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戚先生和你在交往嗎?
午飯前,林克接到了消息:“首席,戚家的繼承人到了。”
歌賽知道戚崇衍,她看了看滿月:“他怎麽來了?”
滿月有點不好意思:“他剛剛做完第一次治療,排異有點嚴重,但是新年了,他又要回家來完成公務。所以我想借用濁水的治療室幫他做一些輔助治療。他說他正好來正式拜訪您。”
歌賽還以為是什麽大事:“請他和我們一起吃午飯吧。”
戚崇衍西裝革履,還帶着花束和果籃。見到歌賽,他主動彎腰和她握手:“您好。”
歌賽笑了笑:“戚先生看上去好多了,濁水當初沒幫上忙,我實在是心有愧疚。”
戚崇衍對她很尊敬:“滿月救了我,我相當于還是受了您的恩惠。”
午飯設在了一樓食堂的小餐廳,吃的都是些簡單、清淡的東西,歌賽和戚崇衍兩個病人都不能胡吃海喝,廚房也就不敢下重手。滿月坐在歌賽旁邊,戚崇衍坐在他的對面。
“濁水随時歡迎戚先生過來,”歌賽表示:“從前你在這兒的病房一直還留着,有需要的話,也盡可以過來住,所有東西都有,滿月和你過來就能做治療。”
戚崇衍感激:“給您添麻煩了。新年過完之後,我還是會和滿月回天鵝島的。”
歌賽看向滿月:“怎麽不多在大陸留一段時間?你第一次來,讓林克帶你去各個地方玩一玩。”
滿月不是貪玩的性格:“院裏還有好多事,病人也在等着,還是算了吧。”
“你還這麽年輕,就老氣沉沉的怎麽行?我在你這個年紀,恨不得一天24小時都在外面。”
“也不是以後不會出來了。等你好一點了,我再來陪你出去玩。”
“我玩不動啦。濁水這一攤子事兒我能在走之前收拾好就算不錯了。”
滿月伸手夠不到蘋果醬,戚崇衍把醬抹好在餐包上遞給他。滿月捧着面包滿足地咬了一口,金黃的蘋果醬沾在他的紅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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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崇衍刻意把目光移偏了點,轉向歌賽:“沒有冒犯的意思,濁水對下一任首席有打算嗎?”
“別提這事兒了,董事會找了我好幾次,吵得頭疼。”歌賽看向專注地啃面包的小天鵝:“人選嘛,有是有那麽幾個,各有優劣吧。我倒是希望,滿月能來濁水。”
滿月以為她在開玩笑:“這裏人太多啦,每天看到那麽多人我會頭疼的。”
歌賽說:“但是在濁水你可以幫助更多的人類。而且,你會有更多的人手來和你一起完成那些以前沒有精力去完成的課題、思路,也不需要有財務預算上的困擾。”
“在療養院我也可以幫助人類。療養院目前的運營還可以。”
“療養院遠離大陸,總歸是脫離了人類社會的。”
滿月和歌賽對視兩秒,他驚詫地發現:“你......是認真的?”
歌賽點頭:“我希望你能接替我,成為下一任濁水的首席科學家。我會為你全力在董事會面前開路,保證你能夠坐穩這個位置。”
“等等。”滿月毫無準備:“可是,你從來沒說過......我不是為了這個才來看你的......”
歌賽嘆氣:“這件事我想了很久了。從兩三年前就開始考慮,我也曾經想過再帶一個徒弟接替這個位置,但找來找去總是沒有你好。你有一顆專心科研的心,最重要的是,在基因修複技術這個方面你是最好,最得我真傳的。只有你,才是最符合這個位置的人。”
“我不行,我不要。”滿月搖頭拒絕。
歌賽勸他:“你剛剛也看到實驗室和我們的團隊了,不會比天鵝島差的。”
“你知道我在意的不是這些。天鵝島是我的家。我不屬于大陸。”
“天鵝島也是,而且永遠是我的家。不妨礙我在大陸工作了大半生。”
“不,我不想離開那裏。我不想離開光明和療養院。”
滿月有點急了,急起來拿着面包的手就不知道往哪裏放。他稍微一偏頭,戚崇衍平靜的臉正撞進視線裏。
戚少爺的注意力像是完全不在他們倆的對話上,他起身給滿月加了點果汁,然後從滿月手裏接過那咬了兩口的面包,放在盤子裏,以免面包從他手裏掉出去。
“喝點水再說。別噎着。”戚崇衍動作慢條斯理,不慌不忙。
他的确想喝水,而且那杯果汁看起來很好喝,滿月拿起來喝了一口。
戚崇衍滿意地加入和歌賽的對話:“他昨天才剛到大陸,我看要不下次再聊這個話題吧。戚家準備了新年音樂會,安排在元旦晚上,今年的小提琴首席是費爾南德斯,聽說您很欣賞他,今年要不要來參加?我可以讓他們給您在第一排留個座位。”
他把話題轉向了新年的活動安排。歌賽沒有拒絕,順着臺階被他帶開。
離開濁水前,趁着戚崇衍已經上車,歌賽将滿月單獨叫住:“戚先生和你在交往嗎?”
滿月沒反應過來“交往”的意思。
歌賽壓低了點聲音:“你确定他是你的伴侶了?”
滿月大驚:“沒有,你怎麽會這麽想?”
歌賽莞爾:“我以為很明顯。你帶着他的機械保镖,他看起來很照顧你,對你很體貼。恐怕現在光明都不會為你抹面包了吧?你們沒有确定伴侶關系嗎?”
滿月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麽回答。他苦惱地皺着眉頭:“你覺得他看起來像我的伴侶?”
歌賽點頭:“我覺得戚家的第一繼承人不會随便給人抹面包和倒果汁。”
滿月發出一聲輕柔的低嘆:“他昨天親了我的額頭,”他指着自己的腦門,“他說是晚安吻。因為我跟他說光明以前是這麽做的。其實我也覺得他這麽做有點奇怪,但我以為......”
“你以為什麽?”
“或許他把我當小孩子。”
“可你不是小孩子。”
“他說過他從前帶着他的妹妹長大。也許他是習慣性地照顧看起來比他年紀小的人。”
“你沒有告訴他你比他年紀大?”
滿月搖頭:“他從來沒有問過。我也沒機會告訴他。”
歌賽問:“那除了晚安吻,還有別的征兆嗎?送禮物?晚餐約會?他有約過你嗎?”
“沒有。吃過幾次午飯飯,也是讨論他的病情或者工作,那不算約會吧?”滿月有點不确定。
那的确不能算。歌賽也有點疑惑:“所以他并沒有追求你。”
滿月誠實地搖頭:“我以為他會有未婚妻或者女朋友,他應該也不會缺乏追求者。他沒有必要追求我。”
“你有和他讨論過這個問題嗎?”
“為什麽要讨論這個問題?”
“你對他沒有任何好感是嗎?”
滿月想了想,他不知道怎麽準确地形容他對戚崇衍的感覺:“他可能是和我關系最親密的人類,這一點我不否認。我在他身邊感覺到放松,不拘束,就像和銀星、和其他療養院同事們在一起的時候。但我認為這是因為他知道了我的秘密,這樣我不需要有所防備。除此之外,我覺得......沒有特別的好感。”
歌賽舒了一口氣。她很難想象自己最心愛的孩子和戚家的繼承人在一起。
“我知道在這件事上我沒有資格給你建議,鑒于我個人的感情經歷非常失敗,”歌賽和他擁抱,“但如果戚崇衍真的追求你,我希望你能夠謹慎考慮這件事。”
滿月再次親吻她的臉頰:“別擔心我。好好養病。”
歌賽也親吻他的臉頰:“無論如何,你要知道,我是愛你的。我只希望你幸福和快樂。”
從濁水回住處的一路上,滿月都在思考歌賽的話。
他腦子裏亂得很,一會兒是歌賽說要讓他接任濁水下一任首席,一會兒是歌賽說戚崇衍看起來很像他的伴侶。
戚崇衍看出來他有心事:“你再看我,我會以為自己臉上是不是沾了髒東西。”
滿月偷看被抓,有點不好意思。
“什麽事?”戚崇衍耐着性子問。
滿月不好開口談感情方面的事:“我就是在想歌賽為什麽希望我接任下一任濁水的首席。我完全沒想過這種事。”
戚崇衍覺得很好理解:“她大限将至,濁水需要一個接替者,你是她最得意的門生。她理所應當會考慮到你。”
“那天鵝島怎麽辦?光明他們怎麽辦?如果我不想呢?”
“如果你不想,她不會強迫你。”
“但是她開口說了,而且她說這樣能夠幫助更多的人類......”
戚崇衍抿了抿唇,神情嚴肅:“人類不是你的責任。”
“我知道,”滿月低聲說:“可是,如果我有這個能力,但是我沒有盡力去做,我以後會後悔......”
他的目光順着車窗延伸向外面。
城市順着磁懸浮宏偉如游龍般的軌道鋪開。保險公司是一座灰色圓拱頂的歷史建築,VIP室裏客戶經理向年輕的女士介紹新的一種人壽保險産品。教堂的矮樓遠看像一艘方舟,神父帶領信徒在園子裏祈禱,但行好事則上帝不會讓疾病降臨。體育館開闊的廣場在高樓中間打開了一道口子,學生們一邊跑步一邊喊口號,看臺上拉着“運動是治愈一切的良藥。”的橫幅。
生活裏所有細節都有疾病的陰影。
死亡,驅動着城市,驅動着整個人類社會向前不斷奔跑。
滿月看得出神了,喃喃:“我可能救不了所有人,我也沒有想過我真的能夠救得了所有人。但是哪怕我能救一個,”他轉過頭迎向戚崇衍的目光:“救你,我也要盡全力。”
救一個,就是千千萬萬。
戚崇衍心中一動,被他的目光灼得心跳加快。
目眩神迷裏,他沉默了一會兒,等腦袋清醒些了才開口:“你還有很多時間,不用馬上決定。”
滿月想起另外一件感興趣的事:“對了,你說新年音樂會,有小提琴的那個,我可以去聽嗎?”他從來沒有聽過音樂會。
戚崇衍本來就預備了他的位置:“嗯,我會帶你去。”
滿月怕麻煩他:“不用不用,我自己去就好了。”
“不可能,我不會讓你落單的。”
“但是你要和你的家人一起吧?”
“多你一個不多。”
滿月輕輕地皺起眉頭,在猶豫要不要放棄去音樂會。
戚崇衍看他的表情就知道在想什麽:“我在二樓給你安排了一個單獨的包廂,到時候你不用和他們坐在一起,也沒有需要你交際的場合。去了就聽音樂,聽完回家睡覺。”
滿月的眉頭沒有松懈,也沒有接話。
戚崇衍等了半天等不到他回答:“那個小提琴手很厲害,你會喜歡的。”
滿月看他這時候情緒還可以,鼓起勇氣說:“可是這樣人們可能會誤會。我覺得最近給人造成的誤會有點多了。”
“什麽誤會?”戚崇衍挑眉。
滿月咬着嘴唇支支吾吾:“就是......他們覺得我們在......”他想起歌賽的那個詞:“交往。”
戚崇衍勾了勾唇:“你知道什麽叫交往嗎?”
滿月把歌賽的話原封不動還給他:“他們認為我們是伴侶。因為我帶着你的機械保镖,而且你會幫我抹面包、倒果汁。你在額外照顧我。”他可能單純,但是不傻:“如果你帶着我去公開場合,還給我安排單獨的包廂,或者其他更多的特殊待遇,肯定會讓人猜測我們的關系。”
戚崇衍認真地看他:“所以為了流言,你決定離我遠一點?”
滿月不是這個意思,但他不知道怎麽解釋:“我是想......”
他還在組織語言,車廂忽然猛地向前沖了一下,然後迅速開始放緩速度。滿月毫無準備,随着慣性身體向前撞了出去,幸好安全帶牢牢把他固定在座位上,只有腹部被勒得一緊。
嘔吐欲從胃部升起,滿月調整了一下呼吸,車子在不斷降速中緩停下來。車廂“啪”一聲燈光全滅,視線立刻暗了下來。
列車廣播響起——
“女士們,先生們,列車由于臨時故障造成車廂斷電和停車,給您的出行帶來不便,我們深感抱歉。請您不要驚慌,不要使用明火照明,工作人員正在進行緊急維修,請您在座位上耐心等待,不要随意走動。停車期間,洗手間将暫停使用。感謝您的配合!”
滿月呼吸急促,瞳孔有一瞬間的放大。
戚崇衍握着他的手,剛要開口安撫一下,身後傳來紛雜的腳步聲。他們前後座位上的戚家的保镖先站起來迎人。
列車長一臉嚴肅越過保镖:“大少爺,緊急情況,請跟我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