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對于路建平,路寧也是想過的。最好的,當然就是路建平不再來找她，從此老死不相往來。
當然以現在的情況來看，完全斷絕關系是不可能的,畢竟付小惠和他還沒有離婚，未來總是有這麽一場官司好打。每當想到這點,路寧就頭疼，從心底裏不願意再和路建平碰面。
而根據她查到的資料,哪怕以後付小惠和他離了婚,付小惠可能和他沒有關系了,她和路建平卻是不可能割斷的,哪怕他們現在寫了斷絕父女關系的協議書，哪怕路建平現在說以後不會讓她贍養,但根據中國的法律，這些都可以不作數，等将來路建平老了，來找她的時候，她總是要管的，否則路建平可以去告她。
不過她也想好了，真到了那一步，就等着路建平告，看法院怎麽判，不是有個贍養費的标準嗎？法院讓她給多少錢，她到時候就給多少錢。
按照他們老家的那個工資水平消費水準，了不起了，也就四五百。
這些都是她想的，她知道想簡單，而真實施起來，卻有諸多扯皮、消耗，其中的麻煩不知道要有多少，就算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但她的這本經，卻格外的與衆不同。
所以在認識不多久，她就把事情原原本本的給馬孩兒說了，馬孩兒聽了也沒多少驚訝，只是道：“那時候你對我說的時候，我就覺得不像是小說。”
“為什麽，你不覺得很狗血很離奇嗎？”路寧疑惑道，一直到現在她都覺得這件事真的是非常的具有戲劇性，現實生活中恐怕是很難看到的。
“太離奇了。”
“呃？”
“這種事情現實中有，但小說一般不會這麽寫，因為不符合人們的思維定勢。你父親做的那些事……唔，你不要多想啊，我現在只是和你探讨，假設這真的是一本小說的話。你父親做的那些事，最好的解釋是，你不是他親生的。因為不管他怎麽對你母親，其實夫妻兩個是很難說的。國外有一項調查，說感情再好的夫妻，在婚姻生活中，也會有幾十次想離婚，有五六次想殺死對方的念頭。具體的數據我忘了，反正就是這麽個意思吧。我們先不說這個調查是不是完全正确，因愛生恨，因為種種原因而對對方不滿都是有的。夫妻兩個吵架，一方把另一方殺死這種事也屢見不鮮。但是說，父母對自己的孩子不好……這不符合人們一般的感覺。”
路寧抽了一下嘴角，馬孩兒摸了摸她的頭：“但這只是一般的情況，而現實則是，也實在有很多父母，對自己的子女不好。把剛出生的孩子抛棄的，孩子身患重病卻不管不問的，這些都有。只是在我們的周圍，聽到的大多都是父母如何愛子女，如何為子女付出。所以突然冒出一個，就是對自己的孩子苛刻，而這個孩子還非常好的……人們就會覺得不太可能。在這個時候，人們看到的是這個孩子的絕地反擊，是這個做爹的倒黴受災，是當娘的幡然悔悟從此奮發向上。這些，才符合人們對這件事的期待。”
“……我突然覺得自己好沒用。”
“你已經很好了。”馬孩兒笑着拍了拍她，“我剛才說的那些都只是小說，小說裏人們當然要求一個酣暢淋漓。但這是現實。小說裏還有大義滅親，刮骨割肉的，你做不做得到？”
“歷史上真有人能做到的。”
“所以啊，人家成為歷史名人了，你覺得你能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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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你這是藐視我，等我拿到諾貝爾文學獎的時候，我也一定會名傳千古的！”
路寧舉起一個手指惡狠狠的說，馬孩兒笑着點頭：“很是很是，我就等着和你一塊兒歷史留名了。”
“關你什麽事？”
“我是你老公啊，人家提到你的時候，總要捎帶一句我的。”
“才不要你呢！”
路寧說着，用力的拽了一下他的手臂，雖然用的是否定句，心中卻是充滿了喜悅，過後和秦菲菲說了，秦菲菲滿是感嘆：“馬孩兒真的很好啊。”
路寧用力的點頭：“你說我當初是怎麽喜歡上王銳的呢？還想着将來怎麽和他過日子，怎麽攢錢，租哪裏的房子合适，哪些開銷是要去掉的，我真是腦子抽了。”
“拿來。”
“什麽？”
“腦殘片啊，你一定是吃了藥才治好病的，最近王亞鵬的腦袋也有點不正常，我拿過去也治治他。”
“去你的！”路寧笑罵，拿着小勺作勢要敲，兩人笑成一團，路寧道，“王亞鵬最近還好吧，不說他快要升職了嗎？”
“說是這麽說，但這事哪有個準？更何況現在這事哪有不花錢的，可他那工作，我總覺得花錢不太值。你說他這要是事業單位，咱認準了就在這裏幹，努力往上爬爬也就罷了。他這個單位，真能幹一輩子嗎？”
“怎麽不能？他那裏也是老字號了。”
“可是真幹一輩子又能有什麽出息？”
“你看看你，幹一輩子不行，不幹一輩子也不行，你到底想怎麽樣啊？”
“我想讓他當公務員，我想讓他進入央企，我想讓他進入事業單位，我想讓他升官發財！”
路寧驚愕的看着她，秦菲菲嘆了口氣：“當然，我也只是想想。這些東西還是到下輩子再說吧，現在最實際的，就是我們的婚事。”
“房子你們也買了，婚紗照也照了，還有什麽？要說裝修，你們這是期房，目前也沒辦法裝，剩下的也就是定酒席了啊，酒席不是早就定好了嗎？”
“哪有這麽簡單，還有他們家要給我的東西，以及我要陪嫁的東西。”
“這有什麽說法嗎？”
“說法多了。你知道咱們那兒的風俗，最少也要給一萬一，說是萬裏挑一，但你知道他媽怎麽說嗎？說什麽錢都買了房子了，以後還要想着裝修，只能給六千了。憑什麽啊，人家都是一萬一，我就是六千！我哪點比別人差啊，還有買的三金，你不知道那金子有多細，知道的，那是項鏈手镯，不知道的，還以為那是根線呢！”
她說着就哭了起來，吓得路寧連忙哄她：“乖，乖，這些都不重要，關鍵的是你們倆過的好。項鏈手镯的，咱們自己也能買，以後咱們買鑽石的。六千嘛，這個可以再商量啊。你換個角度想，你們那個房子的确不便宜，他們家一下拿出幾十萬的确是有點困難了。老人家都想手裏留個活錢，這也是無可厚非的。不哭了不哭了啊，你再哭我就該難受了，你說說這是什麽事啊，都怪我！”
“不怪你，你不知道，我都快憋死了。”秦菲菲一邊擦淚，一邊說，“我也知道他們家拿出這些錢不容易，誰的錢都不是大風刮來的，所以我也沒提什麽過分的要求，我也沒說項鏈就一定要多粗，一定就要有什麽幾十分的鑽石戒指，我就想別人有什麽我就有什麽就可以了，婚紗照也只照了個一千多的，酒桌只定了五百的，我也沒說什麽，但咱們那兒都是一萬一的，我這六千算什麽呢？他媽還說什麽六六大順，順個什麽啊，我現在見什麽都煩！”
“能談的能談的。”路寧也覺得這六千有點說不過去，別的也就罷了，畢竟首飾除了克數，還有個做工，結婚當天亂糟糟的，別人也不知道這些首飾到底多少錢，可這一萬一的彩禮是要念出來的，親戚朋友都在那裏聽着呢。
而且秦菲菲現在又懷孕了，将來生了孩子，不知道有多少難聽話。自然，現在社會風氣開房，未婚先孕奉子成婚的不知道有多少，但那些八公八婆們，背後的嘀咕，翻嘴調舌，就算秦菲菲在省城可能聽不到多少，但她娘家那裏又怎麽辦？
“你要覺得不好說，我去找王亞鵬談談？”
“又能談出個什麽？”
“總要談談吧，這事，你是不好對你婆婆說的，還是要王亞鵬卻和他媽說，五千塊錢也不多，總是能找來的，我明天就去和他談，那個，他知不知道今天咱倆見面。”
“應該知道吧，他知道我現在也沒什麽地方去。”
“唔，這就有點難辦了，不過沒事，我注意點說話方式，放心吧，一定沒問題的，好了，乖，笑一個。”
和秦菲菲分開後，路寧想了想自己的措辭，其實她也知道這種事外人最好少攙和，弄不好就是好心辦壞事。但秦菲菲這個狀态，也不能讓她去和王亞鵬拌嘴，而王亞鵬這個人呢，路寧是知道的。
責任感也有，照顧老婆的想法也有，這些年基本上是比較順着秦菲菲的，但卻是那種，推一下才知道動一動的類型。一些話你如果不明明白白的告訴他，他可能還覺得沒什麽大不了的。
這一次她既要把話說明白了，還不能讓王亞鵬有什麽不好的心理，為了這個，她還提前找馬孩兒模拟了一下。
“應該是沒什麽問題的。”在她說完要對王亞鵬說的話後，馬孩兒道。
“真的嗎？”
“按照你說的，王亞鵬的那個性格聽了這話，起碼不會生氣。”
“怎麽是我說的那種性格，你不是也見過他嗎？”在同一個城市裏，雖然彼此都有事情，但也一起吃過兩次飯。
“就見那兩次，能看出什麽？”
“我不是覺得你眼光厲害嘛。”
得到了馬孩兒的認可，她也沒什麽心理負擔了，哪知道見了王亞鵬，她還沒開口，對方就開始大吐苦水了：“真的，路寧，我真不知道結婚這麽麻煩，你說我和菲菲這麽多年在一起，雖然也有點磕磕碰碰，但都不是什麽大事，她性子急，我讓讓她。我知道，菲菲跟着我是下嫁了，她長得漂亮，身材也不錯，又有本事又能掙錢，完全能找個比我強的，我也就是占了和她一早認識的光，換成現在，她看都不會看我一眼。”
“你們兩個在一起這麽多年，真的很不容易，我也是看着你們一路走過來的，知道其中的難處。但經歷了那些事你們還要走來，更要珍惜對方啊。你也說菲菲條件好，你想，為了和你結婚，好好的把這個孩子生下來，菲菲工作都辭了，她就算沒有說，你也該知道她有多愛你了。”
“愛？”王亞鵬徑自拿了根煙出來，“她那是愛嗎？我們都一個星期沒有說話了，她嫌棄我也就罷了，還嫌棄我爸我媽。是，他們是沒多少本事，沒多少錢，但他們也是我的爹媽。他們也為了我付出了很多心血，你不知道，為了買東區那套房，我們家真的是把老底子都掏空了，你說他們都這麽大的年齡了，很難保以後有個什麽不适，她就知道買房買好房，就沒想想我們的實際情況。”
路寧用手扇了扇他的煙：“菲菲也是為了以後考慮，而且她的以後并不長遠，你們這馬上就有孩子了，學區是很重要的，你不要覺得還早，孩子長的是很快的。”
“再快也是六七年以後的事了，眼下就是結婚。你說我們家都這樣了，她還要什麽萬裏挑一，她就算真是個萬裏挑一的，就非要那一萬一嗎？”
“這是咱們都有的風俗，大家都是那個數，菲菲比人家都少，她家裏也不好看啊。”
“都有？都有的事情還都多呢。現在都說要有房子，但可沒說都要有省城新區的。在咱們那兒，四十多萬的房子就完全可以了，我們買那房子，什麽都算上，可是要八十萬了，她這怎麽不随大流？大頭上都随她了，這些小事情又算什麽？還說什麽鑽戒三金，她要是要個四十多萬的房子，我給她買一克拉的鑽戒都行！”
“不要說氣話，有問題咱們好好解決嘛。”完全沒想到他會說這些，路寧心中也不高興了，但還是好言勸慰。
“反正那一萬一是不可能的，你對她說吧，要不結，要不就算了。”
“王亞鵬，你知不知道這話是不能亂說的？”路寧也有點忍不住了。
“我沒有亂說，是她要求太高了。”
路寧暗暗的吸了口氣：“你是不是真的就差這五千？”
“是。”
“那好，我借給你，或者我給你。這事你不用對菲菲說，我也不會給她說，你将來願意還就還，不方便不還也沒關系，但這一萬一你要給她。”
王亞鵬有點驚訝，随即一個冷笑：“我知道，你們是好姐妹。”
“是，我們是好姐妹，所以我希望她高興希望她開心，這次的事我知道你也有難處，但我希望你以後還能多順着她點，起碼這一段你要多順着她點吧，要知道她現在懷了你的孩子啊。”
“我順着她，誰順着我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