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白俄羅斯Whtie Russian ……

風從耳邊呼嘯而過, 街道兩旁的景色快速後退,溫宿安緊靠着林肆,與他一同穿梭在這個冬日的午後。

林肆把頭盔給了溫宿安, 自己則戴了頂黑色鴨舌帽, 風鼓吹吹起他的衣擺, 寒氣從縫隙中鑽進,但他卻絲毫感覺不到冷,因為被溫宿安貼着的後背正傳來一股股熱意,燥熱得他不禁出汗。

車停在紅燈前, 林肆邁下一條腿支在地面上, 回頭問溫宿安:“冷麽?”

溫宿安的手往衣袖裏縮了縮,“不冷。”

林肆垂眸, 看見了那半截還露在外面的手,他想也沒想就握住, 溫宿安愣住, 來不及抽回手。

“手都凍成冰塊了還不冷。”林肆自然地用自己的大手包裹住溫宿安的手,放在手心暖了暖。

綠燈來得很快, 林肆把溫宿安的手塞進自己的衣服裏,“放裏面暖暖。”

話說完, 車就快速開了出去, 溫宿安趕緊抱住林肆的腰,不知是不是錯覺, 她感覺林肆好像笑了一聲。

林肆載着她, 就像那一晚那樣, 沿江從西到東,又從南到北跨過橋,到了空曠的地方, 林肆會加快速度,溫宿安的心怦怦直跳,也本能地抱緊了林肆。

兜完一小圈時間已經到了傍晚,林肆問溫宿安想吃什麽,溫宿安四處看了看,指了指旁邊的一家24小時便利店。

林肆挑了下眉,沒說什麽,帶着溫宿安進了便利店。

溫宿安其實不是很餓,沒什麽特別想吃的,最後只點了些關東煮,林肆從後面貨架走上來,手上拿了兩瓶果汁。

“喝嗎?”林肆晃晃手裏的果汁。

溫宿安看了眼,撅了下嘴,“我想喝酒。”

林肆眉梢微動,語調懶懶帶着調笑,“這還沒到晚上呢。”他俯下身雙手撐在臺沿,“小酒鬼。”

溫宿安這次沒理會他的逗弄,從他的手裏抽出一瓶葡萄味的果汁,“我喝這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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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肆把東西都結了賬,跟着溫宿安坐到窗邊的位置。

溫宿安見他只在喝着果汁,問:“你不吃嗎?”

“我不餓。”

溫宿安低頭看了看那一杯關東煮,想說她也不餓,點了這麽多真浪費。

兩人隔着大大的落地窗,看着外面來來往往的人,一條小狗掙脫了繩子從主人手裏逃離出來,歡快地往前狂奔;黃衣服的外賣小哥從隔壁餐廳匆忙跑出,一邊低頭查看訂單一邊坐上路邊的一輛小電驢,結果被旁邊藍衣服的外賣小哥拍了拍肩膀,跟他說他坐錯車了;穿着紅色棉襖的小姑娘跟在父母身後啃着烤地瓜,她的父母則牽着手在前頭談情說愛。

人生百态,皆是風景。

他們就這樣并肩坐着,溫宿安吃着關東煮,林肆喝着果汁,看着窗外的人群與風景,誰都沒說一句話。

不知過了多久,溫宿安打破沉默:“你就沒什麽想問我的?”

林肆的果汁喝了一半,被他放在桌上,支起一個角,手掌抵着瓶蓋有一下沒一下地轉着瓶身。

“我問了,你會說?”

溫宿安舔了舔嘴唇,卷去一點湯汁,“那你問問我,看我會不會告訴你。”

“……”

無聊,林肆心想。

不過他還是配合溫宿安,問她發生了什麽事。

“那你答應我,不準告訴別人。”

“嗯,不告訴別人。”

現在的溫宿安急需找一個人傾訴,林肆和她沒有太多利益糾葛,所以她可以放心地對林肆傾訴,只是事情太過複雜,她不知該從什麽地方說起。

溫宿安小時候其實有個挺幸福的家庭,家庭和睦,父母感情和諧,那時候她也很喜歡溫之平。

在她八歲那年的暑假,母親帶着她回老家看望外公外婆,她還記得那年夏天很熱,蟬鳴異常響亮,燕子低飛,蜻蜓伏地,當時她還抓了好幾只蜻蜓來玩。溫宿安回到家裏,給母親看自己抓來的蜻蜓,母親還讓她別玩,把小蜻蜓放生了。

“她說完這句話,我的耳邊忽然傳來一聲巨響,緊接着整間房子都在抖,我沒站穩,直接摔在了地上,然後,我的視線中,出現了我媽驚慌失措的面孔,她朝我跑來,在吊燈落下來之前将我抱進懷裏,緊緊地把我護在她的身下。”

“在之後的記憶就沒剩多少了,當我重新恢複意識的時候,周圍是一片漆黑,我身上很重,動都動不了,于是我就在黑暗中去摸索,然後摸到了壓在我頭頂的一張臉,我看不清那張臉,可我就感覺那是我媽。”

“我就開始叫她,一直叫,可是她一點反應都沒有,我就學着電視劇裏的那樣,去摸她的鼻子下面……空空的,什麽感覺都沒有。”

當時的她和母親的屍體在廢墟下待了整整兩天,當她被消防員從廢墟裏救出來的時候,她回頭看了一眼,就是那一眼,母親被砸爛的後背成為了溫宿安一生的陰影。

說到這,溫宿安望着窗外,沉默了很久很久,直到頭頂落下溫度,她的頭發被人輕輕揉了揉。

溫宿安淺淺地笑了一下,低頭拿了串蘿蔔出來咬了一口,邊吃邊說:“那次地震裏,我媽,我外婆,外公,還有舅舅舅媽,全死了,全家只活下來我一個。我被部隊的士兵安排在帳篷裏,有個姐姐一直陪着我,等着我爸來接我,可是我也不知道發生什麽了,我爸過了将近一個星期才來,姐姐安慰我說,大概是因為地震,道路被阻斷了,所以爸爸不能及時過來,我信了。”

“從那次地震之後,我患上了那個叫什麽創傷什麽症的,英文是ptsd,好像是這個。我很怕一個人待着,我爸又忙,所以他把我送去了我奶奶那裏,我就在奶奶家待了有一年多。後來有一天,我爸突然帶着一個我不認識的女人來奶奶家接我,說這是我新媽媽,哦,他還抱着一個小孩,說那是我妹妹。”

溫宿安目光空洞地望着窗外,語氣淡漠地仿佛不是在講她的故事,可林肆看向她的眼睛,卻覺得她雙眸內的神色如這寒冬的氣溫一樣冰冷。

“我當時很不能理解,我媽才死一年,他怎麽那麽快就找一個新的人來替代我媽了,但是事情已成定局,我沒辦法改變,那時候我還試着去理解他,站在他的角度為他着想,也慢慢地接受了我的繼母和那個同父異母的妹妹。後來,也就是四年前,偶然間我發現了我妹的出生證明……”

溫宿安停住話語,咬了下唇,林肆轉過頭去,看見她呼吸起伏,雖是極力克制,卻難掩痛苦。

她重重地嘆了口氣,低下頭,“那個日子我一輩子都不會忘,她的出生日期,和我媽死的那天,是同一天。原來我一個人守着我媽的屍體等他的時候,他在另一個城市迎接另一個新的生命,這多可笑啊。”

“好了。”

林肆伸過手去,剛好接住落下來的一顆碩大的淚水,他幫她擦了擦濕潤的下眼睑,收了幾分散漫換作認真,“我知道了,可以不用說了。”

溫宿安想,這不就意味着,在母親死之前他在外面就有了別的女人了嗎。

那時她去問溫之平,他告訴她,他們其實早就沒有了感情,本是準備等她大一點就去離婚的。可是人都死了,話都被他說去了,溫宿安不相信,明明在回老家的前一天,他們還帶着她去了游樂園,他們一點都不是要離婚的樣子,所以她覺得溫之平一定是在騙她。

她一直認為他父母的愛情是這世上最美好的愛情,即便溫之平後來再娶了,他也會每年都去祭奠母親,書房裏也一直有一塊地方放着母親的東西,溫宿安便覺得他娶葛思晴是有苦衷的,可結果她才發現,狗屁的深情,明明就是愧疚。

當時溫宿安也不是一定要留在霧城的,畢業的時候她和顧政都說好以後會回淩城,結果就是因為這件事,溫宿安跟溫之平大吵一架,指着葛思晴母女讓溫之平二選一,溫之平當然不會抛棄他們,所以溫宿安選擇了離開這個家,讓顧政帶她安居在霧城。

其實她的做法在有些人看來很幼稚,甚至會有人覺得她不懂事,但是母親她的底線,這是她一輩子都不能原諒的事情。

林肆這輩子就沒見過幾個女生在他面前哭,他也不會哄人,最多就是遞張紙巾,沒什麽感情地說一句別哭了。

溫宿安在他面前永遠都是堅強冷靜的模樣,哪怕是和顧政分手也沒見她流過一滴淚,久而久之,林肆都覺得溫宿安是堅不可摧的。

所以忽然看見她這個樣子,他實在做不到冷漠,心裏不好受,面對這樣的場面第一次感覺到手足無措,想哄,卻不知道該說什麽。

他後悔了,一開始就不應該讓溫宿安說的,說了還惹得她哭。

溫宿安低着頭,雖是落了淚也仍舊安靜,連哭都沒有一點聲音,林肆感覺身體裏某個地方像被針紮了一下。

鬼使神差的,他伸出手去,碰了碰溫宿安的眼睛。

溫宿安沒躲,只是睫毛顫了顫,然後忽然将臉埋進了林肆的手心,溫熱的液體順着他的掌心一直流到手指,最後在指尖落下,墜落在地面上。

随着年紀的增長,溫宿安也越來越能隐藏自己的情緒,像這樣外露地表達自己情緒的時候還是在好幾年前。

她也不知道,她今天為什麽會在林肆面前這樣,只是當她恰好需要情緒宣洩的時候,身邊出現的人是林肆,她不知道自己這樣會不會惹他厭煩,但此時此刻,她确實很需要他。

“林肆。”

“嗯?”

“幫我保密啊。”

他摸了摸她的腦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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