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夫妻對拜
時尋綠這頭一磕下去,半天沒有起來。
在場的人無不面面相觑,偌大的內殿一時靜了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齊刷刷地集中在雲亭的身上,一瞬不瞬地盯着雲亭。
所有人都在想,雲亭到底是會答應,還是拒絕呢?
雲亭被幾雙眼睛同時注視着,不由得指尖微麻,下意識抿了抿唇。
他不是頭一回成為衆人的焦點,身為鲛仙轉世,雲亭從小修為在同齡人中便是出類拔萃的,向來寵辱不驚,但這一次,被時尋綠這麽一跪,他卻莫名覺得.......有些緊張。
雲亭後背微僵,站在原地,聞言也沒有表态,只是盯着時尋綠的後腦勺不做聲,半晌後,在衆人的注視下,走到時尋綠面前,然後——
噗通一聲跪了下來,依葫蘆畫瓢給時尋綠磕了一個頭。
明徽掌門:“???”
清衍、清執:“........”
時尋綠聞聲也欲一探究竟,誰料一擡頭就正巧撞上雲亭的額頭,兩個人的腦袋碰在一起發出一聲悶響,痛的雲亭眼淚汪汪,這下是真的要哭出來了。
清衍見狀哭笑不得地去把雲亭扶起,一邊掏出手帕一邊給雲亭擦眼淚,雲亭皮膚白,不一會兒臉上就出現了淡淡的紅痕,看的跪在地上的時尋綠莫名心疼:
“師兄,你幹什麽呢?”
雲亭用手背擦了擦眼角的淚水,聞言茫然地“啊”了一聲,道:
“他跪我,拜我為師,我答應收他為弟子,難道我不應該也跪他一次嗎?”
雲亭身為鲛仙轉世,來頭比明徽更大,因此明徽從未讓他跪過,是以雲亭并不知道拜師的規矩。
清衍捏了捏自家小師兄的臉蛋,被雲亭撓了一爪子,這才不僅不慢地收回手,勾起嘴角笑道:
“師兄,只有凡間夫妻成婚時才會互相跪拜,師徒之間是不用的哦。”
語氣意味深長。
雲亭這才恍然大悟,噠噠噠地跑到時尋綠面前,睜着葡萄大水潤的眼睛,朝時尋綠伸出手道:
“好呀,我答應你了。”
雲亭的脾氣來的快去的也快,時尋綠不一會兒便摸準了自家小師尊的性情,盯着雲亭伸出的手掌看了半晌,抿了抿唇,才将自己的手放了上去。
雲亭的掌心微微帶着些許灼熱,時尋綠站起身後,本來想抽回手,但不知為何,又莫名貪戀起這點溫暖,猶豫了半晌,到底沒有縮回手,和雲亭一道,被明徽趕出殿外,打道回洞府去了。
回府的路上,還有很多內門及外門的弟子跟在自家師尊後面,三三兩兩聚集在一起,或打打鬧鬧,或湊在一起鑽研道術,輪到時尋綠和雲亭二人這裏,卻意外的有些冷清。
時尋綠盯着他們看了好半晌,又收回了視線。
一直站在時尋綠旁邊注意他的動靜的雲亭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不知為何,心中突然酸脹的厲害,是從未有過的感覺。
雲亭細眉微蹙,捂着胸口,疑惑地“唔”了一聲。
時尋綠聞聲回過頭,看見雲亭這番模樣,怔了片刻,走上前捧起雲亭的臉,眸子裏是顯而易見的關心:
“小師尊,怎麽了?哪裏難受?”
雲亭沒有正面回答時尋綠的問題,只認真地看着時尋綠,語氣裏竟有幾分單純:
“你是不是想和他們在一起玩,不想和我在一起?”
時尋綠愣了一下,遲疑片刻道:“師尊說的他們........是誰?”
雲亭指了指那些湊在一起的內外門弟子,垂頭耷拉着耳朵不說話。
時尋綠心底一顫,沒有想到自己随便的一眼竟然會被雲亭察覺,當下心情複雜,定了定心神,蹲下身牽起雲亭的手,直視對方道:
“怎麽會呢師尊。”
雲亭看上去一臉不信,撇着嘴不說話。
時尋綠心道這個小師尊怎麽跟自家女朋友似的難哄,頓了頓,聞聲耐着性子解釋:
“人生在世,每個人都各有來路,各有歸處。我既決定了跟從師尊修道,那麽餘生便應堅守初心,苦樂自當,斷然沒有抛下師尊和他們去一處的道理。”
雲亭對上時尋綠溫和的眼眸,抿了抿唇,伸出手,笨拙地摸了摸時尋綠的腦袋,低聲道:
“可是我不想看到你不高興。”
他說:“我不想看見你不高興。”
時尋綠聞言一怔,又聽雲亭繼續道:
“你若是不高興,想要與他們去一處,我,我.........”
雲亭咬了咬牙,語調斷斷續續的,正想說我應允,卻被時尋綠截住了話頭,面色逐漸嚴肅:
“我高興的,師尊。”
時尋綠擡起頭,第一次認真看了看雲亭的眼睛,發現對方杏眼烏黑深邃,像一塊溫潤的黑玉,看似單純,但卻無比敏銳,漂亮的不可思議。
思及此,時尋綠語氣一頓,随後認真道:
“弟子永遠不會離開師尊的。”
雲亭對上時尋綠澄澈的眉眼,立刻被哄好了,想了想,随後踮起腳尖吧嗒親在時尋綠的額頭上,以示喜愛。
時尋綠渾身一僵,像個石頭一樣杵在原地不動了:“..........”
#自家師尊太單純了怎麽辦#
#我是該躲還是直接A上去#
但很快,時尋綠就被自己的話打了臉。
雲亭十六歲以前和衆師弟居住在青玉苑,十六歲之後又前往明月桃花山閉關,因此并未修建自己的洞府。如今清衍等人紛紛找到了自己的道侶,自然不可能再住在青玉苑,搬出去後,另尋山頭開洞府。剩下單身的師弟有的下山游歷,有的去了別的宗門交流切磋,青玉苑閑置半年後,也改為了外門弟子的寝堂。
總而言之,現在,雲亭和時尋綠,是沒有地方可去了。
作為現代人,時尋綠自然無法和雲亭一樣,随便找棵樹便是一躺。
時尋綠擡眼看着翻身睡在樹上的雲亭,愁的想當場跑路。
雲亭察覺到時尋綠的動靜,以為對方要走,剛閉上的眼睛立刻警覺地站起身,像只兔子似的看着時尋綠的背影:
“你去哪?”
時尋綠腳步一頓,轉過身來,滿臉寫着複雜:
“我去找修居堂的師兄們問問,能不能在此處開一座洞府。”
雲亭不解地坐在樹枝上,雙手撐着樹幹,兩條腿挂在上面亂晃:
“為什麽要開洞府呢?我覺得睡樹上就挺好的呀?”
雲亭是時尋綠見過的最心外無物的人,不為外物及浮名所擾,幹淨通透的像一方水晶,時尋綠想盡自己的最大努力不讓這顆水晶染上雜質,但不等于他可以眼睜睜地看着自家小師尊天天睡樹上。
但時尋綠并沒有多解釋什麽,接下來這幾天,他得了空便往修居堂跑,親力親為地畫設計圖、選材選址,而雲亭還是和以前那樣,整日修煉或者和自家靈寵滿林子撒歡玩,是以時尋綠每天回到明月桃花林時,總是看見自家師尊歪着頭睡在樹上,一夢黑甜。
時尋綠動作一頓,盡量放輕腳步聲,接下衣衫披在了雲亭的身上,随後靠在樹底下,守着雲亭睡着了。
七日後,一個漂亮氣派的洞府便建了起來,雲亭在溪邊玩了水,渾身濕淋淋的,本來想找個地方換件衣服,走到此處時疑惑地“咦”了一聲,大着膽子走了進去,走過七拐八拐的走廊,越看越喜歡,等蹦跶到廚房時,正巧看到時尋綠穿着圍裙在裏面忙碌,高興地像只兔子似的,蹦過去抱住了時尋綠的腰,語氣單純道:
“徒弟,我好高興啊。”
時尋綠生前是甜品師,隔了幾年重新摸到廚具,難得有些心神激蕩,正投入間被懶腰抱住,吓得連勺子都甩出去。
他定睛一看,見是雲亭,急忙收回了手,手忙腳亂地護住雲亭的頭,防止竈臺上的熱水打翻将雲亭燙傷,一只手揭開鍋蓋,鍋裏正煮着姜酒靈雞湯,催促道:
“師尊,快去洗手,一會兒開飯了。”
雲亭興奮地應了一聲,噠噠噠地跑出去洗手,還踮起腳打開碗櫃,幫時尋綠一起布置碗筷。
時尋綠将一桌的菜端上桌,往杯子裏倒酒時,動作一頓,對上雲亭期待的眼神,慢半拍地問:
“師尊,你多大了?”
雲亭咬着指尖道:“一百一十六歲。”
說完,他便催促道:“我要喝,這個是什麽,好香啊。”
“是酒。”時尋綠這才放下心給他倒酒,随後往自己杯子裏也倒了一杯。
雲亭捧着杯子喝了一口,眼睛頓時亮了:“好喝!”
“師尊嘗嘗這個。”時尋綠将一碗芝麻糯米丸子推到他面前,含笑看着雲亭:“今天開府,合該吃點好的。”
“為什麽?”雲亭拿起筷子,卻沒有先自己吃,而是笨拙地往時尋綠碗裏舀了一個丸子,才自己嗷嗚吃掉一個。
時尋綠見此,眉眼更加溫和,像是百雲舒卷,溫和恬然,擡起手,示意雲亭舉杯,和雲亭碰了一下:
“在我們那,這叫喬遷之喜。”
“從今以後,這裏就是我們的家了。”
“家?”
雲亭茫然地咬着筷子,覺得這個詞既陌生又熟悉,忽然對上時尋綠溫和的眉眼,對方的瞳仁在搖映的燈火下顯得更加溫暖,其中落着點點煙火,晶亮璀璨,像是無論走了多遠,驀然回首時,時尋綠都會站在自己身後,默默守着他。
這就是家的感覺嗎?
雲亭分不清這樣的念頭來自于哪裏,心中像是捏碎的了漿果,又酸又甜,捧着臉看着時尋綠,忽然出聲肯定道:
“你很好。”
如果情劫都像你這麽好的話,天道能不能,再給我幾個情劫?
作者有話要說:天道:發你一個對象不夠,還想多要幾個,你在想桃子吃?
雲亭:QAQ
可是婷婷又能有什麽壞心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