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一萬年,夠不夠?”少年模樣的人笑得羞澀,問得認真。
然後幻境就散了,幻境潰散那一刻,顧回看到陸湛又說了一句什麽,顧回聽不到。但是顧回看懂了,他說的是:
一萬年不行,再一萬年。
幻境一散,顧回幾乎沒有片刻的遲疑,立即朝前奔去,她的神魂紋絲不動。
這樣愚蠢的話,她壓根不信。
這次顧回反應更快,快到沒有給幻境反應的時間,讓她再次靠近了那個臺面,近了,馬上就到了。顧回拼命奔跑,任由路線被無限拉長,她無動于衷地往前跑着,就在她幾乎伸手就可以觸摸到乾坤交合位置上的高臺的時候,顧回再次跌入幻境。
巫山之中,高臺之上。
前方是翻湧的雲海,日頭剛剛升起,雲海仿佛鑲着一層金邊,耀目瑰麗。
顧回整個人都僵住了,她能感覺到她的身邊有人。
她閉了閉眼,緩緩吐了口氣,慢慢轉頭,看到了她的父神。
父神靠坐在高臺上,就那樣出神地看着雲海。顧回剛一轉頭,就看到父神臉上露出了笑,他目光未動,但他知道女兒看向了自己,像顧回聽過的無數次,他嘆息一樣喚她的名字:
“夭夭,看這雲海,多好啊。”
顧回仔細看這個幻境中的父神,每當靜靜望着雲海時,父神的眼中總是充滿一種夢幻一樣的柔情,那一刻讓顧回覺得他不像一位從亘古走來的神祇,而像一個人。一個深沉的滿腹柔情的人,一個依然專注地在愛着的人。盡管他最愛的人已經隕落,可顧回常常覺得父神依然能從雲海中看到她。
她的母親最愛的就是天際雲海,父神常說,那時候他總不明白,雲海到底有什麽好看,為何她的母親總能一看就是一天。後來,當他愛上陪伴她看雲海的時候,她卻不在了。
“夭夭,神也無法永存。”說到這裏父神終于轉頭看向了顧回,臉上都是慈愛,“唯有這動人心魄的美,亘古長存,怪不得你母親那樣喜歡。”
當父神眼睛看到她的時候,顧回嘴唇幾乎是控制不住地哆嗦了一下。
她全副力量都用來告訴自己:假的,是幻相。
可是幻相中的父神,同真實的父神,又有什麽區別呢?何謂幻,何謂真。難道此時,她能說她沒有看到父神?她看到了,她甚至可以觸碰到,是幻還是真,真的有那麽重要嗎?
如果真實也注定有改變甚至破碎的那一天,那麽又同美好卻注定潰散的幻相有多大區別。
顧回眷戀地看着曾經為自己為巫山撐起一片明媚天空的父神,那時盡管她總是長眠,可每次醒來的時候都是無憂無慮的。父神連要求她都不舍得口氣重了,總是嘆息一樣道:“還是不想修煉啊?”
“玩完回來了?”
“又纏着他們給你講外面的故事了。”
“你呀。”父神大概想說還是得好好修行,可他看着眼前難得醒來的女兒,最終卻只是笑着擺擺手:“去玩吧。”顧回就快快活活飛出去玩了。
有那麽一瞬間,顧回幾乎要說服自己,真實并不比幻相更高貴,當幻相無限逼近甚至超越真實的時候,我們為什麽不能在幻相裏沉眠。
但,她還是慢慢站起身,她聽到身邊的父神含笑問她:
“這就要走了?”
這次顧回沒有擡頭,只看着父神的衣角,輕輕點了點頭:“得走了,我的朋友還等着我呢。”
她又聽到來自父神的熟悉的嘆息,她努力控制着心神。
她能感覺到父神又用那種充滿疼愛的目光看着自己,她聽到身後的父神慢慢說道:
“去吧夭夭,去玩吧。”
顧回意識到,這個幻境裏沒有故事,這個幻境的結束開關在她手裏。只要她邁下高臺,這個高臺連同高臺上的父神都會立即潰散消失。
她已來到高臺邊緣,轉身看向父神,嘴唇微微抖動,然後露出一個同往日一樣的笑容,她笑着問:
“父君,我離開這麽久,你想我嗎?”
父神看着顧回的眼光含着擔憂,也含着悲憫:
“夭夭,你離開這麽久,是去尋找屬于你的心了吧。”
“得到你想要的心了嗎?”
那一瞬間顧回死死控制着自己整個人,她很想撲上去,在父神寬闊的懷抱裏痛哭一場。極力的自我控制,讓她的面容都輕輕抽動:她入了輪回,失了命珠,卻沒有得到那顆心。
她想跟父神說,南方帝君那個狗神,連同他那個在她眼裏一無是處的女兒,都能欺負她。
可最後,她只是沖着高臺上的父神露出了同昔日一樣甜美的笑容。
此時雲海之上,日頭高升,整個高臺都一片燦爛。
顧回帶着燦爛的笑容回頭,毅然邁下了高臺。
在父神的形象随着高臺一起崩潰消失的瞬間,她聽到父神的聲音:
“夭夭,如果有那一日,上古秘境裏,有你想知道的一切。”
顧回猝然回頭,可她的身後,已是一無所有。
幻境破滅,她重新落回廟宇之中,雙足落地瞬間,顧回縱身一躍,撲到了高臺之上,在她伸手過去的剎那,空蕩蕩的高臺之上出現了一個璀璨的樹種——是封印的燧木。
握到燧木的瞬間,顧回吐出了一口鮮血。那是幻境中她壓住的激蕩情緒,在她終于放松壓制的時候,髒腑震蕩,鮮血湧出。
而在顧回握到樹種的同時,處于死境中苦苦掙紮于不同滅頂之災的六人,也終于得以解脫。陷入沼澤已經滅頂的牧野感覺到吞噬他的沼澤開始離去,他仰躺其中,露出了笑容;水牢中已經淹沒胡不依整個人的水也終于褪去,讓始終處于窒息狀态的胡不依露出了口鼻,大口呼吸;任憑怎麽躲閃都始終劈在刑天身上的天雷頓消,血肉模糊的刑天露出了一口白牙;把紙魅燒得全身潰爛的火,把歡歡一次次卷起又無情抛下的風,壓在朱不離胸口擠壓着他整個胸腔的山通通消失了。
站在石碑前的六人同時睜開了眼,還伴着未褪盡的驚恐。
他們甚至一度都忘了自己是在幻境中,被瀕死的驚恐攫住,頭腦發昏,唯一死死記得的只有三個字:不要動。六個不同的人,心裏有同一個信念,再堅持一下,再多堅持一會兒,神女馬上就會來救他們。
此時六個面色慘白的人都看向了走出廟宇的神女,一切災難都離他們遠去,眼前只是廟宇藍天,還有遠處的鳥鳴。
他們看到神女慢慢張開了手。
一枚藍色的樹種發出璀璨的光芒。
六人慘白的臉色慢慢浮出了笑容,他們做到了,他們拿到了燧木!
七人相護扶持,走出廟宇。
門口處,胡不依撞上了前面突然停下來的牧野,“是不是還難受得很?我也——”胡不依的話突然停了。
七人一下子都住了腳步,徒勞地擋在神女前方。
廟宇前方空地上,一襲黑袍的幽王陸湛負手立在那裏,望着前方蔥郁的密林。
此時,他轉過了身,目光落在他們少主身上,或者說落在少主手中燧木上:
“燧木,本座也想要。”
一時間叢林變色,黑雲壓下,刑天六人還未反應過來,就已經随着幽王一揮袖,再睜眼六人都被甩出了東南,六人相視,盡皆變色。
沉默地爬起來,再次朝着東南方向奔去。
可是他們都知道,沒有用了。
幽王太強。
這樣想着,他們奔向東南的腳步越發快起來。
東南廟宇處,黑雲褪散,困住整個東南角的幻相也徹底消失。顧回攥緊了手中燧木種,盯着陸湛。
而陸湛也伸出了手:“拿來吧。”
拿來是不可能拿來的,這是紙魅六人死了又死才換來的。打,也是真的打不過。
可是幻境之中,顧回發現了陸湛的一個秘密。她只是不确定,萬年過去,那個小小的秘密還剩下多少。
顧回目光微微閃動,往前邁了兩步。
陸湛始終冷冷看着她,面上看不出丁點曾經的樣子。一萬年,足夠把一個動不動臉紅的少年變成一個鐵石心腸的幽王。
顧回似乎要伸出手,可伸出手的剎那她卻像陣風一樣掠過陸湛身側,待陸湛回神的時候,顧回已經消失在原地。
打不過,那就跑!
論跑,尤其是在密林中跑,顧回對自己還是有信心的。
“跑?”陸湛蒼白的臉上,狹長的眼尾微微泛紅,他看向密林處,顧回沒有任何阻礙地穿行在藤蔓纏繞古木森森的密林中。
陸湛看了一瞬,進入密林,開始追。
一個在前方不顧一切地跑,一個在後面沉默地追。
在這片莽莽蒼蒼的叢林中,無聲地上演着一出奔逃與追逐。
這是一場漫長的追逐,從日落西山到月上中天。
後面的人一步步近了,顧回甚至能夠感覺到身後人急促地喘息聲。直到身後人從後方徹底禁锢住顧回,灼熱的呼吸撲在顧回耳邊。
陸湛摟着顧回許久沒有說話,半日才艱難道:
“拿來。”
可他甚至不知自己要的是什麽。
顧回在陸湛懷中,死死攥緊自己的手,藏在身前,她不給也不說話。
又過了一會兒,陸湛才終于伸出蒼白冰冷的大手握住了顧回攥緊的手,再次頓了頓,他的鼻息撲在她耳邊,連同他的聲音都直接入她耳中:
“你不給,我自己來拿了。”
說着他就要掰開顧回的手,可懷裏的人卻攥得更緊,就在陸湛下狠心再不管她要硬來的時候,他聽到懷中人開口說話了:
“怎麽現在你不耍賴也能追上我了?”聲音裏帶着親昵的抱怨。
讓陸湛握着她的手一下子就顫了,萬年前就是這個人,就是這個聲音,非要他承認是他耍賴了,非要他承認要說跑,這世間沒有人會比神女更快。
歲月模糊,其間多少痛楚,可全都揉碎在她一聲嬌氣的抱怨中,讓陸湛不知今夕何夕,不知身處何地,他握着顧回的右手微微發顫。
顧回的語氣更沮喪了:“那我還能怎麽辦呀?為了這個我當時把命都豁上了。”
說着她突然轉頭。
兩人姿勢無比親密,顧回頭一動,陸湛灼熱的唇就擦過她冰涼的耳,讓陸湛整個人都愣住了。
他一下子推開懷裏的人,好像碰到什麽不得了的東西一樣退開好大一步,怔怔看着眼前人。
月光透過樹葉的縫隙灑下,陸湛看到月光下的少女就那麽毫無防備地看着她,眼神裏有着跟家人才有的放松親昵神色。
今夜月光太好,好得讓人心如在其中蕩漾,那麽疼,但又那麽甜。
月光下的陸湛面色蒼白,但是唇紅如血,顧回看到他長長的睫毛輕顫。
他緩緩走到顧回身邊,看到顧回的手攥得更緊,陸湛輕笑了一聲,居高臨下看着跌坐在地的顧回。然後慢慢探身托起她小巧白皙的臉,他的手是涼的,目光是冷的。
可惜,顧回卻注意到了他另一只垂下的手,始終發顫的指尖。
陸湛看着顧回月光下的臉,白皙細膩,眉眼精致,越來越靠近神女本體。
他知道,此時顧回這個人,她的命,都在他手中。
這個沒有心的人呀,還有一條命。
她欠他一條命。
他該拿走她費盡心機得來的燧木,然後要了她的命。無數個痛到熬不下去的時刻,他不止一次咬牙切齒,他要讓她痛苦,他要她的命。
漫長歲月,一無所有,實在難熬得很。
顧回的眼睛是很深的黑。
陸湛的眸子卻是淺淡的。
陸湛就這樣看了好一會兒,有一剎那他的手扣緊了,然後陸湛突然松開了手。
好像他突然出現,他突然放開了顧回,轉身離開了叢林。從追上她的那一刻,自始至終,他沒有說過一句話。
靜谧的月光穿過林葉,靜靜地照在顧回身上。
她張開手,看着掌心發着藍光的燧木種子,慢慢笑了。
此時紙魅已經找到了這裏,看到燧木還在,驚愕望向神女。
顧回捏起燧木種子,細細看了好一會兒,才望向紙魅。
“少主,你——?”紙魅還有些摸不着頭腦,她也算是打探了幽王不少消息,見過幽王實力的。他們都以為燧木一定保不住了,只希望少主無事。
顧回歪頭看着紙魅:“是你說的。”
“什麽?”
“男人的舊情,最好用。”
陸湛明明可以直接拿下,可偏偏來追。那時候,顧回就知道,那段萬年前的舊情可以用。如果單論跑的話,沒有人可以追上她,沒有人。
可是只有讓陸湛追上她,才可以更好地用舊情,不是嗎?
顧回捏着燧木種子,借着月光仔細看着。
真好看。
月光下,燧木的藍光有種動人心魄的力量。
“紙魅,這世間唯有美,永恒不變。”其他一切,都是會變的。
“我只想要燧木。”
顧回一翻手把燧木收入掌心,盤膝而坐,距離秘境關閉還有一天世間,而這個靜谧的東南角就是最适合煉化燧木的地方。
陸續過來的其他五人同紙魅一樣立在神女周邊,為她護法。
而外頭,朱果之争還在如火如荼進行着。秦廷之和呂岩已經得了趙曼和白瑤手中的兩枚朱果,此時正帶着淩霄宗宗和玄劍山莊弟子圍追最後一枚朱果,眼看也可以收尾了。
他們倒是沒想到,蕭端如此難纏。青山宗這次是豁出去了,所有進來的人都只護朱果,歲古秘境這樣兩百年一開的好地方,他們是一株靈植都沒采,全拼在朱果上了。
可惜,再拼命也沒用。
秦廷之看了看天色,“日出之前,就能拿到最後一枚了。”
到時候淩霄宗二玄劍山莊一,青山宗落空,昭示的正是修真界新的格局。已經幾百年了,修真界的格局,也該變一變了。
夜色結束,當太陽再次升起的時候,青山宗的最後一枚朱果也失去了。青山宗弟子一個比一個疲憊,也一個比一個沮喪,一時間他們甚至不知該幹什麽,朱果沒有了,去搶上品靈植嗎?
蕭端擦了擦嘴角的血吐出一個字:
“追。”
還有一天,他們還有機會。
有弟子靠在樹旁,捂着受傷的左肩,忍不住嘟囔了一聲:“追上也打不過。”旁邊立即有人道:“打不過也得追呀。”
三枚朱果,他們青山宗如果一枚都拿不到,想想到時各宗門嘴臉,不少弟子就覺不寒而栗。
“顧師姐呢?”有人問,顧師姐把人引開了,後來怎麽好像消失了一樣。
“那誰知道。”趙晴為了護住白瑤那顆朱果,受傷也不輕,此時火氣很大。青山宗弟子一個個都被打得快爬不起來了,被掌門和長老寄予厚望的天驕呢,青雲峰名聲鵲起的二師姐呢?!
白瑤沉默地靠着趙晴,沒有說話。
趙曼看了這邊一眼,淡淡說了句:“顧二師妹取到了果子,交給了咱們,又引開了那群人,我覺得她已經比誰做得都多了。”已經比誰的作用都大了,怎麽抱怨也不該抱怨到顧回身上。
“我只是想說,如果她及時回來,說不定我們能保住一顆。總不能引開人,引到最後直接沒影了吧?”趙晴疼得哼了一聲,憤憤道。
再遠一些的樹邊靠着虞珊和幾個合歡宗弟子,虞珊早不想跟着這群人了。青山宗,大門派,多威風啊,但她早煩了門派裏有些人了。只是,結盟的時候,顧回要她幫着青山宗守果子.....她既結了這個盟,又應了顧回,就不能半途反悔,成什麽人了。
再說,顧回這麽厲害,人又仗義,聽顧回的肯定沒錯。顧回讓她守着,她就守着吧。
哪知道他們合歡宗也跟着拼命了,結果最後一顆果子也沒守住,這一路還落了抱怨。聽這意思,剩下的一天還是要圍着朱果轉悠,看着那幾個埋怨他們合歡宗弟子的,虞珊是真不想跟着他們轉悠了.....根本不可能搶回來,這人一個個都被打殘了快,拿什麽搶呢。
一邊是答應顧回的,跟青山宗結盟,要幫着他們.....而另一邊卻是她帶着合歡宗還什麽好東西都沒找到呢.....
旁邊的師弟師妹們早已經不滿了。
虞珊咬了咬牙,既有言在先,她就跟着顧回走到最後。再者,虞珊總有種直覺,她總覺得,顧回絕不可能什麽都得不到。只要顧回能拿到東西,這人一定會分給他們合歡宗一點,絕不會讓他們白白跟了一場。
她頂着宗門人的壓力,帶着宗門還是跟着青山宗,把這個結盟走到最後。
被所有人惦記的顧回在天明的時候,煉化了燧木種子,把它藏入自己丹田內。只待化神,她就可以打開一個縫隙,讓巫山人在危機關頭有個隐秘的藏身之處。
已經到了秘境的最後一日,秘境入口随時會開。一旦入口再開,秘境中的人就會當即被彈出秘境,上古秘境将再次關閉,整個秘境将重新沉入徹底的寂靜,在靜谧中度過下個兩百年。
此時秘境中的青山宗弟子們已經徹底灰了心,昨夜他們聚集起最後的力量想要追回朱果,失敗了。這意料中的失敗還是讓他們每一個人都格外灰心,随時可能結束的歲古秘境之行,他們卻連靈植藥草拿到的都很少,而昭顯宗門實力的朱果,他們一枚也沒有。
蕭端背靠着樹,整個人都疲憊至極。元嬰與化神的差距,讓他絕望。很長一段時間,他都只是茫然靠樹坐着,再也不知自己還可以做什麽。他拼勁了全力,但面對聯手的秦廷之和呂岩,卻連一分機會都沒有。直到日頭曬到他身上,他好似才回神,而一旦回神,就會想到出秘境的那一刻:掌門和長老還有其他守候在秘境外的同門,該多失望。
要親口告訴他們這次青山宗一枚朱果也沒拿到,只是這個想法就讓蕭端覺得手腳冰涼。
同樣灰心沮喪的還有遠處幾人,不比青山宗整肅,合歡宗幾人你靠着我,我靠着你,也有歪歪斜斜靠着樹的,跟着青山宗打了半夜,什麽用都沒有。盡管大師姐虞珊在宗門人緣很好,又有威信,但這次依然有人忍不住抱怨了。
他們合歡宗本想着抱大腿,結果大腿倒是抱住了,可眼看着就快不是大腿了.....他們更是什麽便宜都沒沾到,紙魅歡歡協助青山宗顧回,他們跟着大師姐幫青山宗守朱果。雖然朱果沒守住,可他們到底也是出了力了,但眼看秘境都快開了,也沒見青山宗有什麽表示。
合歡宗下面的幾個弟子才這麽腹诽着,那邊已經有人吵起來了。
本來歪歪斜斜靠着的人一下子爬起來了:那不是他們二師姐嘛,怎麽跟青山宗那幾個吵起來了。
合歡宗二師姐三人正跟白瑤和趙晴吵嚷。
原來是為了玉髓芝。
大師姐帶人支援青山宗保朱果,只留下二師姐和另外兩個人尋靈植。畢竟,再是相信顧回,雞蛋也不能真就放一個籃子裏。二師姐三人通過水文植被分布,終于找到一處極大可能會生長玉髓芝的地方,又驚喜地發現這處沒有人來過的痕跡,于是三人就跟這個小山窩死磕上了。她們采用一點點搜尋的辦法,搜了半夜,眼看就剩下最後一小塊地方,結果誰能想到回來的白瑤不過郁悶出來透透氣,一腳沒站穩摔了,就摔到那株藏在灌木叢中的玉髓芝上了!
那時合歡宗一個女修也正好搜到了這裏,眼睛那是噌一下就放光,喊出來的聲音都劈叉了!誰能想到她正激動喊二師姐過來的時候,一下子摔下來一個人,伸手就把她看到的玉髓芝給摘走了!
白瑤這次入秘境,為了護住朱果,不是跟着趙曼就是配合蕭端,根本沒機會到處亂逛。她心裏,是想着立個大功,讓師尊也能為她驕傲,讓那些說閑話的人看看,師尊疼寵的不是個廢物!白瑤雖然修為不高,但她有種莫名的自信,總覺得朱果屬于自己,就是覺得自己能護住朱果。
這種冥冥中的預感讓她搶下了護朱果的任務,卻沒想到這次這種冥冥中的感覺卻沒有應驗。
此時意外得了玉髓芝,正失望的白瑤又高興了起來。宗門裏沒人拿到朱果,玉髓芝也只得了一棵,如今她自己又找到一棵,這貢獻怎麽都不會再有人說她除了張臉什麽都沒有了,她能給師尊争光了!這樣想着,白瑤怎麽可能把到手的玉髓芝讓出去。
對面合歡宗女修就不讓白瑤走,一邊扯着她,一邊喊人。這個女修也委屈死了,要不是看到是青山宗的人,早在白瑤靠近這片地方的時候就被二師姐打走了。就因為是盟友,二師姐她們才放她進來亂走的,要麽她怎麽可能進得來。
就這樣,從開始的争執,到後來的吵嚷,最後不知誰先說出了難聽的話,雙方的話都越來越難聽。
虞珊過來後聽完整個事情,不說話,只是看着青山宗的大師兄蕭端。硬撐着站起來的蕭端,默了一會兒,對白瑤道:“小師妹,給她們吧。”
白瑤聞言按住手腕上裝着玉髓芝的儲物镯,不可思議地看着大師兄,聲音裏帶上了哭腔:“是我先找到的!”
“是我先看到的!”那個合歡宗女修立即不甘示弱瞪眼到。
“你還能看到這整個秘境呢,這秘境都是你的?誰拿到歸誰,這都不懂?朱果你是不是也看到了,歸你嗎?”趙晴兇悍地瞪回去。
“要不是跟你們結盟,我們盯那裏這麽久怎麽會放她進去?”
“結盟就得把玉髓芝讓給你們?誰跟你們結盟你們找她去!”本就對消失沒影的顧回生了一肚子氣的趙晴喊了回去,找誰結盟不好,他們堂堂青山宗找合歡宗這樣的結盟,顧回是看不起誰呢!看看人家秦廷之呂岩怎麽結盟的,顧回就帶他們找這樣的盟友,掌門和長老還讓顧回同大師兄一起帶隊,帶成這樣可笑死了,淪落到跟合歡宗結盟了都!
合歡宗這邊一聽跟着拼死拼活最後人家還看不上他們,一個個都怒了。有人直接喊道:“結盟是顧回定下的,有你們質疑的份?你們倆一個咱們連名字都沒聽說過,一個——”說到這裏這位女修笑了一下:“名聲咱們倒是聽過,但有什麽資格站出來質疑人顧回的決定,人跟你唯一的共同點不過就是同個師尊,其他的——天差地別的兩個人!”摔了一跤就抱住他們排了半夜才找到的玉髓芝,也不想想要不是顧回,她一個金丹初能越過他們金丹後期的二師姐進去?就這麽兩個人,一個理直氣壯的像瘋狗,一個委屈的跟被人欺負了一樣,她們才比較倒黴好不好!
天差地別的兩個人——
白瑤此時脆弱的神經一下子被這句話踩中,這些日子種種讓她困惑、不舒服的變化,好像都藏在這句話裏!曾經她和顧回确實是天差地別,可明明一直以來她才是那個天,有師尊護着,大師兄照顧着,其他所有人都捧着寵着,怎麽一下子都變了呢?
白瑤困惑,可白瑤更憤怒!如果不是為了給師尊争光,她才不在乎什麽玉髓芝,一旦到青雲峰,這樣的東西擺到她面前她都懶得多看一眼。可此時,既然這些人要搶,還打着顧回的名號侮辱人,她才要寸步不讓。善良柔軟的小師妹冷冷看着大師兄,目光裏都是倔強:“我拿到的,我就不給,除非大師兄打死我,不然我絕不會松手!”
蕭端怎麽可能打死白瑤,連一巴掌都不可能打上去。
至此,虞珊算是看明白了。白瑤是氣運好,可其他女人,誰遇到白瑤誰倒黴。倒了黴也活該白倒黴,就這白瑤還紅了眼,一副要跟世界為敵的架勢。想到青雲道君,她按住了合歡宗這邊因為氣狠了還要繼續跳起來罵的兩個人,除了認倒黴,還能怎麽着。
她可是聽說,有女修辱罵白瑤,可是直接被青雲道君抽了靈根的。
就在這時,秘境開了。
秘境一開,秘境外守着的掌門和弟子們目光唰一下都看向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