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長線慢慢放下, 柔軟的小魚卻狡黠地吐出了泡泡。
從炙熱到平淡只需半秒鐘。
葉萦萦眯着眼笑道:“我沒帶手機啊,你不是比我爸還有錢嗎,喏, 你買單。”
阚冰陽默然看着她,面容不驚, 淡然處之。
她故意撩他, 讓他放下防備,以為上鈎了再甩甩尾巴掉頭溜走。
這一招, 還真是棋高一着。
甘拜下風不可能,但總要有個臺階可以下。
阚冰陽推開她, “嗯, 那我回去給你拿手機。”
葉萦萦一聽,僅存的一點酒意也遽然間醒了。
腦酣酒醒, 臉上的酡紅依然在目, 她可不會扭扭捏捏,只會大大咧咧。
她一把抓住他的胳膊, 死活不肯放手,叫嚷着:“剛來就要走?不帶這麽玩的!就算閻王爺收人, 也得看時辰的吧?”
阚冰陽垂眼看了看胳膊上的兩只小手, 她緊攀,襯衣皺擰得蔫巴巴兒的。
手臂一晃, 攥得更緊。
“葉萦萦, 放手。”
葉萦萦借着那股酒後餍足的勁兒,猛地搖了搖頭。
“不!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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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話不經大腦,可每次說“不”的時候最是拉風, 氣焰都嚣張了幾分。
頭一暈, 覺着不夠, 幹脆往死裏作。
她松開一只手,拿了個小杯子放在桌上,然後倒滿遞給他,“你陪我,喝!”
霓虹燈映襯下的酒杯五光十色,氣泡浮游點點,在這種環境下,淬滿了暖色的情-欲調調兒,任由那種撒野的氣息掩埋到頹廢。
白色襯衣在她的拉扯中早就淩亂不堪,外套更是扯落了一半。
阚冰陽耐心不再,強行掰開她的手,“今天的酒錢結在我賬上,別鬧了,跟我回去。”
就知道這人楚漢兩界分分明明,一提喝酒跟墳頭蹦迪似的,詐屍都沒他幹脆利索。
葉萦萦怏怏松開手,拿起酒杯,漫不經心地晃着,“要走你走,反正我不想回去。”
山上有誰,不言而喻。
費欣美和Andy是來求子的,那位藍大師是游方的,妙算天命,蔔挂送子,難約還燒錢,光是開壇做法都有四五場,沒那麽早走。
阚冰陽知道她脾性如此,不能強求,便只能曲線救國。
“葉萦萦,再喝下去我就喊你爸爸來了。”
“不要!”葉萦萦立刻回絕,腦袋歪歪扭扭地仰起來,“師父,你不是說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嗎?”
知道她沒什麽好話,可還是要問。
“然後呢?”
她沒個正經、嗲裏嗲氣地發嗔:“不用麻煩他,你陪我就好了。爸爸……”
“……………………………………”
行吧,酒是醒了,人卻是醉的。
再喝下去怕是會直接瘋。
她說完,又坐回去搖頭晃腦,披散的頭發稀裏嘩啦落在肩上,遮住半張精致的小臉。
她化了妝,今夜格外漂亮迷人。
對面來了幾個男人,就坐在不遠處目光流連,見她衣着暴露,舉止張揚,時不時地看過來。
那眼神,色眯眯的……
阚冰陽面色不虞,大臂一揮,将她整個人攬到懷裏。
葉萦萦愣了一下:“你幹什麽?”
他沒回答,脫下外套裹住她。
“聽話,回去,他們已經下山了。”
聽得這話,葉萦萦眼中一熱,從外套領口露出半個頭來。
“你是在哄我嗎?”
她眼睛轉了轉,長睫在眼睑暈着淡淡的顏色,看樣子是哭過,可偏偏越是這樣,越是讓人有一種說不出的揪心。
阚冰陽又把她的頭按了回去,裹得更嚴實了。
“是,我讓那個姓藍的滾了。”
葉萦萦有些發懵,“啊,那個藍大師嗎?”
阚冰陽點了點頭,眉頭緊蹙,“他不是什麽大師,既不是正一派也不是全真派,他是自成一派的閑散道士,游方為主,走到哪算哪,走出名來了就是大師,走不出名來……”
葉萦萦恍然:“就是騙子?”
也是,道教發源可謂是源遠流長,有些人信的是太上老君,走的卻是旁門左道。
葉萦萦失神了片刻,不過轉瞬,又釋然般笑笑,“算了,她既然想要個孩子,求神不行還能求佛,各大寺廟道觀恐怕都跑遍了。”
她讪讪懶懶地勾了勾唇,笑靥盈盈一水間,眼睫掃過,又是乖戾和不羁。
或喜,或悲。
都帶着一分張狂。
默了許久,阚冰陽幫她把外套扣子扣好,沉吟道:“随便她去哪,但我不會允許她在我的紫靈山拜神求子。”
葉萦萦這才寥寥平了意。
可話語回蕩,明明是平平寡淡的一句話,聽着卻有哪裏不對勁。
反複思忖。
她一怔,擡眼道:“嗯?你的紫靈山?”
葉明誠和衛蔓凝趕到的時候,趙丞已經愁得擡頭紋都深了兩毫米。
爹确實是淡定。
但這後媽卻一股怒氣,直接叫嚣拍桌子了。
“趙丞!我女兒交到你手上!人都給我搞丢了!玩呢?!”
說實在的,趙丞不過是個剛剛出了點名的綜藝導演,他還得罪不起資本,更不敢對立兩面打馬虎眼。
他嘴角一抽,僵着臉道:“不是,葉太太,我也沒料到費欣美會來,更沒料到就和葉萦萦撞上臉了。”
衛蔓凝窩了一肚子火。
“她來幹什麽?”
趙丞道:“求子,和Andy一起。”
“求子?”衛蔓凝眉眼一橫,“女兒都那麽大了,她帶過幾天?她求錘子啊!”
葉明誠皺了皺眉,在一邊小心叮囑:“咳咳,蔓凝……”
到底是衛蔓凝當親生孩子養的,終于知道葉萦萦像誰了。那小姑奶奶,可不就是衛蔓凝2.0加強版嗎?
趙丞着實了捏一把汗,為難道:“這我就不知道了,但是你們放心,已經有人下山去找了,我們攝制組也去了幾個司機。”
找,是一回事。
找沒找到,又是另一回事了。
一旁的助理察言觀色,知道這火甚大,總要澆一澆、滅一滅,于是倒來一壺茶,斟好端到衛蔓凝面前。
“葉太太,喝茶。”
衛蔓凝脾性急躁,連助理手中的茶瞥都不瞥一眼。
“什麽時候去找的?誰去找的?找到沒?”
趙丞哪裏敢怠慢,“找到了,就今天下午,阚公子親自去找的。”
衛蔓凝愣滞,随即與葉明誠相視一眼。
這兜兜轉轉,繞圈兒一般,墨菲定律鎖死了嗎?
她緊皺眉頭喃喃自語:“怎麽又是阚冰陽……”
趙丞茫然不解,這阚冰陽都親自去找了,還有什麽不滿足的?
可他不敢問。
他趕緊拿出手機,撥了個電話。
那邊似乎脫不開身,等了許久才接通。
“阚公子,是這樣的,葉萦萦的父母來了……”
從花間冢出來,紫靈山的客運索道早已關閉維護。
這裏偏僻無車,攝制組住的酒店有點遠,走過去也不太現實。
爬回去。
住旅館。
兩個選擇擺在面前。
夜深露重,馬上又是南方陰雨連綿的五月天,沿街的商鋪都已收攤回家。
風起了,
這天,越來越冷。
葉萦萦一喝便是上頭,她暈乎乎地緊了緊身上的外套,全然不顧別人願不願意,直接就往阚冰陽懷裏鑽。
“我不爬山,我也不住旅館,我要住酒店,星級的,帶不帶高爾夫球場無所謂,至少要有露天酒吧和空中泳池……”
阚冰陽推開她,扶她站好,不鹹不淡地說道:“這是沁江鎮,不是什麽馬爾代夫,只有旅館,愛住不住,不住就睡大馬路。”
葉萦萦噘着嘴,滿面不悅,“你忍心?”
“為什麽不忍心?”阚冰陽問她:“據我所知,你離家出走睡大街,也不是一次兩次了。”
“……”
葉萦萦聞言哽住。
行吧,又是葉明誠那個老家夥兜的底。
她翻了個白眼,癟嘴道:“你不是說我比老婆還親密嗎?現在轉頭就讓我睡大街上,哼,騙人!”
這小姑娘,純會耍性子,耍了還要濫矯情,矯情不夠又先發制人。
什麽都要占上風。
真是飽暖思□□。
妖精,降不住,還吸血。
阚冰陽甩了甩被她攥麻的胳膊,漠然道:“跟不跟我走,你自己看着辦。”
他不給情面,葉萦萦也心一橫。
她咬着下唇看着他,真就站在那,巋然不動。
于燭倚着門框,饒有興趣地張望了兩眼,揚聲道:“阚冰陽,真沒想到,你也有搞不定的人……”
阚冰陽淡淡瞥她:“店不想開了?”
于燭聳了聳肩,輕蔑不語。
這時,趙丞打來了電話,他只能暫且放過,走到一邊去接電話。
葉萦萦從口袋裏拿出一片泡泡糖,吊兒郎當地嚼着,一邊看着阚冰陽的側影,一邊問于燭:“你倆認識?”
于燭抱着手臂,掀起眼皮打量着她,“當然,老哥們了,他穿開裆褲的時候我倆就一起玩了,什麽鬼事情我都知道。”
葉萦萦來了興趣。
她吹了個泡泡,眼眸倏忽閃爍,直言不諱:“姐,透個底呗?他喜歡什麽樣的?”
于燭挑了挑眉,偏過身子輕輕哂笑:“他喜歡什麽樣的,你去問他呀。”
葉萦萦無聊擺手,“你不是說他什麽鬼事情都知道嗎?”
于燭微微欠下身,眼睫掃過小姑娘細嫩的面頰,若有所思地說道:“我又不喜歡男人,為什麽要關注他喜歡什麽樣的?”
這女人個高體壯,面龐鋒棱,一股濃濃的煙味兒混着果芬,陰陽調和,不辨雌雄。
葉萦萦聞之一震。
瞧見她目光恣意流連在自己臉上,一時間,一身雞皮疙瘩都要掉地上了。
她抿了抿下唇,僵硬地扯了扯嘴角,餘光瞥見阚冰陽似乎剛打完電話,腳步一邁,就朝他跑去。
“師父……”
阚冰陽見她往自己懷裏躲,又知道于燭那副死德行,不悅道:“于燭,你吓她了?”
于燭滿面無所謂,“哎喲喂,我就說我不喜歡男人而已,結果她自己跑得飛快,你這就心疼了?”
阚冰陽臉色一沉,“她還是個小姑娘。”
啧啧,這才認識多久,不過開個玩笑吓吓她,便風聲鶴唳草木皆兵,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怎麽她了。
“行行行,你寵着就好。”于燭自嘲地笑了笑,“小姑娘不願意住旅館,不嫌棄就在我這住一晚?除卻花間冢,我還開民宿。”
這可是沁江鎮。
男男女女,花前月下。
酒酣腦熱,拎包入住。
需要的不就是這些麽?
她輕浮挑目,補充道:“什麽主題都有……”
葉萦萦想都不想,轉頭道:“好呀!”
阚冰陽知道于燭那點不上路子的歪心思。
他擡手按住葉萦萦的腦袋,把她的頭一點一點轉過來面對自己。
“葉萦萦,你父母來紫靈山了,我再說一遍,跟我回去。”
葉萦萦陡然間怔住。
……父母?
來紫靈山?
也就是說,葉明誠和衛蔓凝一起來了?
“我靠,錄個變形記真人秀還要叫家長!”葉萦萦掙紮着揮開他的手,“我不,我哪都不去,我就要住這!”
阚冰陽耐心已然瀕臨臨界值,多一分都是忍,“葉萦萦,別再鬧了,你爸讓我馬上帶你回去,我們走盤山公路,繞一些,但也快。”
可小姑娘撒野慣了,根本不會聽勸,也不會跟你好好說話。
“我爸讓你馬上帶我回去,那我爸沒告訴你別惹熊孩子嗎??”
确實,熊孩子熊起來了,誰也沒轍。
再者,熊孩子背後往往有個熊家長,再不把她帶回去,衛蔓凝那女人恐怕要掀供桌了。
不想服軟,便只能用強。
阚冰陽不由分說,長臂一攬,把她整個人都抱了起來,跟個麻布袋一樣直接扛在了肩上。
“你爸沒告訴我,再說了,是熊孩子先惹我的。”
作者有話說:
其實熊孩子有的時候也挺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