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不知不覺, 已經是兩周以後。
雲中閣的事情還沒開始煽風點火,就被兩個老阿婆的視頻給一桶水澆滅了。
見葉萦萦和葉氏電商都平安無事,葉明誠終于舒了一口氣。
他這大把歲數了, 就這麽一個女兒、一個公司,左手右手都是心頭肉, 一個閃失都不能有。
好在阚冰陽有點高招, 一點點蒙太奇的手法,讓葉萦萦裝模作樣在紫靈山待了半個月, 就給大家制造了一種“出家一年”的假象。
還真是不可小觑。
看樣子,自己不能再這麽看輕這個“私生子”。
其實仔細想來, 阚冰陽除了出身有待争議, 為人還是正正經經,連褚施這種絕情寡義的正一派出家大師都贊不絕口, 所以呢, 但凡他能回沈家,有個名正言順的身份, 他還是願意接受的。
沒辦法,他這人就是這麽傳統。
老封建, 大清餘孽。
他自己都看不下去了。
想到這, 葉明誠不覺啞然失笑,他幾不可查地搖了搖頭, 無奈拿出手機, 猶豫片刻,給沈禾風打了個電話。
“沈老先生,我是葉明誠, 葉萦萦的爸爸……”
下山之後, 葉萦萦沒有立刻離開紫靈山, 而是尋了一處民宿,在沁江鎮住下了。
說來也巧,開民宿的正是晏清的舅舅。
他們一家都是正一派的,耳濡目染,待人接物都頗為有禮有節,見到是葉萦萦,也只是客套一下,并沒有把她當成什麽特殊人群特殊對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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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萦萦反倒自在多了。
沁江鎮作為整個江城為數不多的世外桃源之一,不僅遠離紅塵喧嚣,有是坐落在紫靈山的山腳,家家戶戶都供着張道陵祖師爺,就算沒有特別的信奉,也格外虔誠。
晏清回來,瞧見葉萦萦還沒離開,不由有些不解,随即又了然般點頭,問道:“侄兒,你這是打算繼續避風頭?”
葉萦萦半躺半靠斜卧在沙發上,吊兒郎當地嚼着泡泡糖,那模樣跟四年前沒什麽太大的區別,她眼梢輕輕一勾,冷嗤一聲:“我這人會怕閑言碎語嗎?”
她當然不怕。
晏清也是知道。
所以二人相視一眼,目光交彙之間,沒說話,卻又什麽都說了。
到底在躲誰,大家心裏都跟明鏡兒似的。
晏清笑笑,摸了摸頭頂,說道:“葉小姐,你是富家小姐,躲得了一時,躲不了一世。再說了,沁江鎮就這麽點大……”
“我知道啊。”葉萦萦滿不在乎地努努嘴,吹了個粉色的泡泡,懶洋洋地刷着手機,“所以呢,我要在我爸把我找出來之前,生米煮成熟飯……”
她說了一半,戛然止住,瞧見晏清那副愕然尴尬的樣子,不由緊抿着雙唇,眼皮一掀,好整以暇地往前傾了傾,然後目不轉睛地盯着他。
盯久了,她“噗嗤”一笑,嘻嘻哈哈地将手機一丢,然後抱着手臂說道:“把我那高風亮節的師父給好好煮煮。”
這下,晏清這種六根早就清清淨淨的大腦還怎麽受得住。
“煮……煮師父?”
他怔了半晌,待反應過來這車速越來越快之後,趕緊随便找了個理由就奪路而逃。
算了,
愛住就住吧,別當他面說這些就好。
可葉萦萦雖是在沁江鎮住下了,但左等右等沒等到阚冰陽,卻等來了另一個人。
深夜濃霧。
月光皎潔落在樹梢枝頭,在一間酒吧門口映出清澈的影子。
葉萦萦選了個偏僻的角落,坐在吧臺邊,看着駐唱歌聲濃情蜜意地沙啞低唱,有一搭沒一搭地喝着酒。
她沒去花間冢,因為太熟。
正酒意酣醉,倏地,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這個點打電話的,估計對她的作息時間也算是了如指掌。
葉萦萦想都沒想就接了起來,“喂?”
“葉萦萦?”
“葉大小姐?”
“別來無恙?”
起初,她聽聲音以為又是哪個記不清名字的小導演或者化妝師,畢竟她也沒什麽咖位,又是個無拘無束的性格,這些人她混得最熟。
最後,聽到那聲輕浮的笑聲,她才愕然道:“我靠,吳炫?”
也不知道這男人最近走了什麽捷徑,自己開了一家直播公司,招攬了一水兒的美女主播直播打游戲,光是喊“哥哥”就收入不菲,更別提一些打賞和廣告效益了。
“哎,叫哥哥。”
葉萦萦嗤了一聲,“叫你個頭啊?你最近幾年高調得很啊,出門買個菜都要直升機接送,國家要對你限高了吧?”
“害,瞧你這話說的。”吳炫啧啧喟嘆,鼻息輕嗤,吊兒郎當地咳了兩聲,“我可是國家認證的積極向上好青年,清清白白做人,老老實實交稅,一毛錢都不差,幹嘛限我?”
葉萦萦靠在椅背上,将腳架起來,嘴角漾着淡淡的笑意,問他:“找我什麽事?”
吳炫不是個拐彎抹角的人,他一直在笑,似乎有什麽事相求,又不好言說。
聽他一個勁地笑,葉萦萦不耐煩,嚷嚷讓他快說。
既然瞞不過,吳炫只好說道:“我不是在新聞裏看見你在紫靈山嗎?都說你出家了,傳得有鼻子有眼,我就打電話來問問……”
聞言,葉萦萦稍稍愣了一下,但她旋即反應過來,漫不經心地勾起一縷頭發在指尖繞着,似琴弦般緊繃。
“嗤……”她放寬心态,回問:“那你覺得我像是那種抛棄一切看破紅塵選擇出家的人嗎?”
吳炫一聽,長呼一口氣,似是心中放下一塊巨石,安定不少。
“也是,你要是出家,人家也不要啊,正一派出家的都是大師級別,屈指可數,你這種……啧……”
他痞氣笑笑,憋着笑意。
葉萦萦冷眼聽着,知道他話中有話,繼續追問:“所以呢?你到底找我幹什麽?”
“……”
對面遽然沉默。
怎麽也想不到,一向直來直去的吳炫,也會有難以開口的一天。
磨磨蹭蹭許久,吳炫也知道葉萦萦不是個有耐心的人,怏怏說道:“咱倆畢竟在紫靈山變過形,怎麽的也算是患難之交吧?”
“然後?”
葉萦萦問。
吳炫遲疑一會兒,問她:“找個時間,一起出來吃個飯?”
聞言,葉萦萦這才仔細想了想,這樣看來也有三四年的時間沒見了,再約上阿正和林燦,敘敘舊,也不是不行。
于是她說道:“行啊,你還有林燦姐他們的聯系方式嗎?一起喊出來。”
吳炫愣了愣,趕緊道:“不是,你喊他們幹什麽?”
“人多熱鬧呗。”葉萦萦漫無目的地輕聲道:“愛喊不喊,随你。”
她說完,困乏地挂斷了電話。
眼前,燭光搖曳,火苗的倒影映蹿在紅酒杯的杯壁上,與眼中的火光遙相輝映。
其實呢,她也沒打算直接挂電話,但沒辦法,她遙遠瞥見一個人,便沒什麽心思再應付吳炫了。
“師父……”
葉萦萦放下手機,擡起一條胳膊,朝門口的人揮了揮手。
阚冰陽走過來,雖然臉上表情淡然,眼底卻依然帶着幾分焦急。
他在旁邊坐下,看了一眼葉萦萦那張酒酣迷離的臉,問道:“你怎麽跑這來了?”
葉萦萦噘着嘴,滿不在乎道:“喝酒呗,怎麽?這兩天你好像特別忙,都沒來沁江鎮啊。”
大概是夏天炎熱,酒吧裏充斥着一種燥熱的情緒,混雜五湖四海的口音和駐唱的沙啞歌喉,難以揮發出來。
阚冰陽眉宇微蹙,聲色沉穩,“嗯,是比較忙。”他稍稍一頓,躊躇了半秒,沉聲道:“抱歉。”
葉萦萦輕嗤一笑,軟筋筋地攤了攤手,“你跟我抱什麽歉?你可是我師父,做什麽都是對的,要不然怎麽為人師表?”
她有理有據,還一套兒一套兒的,根本沒法反駁。
阚冰陽竟不知怎麽去接她的話。
他凝噎片刻,目光在她臉上短暫停留之後,緩緩挪移到吧臺上那杯印着半扇鮮紅唇印的紅酒上。
“剛才在打電話?”
其實呢,他一進來就瞧見了。
面色紅潤驚訝,有說有笑,明顯對面是久未逢面的故人。
葉萦萦本來就沒心沒肺,根本聽不出來男人的意思,她點點頭,挺直了腰板,好整以暇地說道:“對啊,是吳炫。”
阚冰陽一聽,微微錯住。
吳炫這個名字,似乎很久沒有聽到了。
也不知道是本能的抵觸還是突如其來的醋意,他斂聲問道:“找你幹什麽?”
葉萦萦繼續道:“他打算約我們百日劇組的人吃飯,應該是敘敘舊什麽的吧,大家也那麽久沒見了,出來撸個串兒也不錯。”
她添油加醋一氣,反正別人也不知道。
可她不知道的是,阚冰陽一聽,就知道“約劇組”是個幌子,不管誰約,明裏暗裏都會讓吳炫和葉萦萦見面。
敘舊敘舊,稍不留神就會變成敘情。
雙方都靜默了一會兒,葉萦萦不覺後脖頸一陣寒涼,待餘光瞥見阚冰陽眼底的疏遠寒涼,她将酒杯裏的酒喝完,又端起醒酒瓶倒了兩杯,推過來,小心翼翼問:“師父……你吃醋呀?”
話音将落,審問般帶着若有若無的試探和撩撥。
她湊得近,口中那股淡淡的酒氣,款款席來……
人,未飲先醉。
阚冰陽淡然看着她像條花面的蛇在眼前晃悠,難忍壓下心中的那絲悸動,起身說道:“是,太晚了,走吧,回去睡覺了。”
作者有話說:
大概還有10章完結吧,這幾天再修改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