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我們不會在一起
緊急情況?
什麽緊急情況?
滿月眨巴兩下眼睛,戚崇衍替他解了安全帶牽住他的手,囑咐:“跟着我,別到處亂看。”
他們在保镖嚴密的包圍簇擁下,跟着列車長走向車尾的備用車廂。備用車廂的電力系統是獨立的,照明還在運作正常,駕駛員等他們落座,發動車廂脫離車體,沿着軌道回退。
列車長深深向戚崇衍鞠躬:“有人故意破壞列車的電力系統,想制造翻車意外,好讓你葬身在這趟列車上。幸虧駕駛員發現得早,及時減速。是我們失察,人已經抓到了,我讓人帶到車站,怎麽處理請大少爺拿主意。”
戚崇衍冷冷地問:“誰?”
列車長老實回答:“是公司的幾個電工。”
“已經認了?”
“都沒跑,等着我們抓,開口就認了。”
“有說什麽原因嗎?”
列車長猶豫了,小心翼翼地看着戚家大少爺的臉色就是吐不出字。
戚崇衍臉色沉了下去,怒斥:“說。”
人高馬大的列車長緊張地嗓子都打顫:“他們說……他們說是……替天行道。”
戚崇衍臉色黑得不能再黑。滿月被他的手抓疼了,小聲地抽了口氣。
戚崇衍歉意地把他松開,帶到角落裏:“我要處理一些事情,我讓保镖先送你回去。晚上如果我沒回來,你不用等我,自己先睡覺。有事情就發信息或者打電話給我。”
滿月知道有人想殺他:“你要去哪裏?會有危險嗎?”
Advertisement
戚崇衍心裏一暖,笑了笑:“沒事。我不會有危險。我保證。”
滿月只好跟保镖先離開。他們從車站換其他車次回去,路上開始下雪,先是窸窸窣窣的一小陣,然後逐漸演變成鵝毛大雪。電臺廣播裏天氣預報提醒有紅色大雪預警,這場雪有可能要持續到明天早上,所有學校明天将停課一天。
晚上戚崇衍沒有回來,第二天早上滿月走到門口的走廊上去看,雪已經淹到了臺階腳下,北風蕭瑟極寒,人站在外頭一會兒,就凍得手腳發麻。遠處的河面還沒有完全凍結,但是從河灘延伸到山丘的林間,大雪已經覆蓋了一切。
滿月想給戚崇衍打個電話,問問他的情況,又怕他正在忙打擾了他。
早飯也吃得心不在焉的,廚娘以為做的東西不和胃口,很惶恐,來問情況。話還沒說到兩句,外頭一陣車行的聲音。滿月以為是戚崇衍回來了,但進門的是個中年人。
“會長,少爺還沒回來,我們也不知道他具體什麽時候回來。”守門的保镖解釋。
李孚看起來有點生氣:“那我就在這裏等,等到他回來為止!”
滿月從餐廳走出來,正和李孚撞上,只好打招呼:“李先生。”
李孚沒想到還有人在這兒,很驚訝。
“您好,我叫……滿月。”滿月大着膽子自我介紹。
李孚反應過來,這才勉強露出個笑臉:“滿月院長,抱歉,我唐突了。”
滿月也沒想到會在這個時候、這個場合碰到戚崇衍的父親。李孚看起來有點狼狽,頭發被北風折磨得亂糟糟的,大衣肩膀上也落了雪粒,一只皮鞋的鞋帶松開了,他也沒看到。
滿月提醒他:“李先生,你的鞋帶……”
李孚低頭才看到鞋帶,尴尬地說:“噢,走得有點急。謝謝你,我有時候真的會被鞋帶絆到。”他彎下腰來系鞋帶的動作看起來有點笨拙局促,氣喘籲籲的。
滿月去給他倒了一杯熱水,請他在沙發上坐下。在這間屋子裏,好像初來乍到的滿月才是主人,而李孚是客人。
李孚見他還穿着睡衣就知道他住在這裏:“本來應該正式地拜訪和答謝你的,崇衍全靠你才好轉起來,沒想到你會在這裏,是我失禮了。改天還請到寒舍一聚。”
他很有禮貌,态度謙和,這是滿月沒想到的。
滿月微笑:“我是醫生,救人治病本來就是我的工作。”
“沒想到院長這麽年輕,又這麽優秀,真是了不起。”
“謝謝您。您也……很年輕。”
李孚看出他的不适,以為他是怕生害羞,語氣更加親切柔和:“崇衍昨天也住在這裏?”
滿月沒有多想:“昨天晚上他沒有回來,他說他去處理事情去了。”
“是列車的事情吧?我是今天早上才知道的,那小子也不告訴我,我還是在新聞裏看到的。我着急,怕他有個萬一,就想給他打個電話問問情況,結果聯系不上,只能找到這裏來了。”
這就是李孚匆忙狼狽的原因:“我不是想打探你們年輕人的隐私,他也那麽大了,我們這些老家夥不應該管那麽多了,但作為父親,總有擔憂他的權利。你說這孩子,出了這麽大的事情,連電話也不接一個,怎麽能不讓人着急?”
滿月理解他的心情,他也覺得戚崇衍失聯的做法欠妥。
“也許他這時候不方便接電話吧,”滿月安撫這位憂心忡忡的父親:“要不然我試着給他發一條信息,看看他會不會回複我。請您稍等。”
他上樓找通訊器給戚崇衍發了一條信息。
——戚先生,你的父親來找你了。他很擔心你,請在方便的時候給他回個電話,謝謝。
信息發出去後兩秒鐘戚崇衍的電話就打了過來——
“他在家裏?沒吓到你吧?”戚崇衍很直接。
滿月也好奇他這麽長時間到底在幹嘛:“沒有。你什麽時候能回來?”
電話背景音裏有汽車引擎熄火的聲音。戚崇衍答:“現在。”
滿月聽到了窗外有人關車門。他跑下樓去,戚崇衍正好進門。
李孚見到兒子松了口氣:“沒事吧?”
戚崇衍和他短暫地擁抱:“讓您擔心了,抱歉。”他解釋了原因:“警局詢問室裏面不允許帶通訊器,所以我沒能接到您的電話。從警局出來我就回來了。”
這個解釋很合理。李孚問:“很嚴重?為什麽要你去警局?”
戚崇衍看了一眼滿月。
滿月連忙避開:“我……先上樓了,你們先聊。”
戚崇衍不是想讓他回避:“不用。”他只是不想吓到這只小天鵝,“三個人都正式移交給警方了,警察在他們的通訊器裏找到大量含有……極端描述文字的文件、對話記錄,應該是自然教的信徒,警方認為這次事件可以定性為恐怖主義襲擊。他們的目标不止有我,還有不少社會高層精英。具體的分析和偵查還需要時間,然後接下去就是公訴流程。”
李孚皺眉:“這些邪教真是越來越猖狂了,對公共交通設施都敢破壞,要立典型嚴懲。”
“什麽是自然教?”滿月問。
戚崇衍解釋:“是這幾年在大陸城一個很出名的宗教教派,本來的教義是崇尚自然,愛護環境。但是發展壯大之後,慢慢變得具有攻擊性,主張的教義也越來越繁冗,不僅反對工業,反對一切化工品,也反對現代醫學,幾乎整個科學體系都在他們的反對主張內。一部分極端的入教信徒甚至會要求自己回歸手工勞作、耕田織衣的古樸生活。”未了,他補充:“你在城裏看到的很多抗議活動就有大量他們的信徒。”
“那你去警局是為了……”
“警察懷疑,我身邊有‘老鼠’。”
李孚一驚:“什麽?為什麽?”
戚崇衍以為事情很明顯,沒想到還需要解釋。
只聽滿月說:“因為他們知道戚先生的行程。想要破壞列車制造意外事故來殺掉戚先生,首先要肯定他在昨天的那個時間的确會從濁水乘坐磁懸浮列車,而且要精準地确定他上的是哪一趟車,要不然這個計劃是行不通的。磁懸浮發車的間隔時間非常短,每五分鐘就有一趟,要精準定位車次的難度也大,任何微小的因素,比如系一次鞋帶、買一瓶水都可能讓車次有所變化,除非……”
李孚終于明白了:“除非跟在崇衍身邊的人,非常親密的人,實時向他們報告崇衍的行程,他們才能精準地定位車次,給那趟車做手腳。”
戚崇衍和滿月對視一眼,滿月露出善意的微笑。
“你心裏有人選嗎?比如昨天跟着你的保镖?”滿月提供了一個參考答案。
李孚搖頭:“不不不,不只是保镖,這些人不敢随随便便出賣你,他們也想不了那麽周全,安排不了這麽缜密。一定有人幕後策劃,有上面的人,有我們這一層的人。”他嚴肅地說:“靠警察是肯定不行的,我們自己內部要進行清查,明天開個會,等等,不行,開會太高調了,會打草驚蛇,要悄悄地查……”他緊張地攢拳咬牙,在原地來回踱步。
戚崇衍打斷他:“爸。”
李孚擡頭:“我的意思是……”
戚崇衍嘆氣:“我會處理好這件事。你不要太擔心。”
李孚松了松牙關,眼眶有點紅,他顫抖的攢拳的手捏在空中,像是不知所措,過了一會兒,又放下。沉默中,他低低地說:“好不容易把你救回來一次,不能再出事了。我會對不起你媽的。我已經……沒臉去見她了。”
戚崇衍一愣,走過去和他擁抱:“我能處理好,相信我。”
滿月看得有點感動。李孚讓他想起了光明。
他悄悄地退出客廳去,想着戚崇衍在警局可能吃不上東西,到廚房裏烤了面包,又熱了牛奶。父子倆坐在沙發上正聊着家事——
“我希望你能見見珂賽特。她很可愛,而且她很崇拜你。她甚至在入學筆試作文裏面寫你是她的偶像。我覺得你會喜歡她。”李孚笑道。
戚崇衍點頭:“沒問題,你安排時間,我會見她的。學校的事情搞掂了?”
“校長同意讓她插班到二年級,她昨天已經開始上課了。艾琳說她昨天從學校回來後看起來心情還不錯,已經認識了一些新的同學。”李孚看起來很高興:“艾琳讓我謝謝你,她知道你願意幫助珂賽特是很難得的。”
戚崇衍不在意:“應該的。新年音樂會的時候,你可以把她們倆帶上。”
李孚一驚:“真的?你願意?”
“大過節的,留着孤兒寡母有什麽必要。”
“沒關系,以前也是這麽過來了。艾琳不在意這些的。我們不想讓你,或者崇新、崇善他們太為難,畢竟媒體可能也會在現場,不好解釋的。等音樂會結束了,我再回去陪她們也行。”
“那就叫來一起吃晚飯吧。往後,崇新崇善他們也要認識的。”
李孚點頭:“好。我會帶上她們的。”
滿月坐在旁邊安靜地聽,既不插話打斷,也沒有離開。他好奇地看着戚崇衍和他父親的互動,猜測這個“艾琳”應該就是李孚現在的愛人,而“珂賽特”是他們的女兒,戚崇衍的新妹妹。
父子倆談了将近一小時才結束。
戚崇衍拉過滿月的手來:“爸,滿月,你們也見過了。音樂會和年夜飯我會帶上滿月一起,他是我們戚家的恩人,到時候,我不希望家裏或者外頭任何人,對他有不好聽的話傳出去。這段時間我也會和他住在一起,方便有個照顧。”
李孚看着兩個人的手,點頭:“當然,這是應該的。我會回去交代好的。”然後他說:“崇衍,我們單獨談談可以嗎?五分鐘就好。”
戚崇衍把他送到外面的車門前:“什麽事?”(啕-謊)
李孚的目光越過他的肩頭看向滿月:“你不是單純地想感謝他吧?我看得出來,你喜歡他,因為他救了你的命?”
戚崇衍失笑着搖頭:“你誤會了,爸,我們不是你想的那種關系。”
“沒關系,我對同性戀沒有任何意見。”李孚首先坦白立場:“我能理解的,畢竟,他在你狀态最糟糕的時候拯救了你,給了你信心。我看得出來,他很懂事,修養學識好,又聰明能幹,長得還這麽漂亮,完全配得上你。我不反對你們,如果你是真心的話。真的。”
戚崇衍低笑:“是我配他。不是他配我。”
“所以你們只是還沒正式确立關系嗎?還在約會?”李孚只是想知道兒子的感情狀态。
戚崇衍搖頭:“不是,我不會和他确立關系,我們不會在一起。”
“為什麽?”李孚不理解:“觀念差異?生活習慣不合?你不是喜歡他嗎?”
戚崇衍的目光拉得遠了點,放在李孚身後的車上:“爸,你還記得我7歲還是8歲的時候,問你要的生日禮物嗎?那頭犀牛,珍稀動物。”
李孚當然記得:“北部白犀,我記得。你那個時候正是最喜歡小動物的年紀,眼光還特別毒,一眼就看中一頭國家保護動物,不能養的。最後我只能給你買了一只犀牛模型。你鬧了很久。”
“對,我後來還是經常會去保護地看它們,有空的時候。”
“不是,這和我們說的有什麽關系嗎?”
戚崇衍兀自說:“我很喜歡那些犀牛,到現在也很喜歡。但是我不會真的弄一只放在家裏來養。我知道它不适合圈養,它需要的是野生的環境,需要自由,那才是真正對它有好處的生存方式。那樣對他來說才是真正的幸福。”
作者有話說:
因為滿月說過他對親密關系感覺到恐懼,也不期待親密關系。所以小7才會覺得,默默暗戀就好,不要給滿月制造負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