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葉萦萦懵了一瞬, 待發覺她和阚冰陽的臉僅僅兩寸不到,臉噌得一下就紅透了。

還好,房間裏唯一的光源就是那臺平板電腦, 他根本看不到自己的臉色。

她倏地将雙手縮在胸口,抵住那陣逐漸下探的趨勢, 問道:“你幹什麽?”

他淡淡答道:“你非要睡我這, 你說我能幹什麽?”

看這模樣也不像喝了酒。

除非作妖。

無怪乎每□□夕相處,所以這也會傳染?

葉萦萦勉強吞咽, 啞着嗓子道:“……你對屍體也這麽親密嗎?”

阚冰陽看着她,目光流連之後稍稍與她交接, 目不轉睛道:“差不多吧, 因為很多東西要看,而且要看得很仔細, 看着看着, 就趴在解剖臺上了……”

他說着,胸口抵在她兩只緊攥的小拳頭上, 緩緩下壓,直到快要貼到她的鼻尖。

男人的鼻息就在自己唇頰, 葉萦萦緊繃的神經終于垮臺。

她倏忽閉上眼睛。

阚冰陽卻冷冷道:“眼睛睜開。”

葉萦萦咬着下唇, 防備不減,但他聲音确實不容置喙, 她又只好半睜半閉, 怯怯生生,“你到底想幹什麽?”

阚冰陽仔細看着她,微弱的燈光中, 視線游走在她的雙眸。

似是看不清, 他又近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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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吸濕潤, 萦萦繞繞,明明是溫香軟玉,落在眼中卻是韓壽偷香。

葉萦萦屏住呼吸,心間小鹿亂撞,就快把持不住。

他忽地放過她,直接坐起來,疲憊地捏了捏眉間,“急性結膜炎。”

“……啊?”

葉萦萦眼睛突然瞪圓。

“就是紅眼病。”阚冰陽深吸一口氣,走到五鬥櫃邊,從藥箱裏拿了一片酒精棉片遞給她,“會傳染,好好洗手,別碰眼睛。”

葉萦萦接過酒精棉片,怼眼看了許久。

“我說我怎麽今天眼睛老是熱乎乎的,還流眼淚……”

阚冰陽擦了擦手,又将一瓶眼藥水放在床頭櫃,“自己點。”

葉萦萦瞥了一眼,

左氟沙星滴眼液。

啧,一個法醫,配置比醫人的大夫還齊全。

她問:“一天幾次啊?”

阚冰陽将倒放着的平板電腦翻了過來,頭也不擡,淡淡道:“三次。”

葉萦萦側頭去看他,正好不留神看到了他的電腦屏幕,幸好他速度快,還貼了防窺膜,血糊糊的畫面只是一閃而過。

她點完眼藥水,閉着眼睛躺在那,“明天我一大早就走,保準沒人看見。”

男人凝神看着眼前的照片,畫面倒映在深眸,眉頭緊蹙。

“你半夜從我這走和明早從我這走,有區別嗎?”

葉萦萦愣住。

好像還真沒區別?

可她的房門都關上了,這個點大家也睡了,更是沒有多餘的客用廂房給她了,總不能真的去跟祖師爺睡吧?

她大言不慚:“反正我就在你這睡,床歸我,你睡哪自己看着辦。”

阚冰陽已經習慣了她的無理取鬧,沒理睬她。

看着她氣鼓鼓的臉,他不覺啞然失笑,指尖在屏幕上微微顫縮,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

葉明誠還真是往死裏寵。

這小姑娘,真的是難纏死了。

這時,技術組的同事又發來幾張新的照片。

文件加密,打開費了一些時間。

晚間加班是常有的事情,阚冰陽直接撥過去語音電話。

“你發來的照片我看了,左耳後枕部正中創口深達顱腔,小腦底部橫斷……”

話語之間,措詞連句,都堪比勘察現場。

尤其是說到一些作案手法和解剖細節,每說一個字,床上那個單薄瘦小的身影就抖一下。

好不容易挂了電話。

已經半夜兩點。

葉萦萦終于不動了。

阚冰陽走過去,擡手在她額頭輕輕一敲。

“早就警告過你,還要待在我這,活該。”

第二天清晨,葉萦萦很早就到了集糜軒。

她困得不行,頭暈腦脹,額角還有些麻麻地發脹。

晏清瞧見,問她:“師……侄兒,你這腦袋怎麽傷的?”

葉萦萦滿眼都是根據阚冰陽字裏行間腦補出來的血腥畫面。

茫然道:“什麽?”

晏清指了指她的額頭。

她緩緩回過神來,回想起昨晚的一幕幕,跟炸裂的玻璃似的,稀裏嘩啦碎了一地。

“哦,不小心磕的。”

想了想,她又道:“對了,晏師叔,我昨晚房門從外面鎖上了,鑰匙也落房裏了,一會兒我找你拿備用鑰匙。”

晏清沒多想:“哦,好。”

給她夾了個糖包。

不多時,吳炫走進來。

他應該是剛抽完煙,滿身煙味不說,連說話談吐都彌漫着一股濃濃的尼古丁焦灼味兒。

“嘶——葉萦萦,你這頭磕哪了?”

好像挺嚴重的,還貼個創可貼。

葉萦萦迷迷糊糊,正好看到阚冰陽也走了進來,兩人稍稍對視,立刻不留痕跡地将目光同時轉開。

無人察覺,除了悶頭不語的唐茵。

吳炫見葉萦萦沒理睬他,心裏不爽,他靠近,胳膊肘搭在她肩上,壓着聲音問道:“昨晚你去哪浪了?”

葉萦萦怔住:“啊?”

吳炫依然沒發覺她的失神,繼續侃侃而談,“我夜裏給你帶了好東西,敲你房門半天沒反應。”

他重重拍了拍葉萦萦的肩。

小姑娘哪受得了這麽一巴掌,本來就一夜腰酸背痛,這下更是痛徹骨髓。

她咬着牙倒抽一口氣,硬聲道:“吳炫!我跟你有仇啊?下手那麽重!”

吳炫跟她沒輕沒重慣了,哪裏想得到她也是個柔柔弱弱的小女人。

剛想垮下臉來道歉。

忽地,餘光淩亂。

像是時空中兩道射線不期而遇,不偏不倚地,就和阚冰陽投過來的目光相撞上。

只電光火石一瞬,對方目光寒涼千尺,冰冷地落在他的手上,便讓他不敵而退,潰不成軍。

吳炫心中篤定葉萦萦肯定又挨了罰,怏怏縮回手,問道:“你該不會是又被罰去跪祖師爺了吧?”

葉萦萦喝着米湯粥,迷迷糊糊道:“沒有啊。”

吳炫懶洋洋地坐在她身邊,好笑地看着她,“反正你肯定不會睡那麽早,說,你又去哪潇灑了?不喊上我,不夠哥們啊。”

葉萦萦不耐煩地推開他,“我哪都沒去。”

吳炫怎麽可能信。

記得剛來第三天,葉萦萦就因為待不下去了而悄悄摸摸偷跑,半道兒上被阚冰陽抓了回來。

她如果不在自己的房間裏,那麽肯定是溜出去玩了。

葉萦萦低着頭,數着碗裏的米,怎麽也說不出口昨晚在哪。

總不能直接堂而皇之地告訴他,她的房門被風給吹關上了,她又沒帶鑰匙,最後整夜整宿都在自己師父的房間裏吧?

不管他們信不信,反正她不信。

晏清也好奇,“是啊,你不是房門從外面鎖上了嗎,肯定又睡正殿了吧,不過你膽子那麽大,正殿有什麽怕的,指不定祖師爺更怕你呢,哈哈哈……”

他說着說着,止不住地笑。

尤其是尾聲那個“哈”,跟支穿雲箭似的,不偏不倚紮在了葉萦萦的腦袋頂。

笑吧笑吧,笑死你們算了。

葉萦萦僵着臉,順着他的話道:“反正我作了妖,受了罰,而且罰得我是終身難忘。”

吳炫立刻來了興趣,“我靠,你真又去跪正殿了?說說看,這次怎麽罰的?”

葉萦萦攥緊拳,頭皮都是麻的。

她咬着牙,看向那道無欲無狀的淡白色身影。

“我那高風亮節的師父,給我形容了一晚上血呼啦吧的照片。”

吳炫一聽,笑得簡直直不起腰來。

晏清也樂在其中,笑得手中的茶杯都差點掉地上。

“阚師兄熬夜那可是一絕,別的不說,他能盯着那些照片看通宵,第二天見他還神清氣爽腳底生風!”

回想起昨晚,那簡直是人生中最煎熬的一晚。

再讓她選一次,還是去正殿跪祖師爺吧。

至少祖師爺不會驗屍,不會說話,更不會在電腦上看高清□□的照片。

葉萦萦撐着腦袋,一根手指在杯子周圍繞來繞去,心中腹诽謝謝他八輩祖宗。

今天逢十五。

紫靈山休沐齋醮,對外不開。

晏清要去經忏,走之前問:“對了,葉侄兒,你房間的鑰匙我一會兒放你門口?”

葉萦萦放下碗,點了點頭。

吳炫知道她現在是頭昏腦漲,也自知沒趣,沒再多問,又跑出去抽煙。

最後,集糜軒只剩下了葉萦萦和唐茵,還有那個坐在偏角處的淡白色身影。

唐茵心虛地擡眼,朝阚冰陽的方向瞄去,唇角輕抿:“葉師妹,最近生活上還有什麽需要嗎?”

“沒什麽……”葉萦萦悶悶不虞,稀裏糊塗搖搖頭。

唐茵的頭更低了,臉更紅了。

也是,她連男人的房間都随便就闖,還能有什麽其它需求呢。

都是手到擒來的事情,犯不着麻煩她這麽個存在感為零的小道姑。

氣氛略有點尴尬。

尤其唐茵遲遲不走,更加平添一絲窘迫。

阚冰陽忽然回過頭道:“你們一頓早飯到底要吃多久?”

“我去找我師父。”

唐茵早就領略過阚冰陽的嚴苛,更怕他這種無端無故地責問,放下碗筷,趕忙跑出去追晏清。

少了唐茵,集糜軒更加安靜。

連茶桌上烹茶煮水的電盅壺,發出的聲音都格外清晰。

葉萦萦丢了筷子,一本正經指着額角。

“我傷口疼,去不了橖頂吹風。”

阚冰陽:“……”

她又指了指眼睛,“我眼睛也疼,今天怕是見不了祖師爺了。”

阚冰陽:“……”

她故作姿态,扭扭捏捏,閉上眼睛像只軟骨柔筋的貓。

但是一睜眼,眼眶通紅,血絲密布,更像一只慵懶無骨的兔子。

矯矯情情,要命了。

可偏就這樣,最是拿捏。

阚冰陽站起來,衣袖一揚,白衫清風,“嗯,随你吧,我今天也不去橖頂了。”

葉萦萦沒料到他今天這麽好磨,順着口問道:“哈?師父,你哪疼?”

阚冰陽走過來,低頭仔細查看她的眼睛。

似乎一晚上過去,沒什麽好轉,反而因為沒睡好而更紅了。

他心疼。

但小姑娘對待感情這方面,模棱兩可稀裏糊塗,他不會說出來。

于是他拍了拍她的腦袋頂,淡然道:“頭疼,我回趟法醫檢驗中心,想跟我一起去嗎?”

作者有話說:

秀徒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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