了，如果科學院有任何侵犯基礎人權的行為，參與實驗人均可提出申告，并立即終止實驗。

Advertisement

雪倫反複仔細地審讀完畢，思考了一會兒，判斷協議并無任何侵權條款，便拿起筆簽了名。她簽名時用的是左手，這引來了武芝蘭院士的矚目。

現在雪倫的利益與國家利益基本一致，她想要弄清楚懷表的運轉規律，并找到倒退回六年前且不損害天陽身體的方法。而國家也希望弄清楚這塊懷表的秘密和發生在雪倫、天陽身上的詭異狀況。合作是最為明智的選擇，如此雪倫可以借由國家的強大力量為己所用。再加上實驗對象中，天陽是個極為特殊的存在，雪倫也基本不用擔心科學院會對她們進行什麽違背人道的無良實驗。

雪倫和天陽均未對協議提出任何異議，她們簽名後，兩份協議被輪流給對面的三位科研方代表和一位軍方代表簽名，完成後掃描制作電子檔上傳入國家機密檔案，紙質協議書則一式多份，分別由所有參與簽署協議的人留存。

這一切都完成之後，雪倫将自己的懷表交給了鄭楓院士，鄭楓小心翼翼将懷表收入了一個黑匣子中，領着自己的人回了高能物理研究所。而雪倫和天陽的體檢，也正式開始。

這體檢其實與雪倫從前接受過的體檢沒有太大的分別，最基礎的身體數據測量，然後是驗血、驗尿，不過其餘的檢查項目幾乎全部合并了，雪倫只需躺入一只巨大的檢查艙，所有必須的參數都能得到。

當然，這些檢查，都是卸去雪倫的機械義肢後進行的。她是十分特殊的殘疾人，對于她的檢查，程序上會稍微複雜一些。

等所有的檢查完畢，機械義肢又全部回到了她的身上，雪倫坐在了體檢中心的食堂內，開始吃早餐。還沒等她吃完，方才見過一面的武芝蘭院士走了進來，手中拿着一張夾着紙質報告的寫字板。她來到雪倫身前，笑着打了個招呼，然後坐下。

“桑德蘭伯爵，你的身體真是異乎尋常得健康。請原諒我用‘異乎尋常’這樣的詞彙，因為我們見過不少似你這般缺少手臂和腿部的殘疾人，大多患有一些并發症，身體瘦削、營養不良，心理疾病也是無可避免的。”

“維持健康飲食和足夠的鍛煉，是我每日的必修課。”雪倫笑道。

“呵呵呵……”武芝蘭院士笑了，“左手臂握力79，這恐怕不能只說是健康了，必須得用強壯才能去形容了。這可是超過了青壯年男性最高标準握力12公斤的水準。還有你的心肺功能，身體各類肌群的狀況，可以說哪怕在當下現役的全能運動員中，也是佼佼者。”

雪倫只是聳了聳肩，沒有答話。

武芝蘭問道：“看你的身體報告，之前是不是注射過身體強化激素？”

雪倫點頭。

“嗯……挺好，身體強化激素由于副作用的問題，一直不被提倡，不過你身上并無任何副作用，這倒也是好事。”

她話說到這裏，又仔細盯着報告看了一會兒道：

“詳細的腦分析報告和血樣分析要等今天下午才能出來，到時候我們再集中讨論。”

就在這時，有個女研究員面色蒼白地跑了進來，神色顯得十分慌張。她一來就喊道：

“所長！您怎麽在這兒，出事了。”

“怎麽了？”武芝蘭皺眉站起身來。

女研究員望了一眼雪倫，走上前來，在武芝蘭耳畔低聲說了什麽，雪倫雖然聽力出衆，但并未完全聽清，只隐約聽到了“體重”這樣的字樣。

武芝蘭當下帶着這個研究員匆匆離開，甚至沒有和雪倫道別。雪倫凝眉思索，眼下能出什麽事讓女研究員如此慌張？恐怕除了天陽的體檢之外，不會有其他事了。

雪倫當即跟了上去。

武芝蘭與那女研究員腳步匆匆進入體檢中心另一側專為天陽服務的通道，徑直來到體檢外科科室，此時的天陽正身着一身輕量化的體檢服站在體重秤上，那體檢服僅僅是一件背心一條短褲，加在一起重量不超過0.1克。除此之外，體檢時不允許穿其他衣物。

還有一名研究員站在天陽的體重秤旁，面上的神情十分古怪，嘴角都在抽搐。見到武芝蘭來了，她立刻讓開。

武芝蘭站在體重秤旁，望了一眼上面的數字，神情一瞬顯得十分精彩。她确認了一遍道：

“不是秤壞了？”

“秤沒壞，我們都檢查過了，很正常。研究所的體重秤是當前最精準的秤，一直到小數點後四位數，哪裏是那麽容易壞的。”研究員再次說道。

“嗯……”武芝蘭沉默了。

此時雪倫湊上前來望了一眼天陽的體重秤，其上顯示的數字登時吓到她。她揉了揉眼，懷疑自己看錯了。但數字還是一直不變地顯示在那裏。她仰頭望向天陽，天陽正沒心沒肺地沖她笑。

“幹嘛，被本将軍的纖瘦苗條驚到了？”

雪倫面無表情回道：“31公斤，可以說是纖瘦苗條嗎？”

是的，現在天陽的體重顯示着31.2163公斤，而且那個最末尾的3還在不斷地閃動，不知道是什麽意思。

天陽今年22周歲，身高175厘米，身材勻稱緊實，三圍傲人，因為自幼接受嚴酷的軍事訓練，周身肌肉群發達程度顯然超出一般女性，她的體重應當比同等身高的苗條女性要重一些。雪倫目測估計應當在60公斤往上。31公斤，這顯然太不正常了，就好像她身體一半的質量憑空不見了。

“公主殿下，您之前的體重是多少？”

“63公斤。”天陽道。說這話時，她瞄了一眼雪倫，雪倫沒有注意到她的眼神。

“這……體重少了一半啊……你自己對自己的體重，沒有感知嗎？如果人的體重少掉了一半，這個人本人不會毫無自覺，因為不論是坐立行走，哪怕是擡手拿個小東西，你身體運動的感覺肯定會不一樣。”武芝蘭問道。

天陽搖了搖頭，道：“我并無任何自覺，實際上在我站到體重秤上之前，我一直都不認為自己的體重會有什麽變化。我昨天吃了5個漢堡三大袋薯條1升可樂，如果今天稱體重發現發胖了，倒是很正常。而且，你們看我的體型，像是一個31公斤的人嗎？”

室內陷入了詭異的沉默。

也不知過了多久，武芝蘭打破了沉默，道：

“其他檢查做了嗎？”

“還剩下全身參數掃描沒做。”方才那位慌張跑來的女研究員說道。

“先帶她去做，我去打個電話。”武芝蘭吩咐着，随即快步走了出去。天陽下了體重秤，穿上軟底鞋，跟着那女研究員走了出去，雪倫邁步跟在了她身後。

“你等一下。”雪倫道。

“嗯？”天陽回頭。

“讓我抱一下。”雪倫面無表情地說出了一個奇怪的請求。

“欸？”天陽的面龐忽然間飛起兩朵紅暈。

她愣神的功夫，雪倫已經來到她近前，先是彎下腰來，左手單臂圈住她臀部下方的位置，然後立直身軀，一下就将天陽抱舉起來。

“哇！”天陽發出一聲短促的驚呼，下意識雙手半抱半扶住了雪倫的雙肩。

“真的好輕……”雪倫的聲音從天陽的小腹附近發出，一股奇怪的熱流在天陽體內亂竄。體檢服實在太單薄了，她裏面連內衣都沒穿，就這樣像小嬰兒一般被抱着，即便天陽神經粗大，也覺得十分羞赧。

“你放我下來！”天陽發現自己的聲音有些變了，又軟又羞的感覺，脫口而出的怒言好似在撒嬌，反倒讓她感到羞恥，面頰都燒了起來。

雖說略顯強硬地抱了一下公主殿下，但雪倫的手一直相當禮貌。抱完後，也很幹脆利落地将她放了下來。她定定地望着面頰緋紅的天陽，忽而嘆了口氣，道：

“我說過我不會再用時間倒退的能力，除非你能夠徹底擺脫時間倒退觀測者的身份。公主，你長點心，這件事或許關乎你的存亡問題，眼下，不是展現犧牲精神的時候，你也不要再逞強。如果皇後殿下知道了，她該多擔心啊。”

天陽似乎生氣了，一雙紅唇緊抿，雙眸也不看雪倫，一直盯着身側的地面。雪倫忽而覺得有些可笑，她這模樣，就像個鬧別扭的孩子。

“我知道，要你廢話。”丢下這句很不客氣的話，天陽便轉過身去，跟着那女研究員走遠了。雪倫立在原地，摸了摸臉，方才天陽長發的發尾掃到了她的臉上，略有些刺疼。

作者有話要說：  由于本文下周即将入V的緣故，周末更新就只有這一章了，接下來小書要挪時間存稿，還請見諒。入V大概是下周三，屆時三章連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