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不可能的,不會的,絕對不可能的!

這些話不斷的在路寧的腦子裏翻滾,她就像一個落水的人,拼命的抓着這些話當救命稻草。

“我現在努力不都是為了你嗎?”

“就你這麽一個臭妞,不寶貝你寶貝誰?”

“爸爸最愛的就是你。”

……

和一般的沉默的有些讷澀的父親不同,路建平從不吝啬從語言上表達對路寧的喜歡愛護。路寧一直覺得自己有個非常好的父親,雖然這個父親喜歡喝酒打牌,這麽多年也沒有再找一個活計;雖然這個父親對她的堂哥堂弟都非常好,遇到他們有需要的時候委屈路寧也要幫忙;雖然這個父親對兄弟姐妹一場照顧,他們家要經常為此吵架。

“我就希望大家都好好的,就希望能幫大家一點就幫一點,看着他們受苦我真不忍心。”

因為這句話,她連那些不公也都釋然了,她的父親,是一個有責任感的男人!他希望能照顧到自己的手足,希望大家都過的好。

這有什麽不好呢?沒有。而且從小到大她也沒有真缺過什麽東西。那種非常拉風非常昂貴的山地車她後來也有了。

“不管了不管了,都是一群白眼狼,以後我就管我閨女。”

“你雖然這麽說,将來還是會忍不住的。”

“唉,實在是不忍心啊!”

這是他們去年,房子說要拆遷但家裏的錢卻不夠,路建平向自己的兄弟姐妹求助,結果除了小妹路小安其他人都袖手旁觀的時候,路建平和路寧的一番對話。

那個時候,路寧已經能夠比較心平氣和的看待路建平對于路家人的扶持了。對于自己的母親來說,那些人是丈夫的兄弟姐妹,沒有半點血緣上的聯系;對于她,那也就是伯伯叔叔姑姑,有的一年也見不到幾次。但對于自己的父親,那是他的手足。他們有一起長大的記憶,有長達幾十年的感情。不管現在如何,在過去,特別是在那些艱難的歲月裏,他們是互相扶持互相照顧的。

路寧記得路建平告訴過她,在六十年代鬧災荒的時候,全家那真是彈盡糧絕,一點吃的都找不到了,是大姑的男朋友,也就是現在的大姑父拿來了一袋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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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不能說那是救命的,也絕對是救了全家人的肚子。

當然付小惠也告訴過她,當年她大伯為了逃避上山下鄉裝病,生生讓她爹背着走了二十裏的山路!

“就你大伯最奸猾了,為什麽個那麽低,就是心眼太多了!”說到這裏的時候付小惠總是咬牙切齒,而路寧在氣憤的同時卻會有另外的想法。為什麽他父親願意背大伯走二十裏?她的父親再忠厚老實,也不會随随便便這麽背人吧,特別是在那個幾乎吃不飽,肚子裏不見一點油星的年代。

那是他的兄弟,是他的兄長!他不願他這唯一的哥哥受苦,才會做出這種事。所以在付小惠為這些氣憤的時候她總是勸解,而當她父親心冷的時候,她也沒有趁機再說什麽。她知道他的父親心軟,知道他是個顧家的。那時候她還想将來要是能找一個像路建平那樣的男人就好了。網絡上不是有一句話嗎?

“看一個男人,不是看他對你如何,而是看他對別人如何,看他有沒有責任感。”

也許在少年時期,路寧會為言情小說裏那種負盡天下人只對女主角一個人千依百順寵愛有加的男人着迷,但在長大後,就算路寧沒有怎麽接觸過社會,也知道那種男人是不靠譜的。

他對別人都不好就對你好?那麽他會一直對你好嗎?他現在喜歡你,所以你怎麽說都行,那要是他将來不喜歡你了呢?如果他對他的家人對他的父母都沒有責任感,那你怎麽能指望他将來對你也負責?

路建平是一個好哥哥,一個好弟弟,他對路家盡心盡責;路建平是一個好丈夫,這麽多年,也沒有搞過外遇;路建平是一個好父親,他讓她這個女兒為之驕傲!

“寧寧,寧寧?你不要吓媽呀,寧寧寧寧?”付小惠雖然又氣憤又難過,但見女兒這個樣,還是慌了起來,拉着她的手來回的搖,路寧回過神,長長的吐了一口氣,“我沒事。”

“我就知道不能告訴你,我一直瞞着你就是怕你生氣……“”媽,你能不能不說這些了!“付小惠有些無措的看着她,路寧做了幾次深呼吸:”媽,對不起,我不是和你吵,而是現在你再說這些沒有用。首先你要告訴我,我爸,真的給柳葉兩萬?”

付小惠點點頭,想了想又道:“我沒有親眼看到他給,但你把錢拿來後,柳葉就不再鬧了,在那之前她還說要和你爸拼命的。”

一個做小三的女人說要和她爹拼命,這簡直是荒唐絕倫,路寧只感到眼前陣陣發黑,她強忍着眩暈,繼續問:“好,那我拿回去四萬,剩下的兩萬呢,也都給柳葉了?”

“這我不知道,都怪我沒管錢,要是我管着錢怎麽也不會有這事!”

付小惠不管錢這也曾讓路寧感到疑惑。過去做生意的時候,付小惠管錢管的是極嚴的,只是做生意的錢不好算,每天進貨出貨,走的是流水錢,就算她抓了大頭,路建平也總能從手底下漏出點錢給路家人。在路寧的記憶裏,付小惠大概是在她上大學的時候不管錢的,那時候她也有點疑惑,但見父母和諧,兩口子過的和和美美的她也沒有多想。

這次付小惠提到這事,她不由得問:“那媽,你為什麽不管錢呢?”

付小惠停了下,嘆氣道:“我想着都老夫老妻了,還分什麽彼此,你爹當時又那麽好……哪知道,哪知道會有這些事啊!”

說到這裏她又哭了起來,路寧麻木的給她抽紙巾:“別哭了,走吧!”

付小惠疑惑的看着她。

“走,我們去找他!”她說着就站了起來,咬着牙,“我們去找他要錢!”

這時候已經沒有城際公交了,但省城離菊城這麽近,從來就不缺跑長途的出租車,就算在這大晚上也一樣,如果到聚集點,等齊四個人只要五十塊母女倆就能回菊城,但現在路寧已顧不得這些了。她心裏憋了一把火,這裏面有懷疑有不信更有憤怒。

她的母親不可能撒謊,就算再反對她和王銳也不可能拿這種事情撒謊,但她甚至希望這是她父母針對她的一個計謀!怎麽可以呢?怎麽會是這樣呢?她的父親怎麽會這樣對她呢?

她要問清楚,她一定要問清楚!

“寧寧,你想好怎麽對你爸說了嗎?”因為路寧的氣勢,付小惠就算一向節儉這次也沒敢反對她花一百塊包車,只是在出租走到中途的時候才有點小心翼翼的開口。

“沒有,先看看再說。”

“嗯,不要急,和你爸好好說。你上次就是太急了,你爸和你姑都說了,哪有當閨女的這麽和爹說話的?你……”

她還要再說,路寧已經忍不住了:“媽,你能不能不要這個樣子,你做了什麽虧心事嗎?”

付小惠一畏縮,沉默了片刻,然後才有點尴尬的道:“你、你這說的是什麽話……”

那話一出口,路寧就有些後悔了,此時見付小惠這個樣子更是不忍,她長出了口氣:“對不起,媽,是我說錯話了。”

“……你這孩子,就是太心急。”

路寧看着窗外沒有說話。菊城和省城之間早已修好了公路,此時只見路燈忽閃而過,而更遠處是隐沒在黑暗裏的野外。這次路寧沒有打電話,直接撲到了家,在付小惠想敲門的時候路寧道:“把鑰匙給我。”

付小惠猶豫了一下,把嶄新的還沒來得及挂上繩子的鑰匙遞給了她,路寧輕輕的打開門卻幾乎是惡狠狠的把門推開——一片黑暗,家裏沒有人。

付小惠道:“你爸他們……好像不在家。”

路寧沒有說話,打開燈環顧四周。無論是和他們過去的房子相比還是和路寧的小窩相比,這裏都顯得非常簡陋,地板是看不出顏色的,牆壁有些斑駁,客廳狹小而沒有窗戶,路寧的目光在客廳裏微微一掃就直接來到了卧室,非常淩亂,卧室裏亂堆着很多東西。路家原本有二百平方,雖然有一部分先放倒親戚那裏了,但要把剩下的擠到這麽幾十平方的房子裏,也足夠把整個屋子占滿了,這麽一眼看去,真看不出什麽。

路寧又來到另一個卧室,在這裏,明顯有人才住過的痕跡,這個房間本來是她回來住的地方,但她已經有段日子沒有回來住了,那在這裏住的又是睡?

“你晚上睡這裏?”

付小惠點點頭沒有說話,路寧咬了下牙,想了下來到洗手間,她也不知道為什麽來這裏,好像是因為看的那些電視電影,在別人抓奸的時候總是滿屋子亂走,也好像是冥冥之中有什麽在引導着她。

洗手間狹小而髒亂,用的還是過去的蹲坑,鏡子已經照不出什麽東西了,牆上的瓷片已經發黃,但是,路寧卻一眼看到了她最大的發現——衛生巾,一包才拆封沒怎麽用過的衛生巾!

路寧知道自己的母親在兩年前已經絕經了,而她這一個多月都沒有回來住過,這包衛生巾是誰的?就算是她過去遺落的,她也有十多年沒有用過這個牌子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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