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有點本事
秋天天短，早上的太陽還很嚣張，一過了中午立馬就熄火了。
言燼收拾完自己的攤位，已經到吃飯的時間。結果就順手吃碗面的時間，出店門一看，外面已經是蕭蕭北風的天下了 。
“呸呸呸！”言燼氣忿地扒拉掉臉上的幹葉子，一時有些無語。
短短十幾分鐘的路程，這已經是第四片親吻自己臉頰的落葉了，怎麽着，他臉上是有磁鐵嗎？
好歹是快到地方了，不然回去臉都得給打腫！言燼拍了拍身上的塵土，抱緊手中的吃飯家夥，悠悠然進了一家規模中等的文具店。
文具店內裏裝潢簡潔明亮，各種文具玩具擺放整齊。
周末學生放假，店裏也沒什麽客人，只在門口的收銀臺裏站着一個滿臉寫着生無可戀的喪姐。
喪姐正被賬本磨得想揍人，連眼神都沒給老頭子打扮的言燼，眼皮一擡象征性問候一句：“小老板騙人回來了？今天收益如何啊？”
言燼把包扔到店後邊隔出來的小休息室，自己随便找了把椅子一攤：“親愛的藍姐，都跟你說過多少次了，我真不是騙子，我的卦可是很準的，不信我給你來一卦？”
藍姐實在不想和一個一口清爽少年音的老頭子瞎貧，随口敷衍了句：“不了，我怕自己印堂發黑。”
說完沒再管言燼臉上無語又委屈的小表情，繼續對自己的賬。
言燼也知道自己現在的臉殺傷力有點大，趕緊用10分鐘把老年妝卸幹淨，又換了身符合年齡的衛衣牛仔褲。
最後頂着一張白嫩的娃娃臉湊到了櫃臺前，一雙圓乎乎的狗狗眼看着賬本上亂七八糟的數字發出疑惑：“大周末的能有多少生意，對這麽半天。”
“周末是沒有多少生意，但是我請假這兩周的帳，你都沒有對！”柔藍表情肉眼可見的溫柔下來，但語氣仍然十分無奈：“壓根指望不上你，丢了錢都不知道。”
言燼壓根把這事忘了，現在只能露出一個讨好的笑容，沖着藍姐耍寶賣乖：“藍姐藍姐，我這不是廢物點心嘛，沒有你我什麽都做不好，你都不知道這兩個禮拜我有多想你~”
藍姐聽慣了他撒嬌，哭笑不得地前後擺手：“別在我這貧，給我滾去後屋對庫存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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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燼立馬順杆爬走，心機地躲開了一頓教訓。
言燼算是年輕人中的怪胎，年紀不大，6月份剛從C大畢業。
好好一學化學的，不讀研不找工作，畢業家裏蹲了一個月，跑到市裏小學旁邊開了這家文具店。
作為一個新進的個體經營戶，這家夥一不懂經營二不懂算賬，抓瞎了倆禮拜虧了一萬多，終于在第三個禮拜抓住了在街上找工作的柔藍。
藍姐此人，三十多歲的年紀二十多歲的臉，自從來到言燼的光瑩文具店後一直操着50歲老媽子的心，人設非常之複雜。
但是工作能力是過硬的，自從柔藍來工作後，從前期進貨對貨到中期接待賣貨再到後期的算賬對賬，所有工作大包大攬，言燼直接就成了廢物甩手掌櫃。
這人吧，一閑下來就想搞事，自覺店裏已經不需要他了，言燼想起了自己從沒實踐過的童子功，手一拍腦門，又給自己整了個事業第二春，去河岸路給人擺攤算命去了。
藍姐是不相信這個二十多歲的娃娃臉小哥能有什麽真本事的，不外乎就是找個樂子。
但他有了第二春就不會在店裏給自己添亂了，遂舉雙手支持了他的新事業。
兩周前，柔藍老家有事請假，雖然臨走之前事事交代了個細，但廢物如言燼還是又回到了前期的抓瞎生活，雖然不至于賠錢，但店裏還是亂得藍姐差點在回歸的第一天就含淚辭職。
柔藍為了圖個耳根子清淨，打發言燼去對庫存。
言燼也沒敷衍柔藍，真的拿着個ipad蹲在了貨物前面，但對着對着，思緒就慢慢飄遠，想起了今天讓他遭遇了滑鐵盧的黑臉男。
言燼作為一個理論知識滿點的讀書小天才，師父那堆雜七雜八的書都讓他讀了個遍，還從沒見過有這種情況的記載。
這估計得祖宗十八代人人掘人祖墳、燒人房舍、背信棄義、殺人如麻、壞事做盡，後代才能擁有同款黝黑的腦袋。
可若真有這樣的家庭，他們的後代根本就不可能順利出生，絕對會在出生之前就因為各種原因夭折。
而以那個男人的面相……
哦，沒看到面相。
以那一腦袋濃到化不開的黑霧，他本在霧剛出現時就該是個死人了。
但從他露在外面的脖頸和雙手看，人家不光活着，還活得非常健康。
所以那個倒黴家夥，是被人算計了吧。
啧啧啧，言燼心不在焉地感嘆：下手真夠狠的，什麽仇什麽怨啊。
言燼從小到大見的倒黴人多了去了，這一個也只是有特色了點，感慨完不久就被他抛到了腦後。
秋老虎一過，天氣越來越冷，言燼在堅持擺攤三天都沒能開張，還差點把自己折騰感冒後，終于決定安心經營自己的文具店，等過了冬天再重操舊業。
這天下午，他正和藍姐毫無形象地攤在休息間的沙發上養精蓄銳：馬上就要到小學生的放學的時間了，店裏将迎來起碼三個小時的人潮轟炸和噪音攻擊。
“歡迎光臨！”門口自動感應的布偶小黃鴨賣萌的聲音傳來。
言燼先藍姐一步爬起來迎接客人，猜測應該是哪個接學生來早了的家長。
“您好？請問需要點什麽，孩子幾年級了，我們可以推薦您……”言燼眼前一黑，熟練的推銷語卡殼了。
真.眼前一黑。
這熟悉的顏色，好像比之前更加濃稠了，全世界都難找出第二個。
言燼嘴角微微抽搐，剛被他淡忘的事業滑鐵盧又迅速回到了腦海中。
言燼對再做這人的生意打心底抗拒，但想起自己現在沒化算命專用妝，也不好在線掉馬，只得收斂起自己一言難盡的表情，擠出個還算自然的微笑：“我們……可以推薦您幾個口碑比較好的。”
來人今天沒穿那身後面綴了一串零的西裝，一身簡單的純色休閑裝，單看身材非常年輕朝氣。
他進門後腳步停了一瞬，很快便恢複自然，專注捂馬甲的言燼并沒發現。
“你們這裏有沒有那種，頂上帶着小動物的筆？最好是粉色的，還得閃光。”段淮幽一邊回憶小祖宗的要求一邊開口。
言燼一看就知道這位仁兄來前根本沒做好功課，只得把人帶到各種筆的專區，讓他自己看。
“您女兒幾年級了？有跟您說是想要自動鉛還是普通水筆嗎？還有十幾分鐘就放學了，如果您拿不定主意，可以讓孩子自己挑選哦。”
段淮幽想了想說：“那就等她放學自己買吧，誰知道她描述的是什麽玩意兒，選錯了回去還得哭”
“好的，不介意的話可以在我們店裏等，我給您搬個小椅子。”言燼從櫃臺後拿出藍姐常坐的木質轉椅放在靠門口，方便他觀察學校大門。
段淮幽也沒推辭，不客氣地坐在椅子上，兩條無處安放大長腿直接伸到了店外的臺階旁。
言燼看着滑鐵……哦不，黑臉男那兩條驕傲的大長腿，又低頭看了眼自己的，很想現在就回去和藍姐一起攤着。
可他的職業素養不允許自己把客人單獨留在店裏，只好就這麽不尴不尬站在轉椅旁邊，跟客人一起往校門口看。
客人呆得十分舒适，言燼卻呆了一會就覺得哪哪都別扭。
為了緩解尴尬，言燼只好開口挑話題：“您看着歲數不大，沒想到孩子都上小學了。”
段淮幽聞言把視線轉向言燼，卻停頓片刻沒出聲。
店內一片安靜，言燼心裏卻毛毛的，雖然他看不到這人的表情，但那由上而下的反複觀察的視線還是讓他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不知過了多久，言燼都快手足無措了，段淮幽才慢悠悠回答：“哦，小玫是我姐家的孩子。”
“哦這樣啊哈哈。”言燼松了口氣，然後緊緊閉上嘴，決定哪怕尴尬死也不會再出聲。
這哥們兒多少有點問題！
“不過話說回來，”段淮幽意味深長看着他，言燼剛松的半口氣卡在了胸口，“你倒是知道我年紀不大？”
“啊？”言燼一臉懵，下意識道，“您聲音聽着就很年輕嘛，像您這樣的男神音，現在很受歡迎呢……”
言燼說到一半忽然反應了過來：判斷年紀大不大，根本不需要聽聲音！
言燼後背一陣發涼，冷汗差點冒出來，這個人在試探他！
為什麽？難道他認出自己了，可那也沒必要來這麽一出啊！
言燼一時間琢磨不透他的意圖，滿臉寫着有刁民要害朕。
段淮幽看着看着，果斷笑出了聲，也不再逗他，直接挑明：“還以為你不會聽話，結果還真找了份正經工作，乖。”
“……”
姑且先不評價那個詭異中透露着慈祥的“乖”，這人點出自己的身份到底是要幹什麽，上次見面兩人也沒什麽矛盾，這種情況見面裝不認識才是最好的解決辦法吧。
忽然，一個念頭閃過他的腦海，該不會是為了……
言燼茅塞頓開，動作迅速一把捂住自己的手機：“你當時轉我的錢可是自願的！”
我沒逼你你也別想再要回去！
段淮幽被他的財迷舉動逗樂了，笑到肚子痛，趕緊擺擺手表示自己不是來要錢的。
沒什麽好解釋的，因為他真沒什麽別的意圖，就是想認識一下言燼。
那天相遇之後，段淮幽又去過河岸路兩次，想找那個說自己“卧槽怎麽這麽黑”的江湖術士，但是由于言燼很久沒出攤了，就一直沒找到。
他覺得這可能就是命吧，本來都已經放棄，卻不想百年一遇幫人接個孩子，竟然就這麽陰差陽錯找到了。
出于某種原因，段淮幽從兩年前開始就一直非常倒黴，出門5分鐘能遇到50種意外，而且意外的程度還越來越嚴重。
為了保證他不會在某次出門時悄無聲息掉進下水道淹死、或者被花盆砸死、或者踩到小石子摔死……每次出門家人都會為他配備陪護人員，有時是請來的人，有時候是家人自己。
但這些也只是保證段淮幽出意外的時候有人發現，并不能避免意外的發生。
為了從根本上解決問題，段淮幽的父母哥哥曾找過很多方法。
一開始他們以為是商業對手的蓄意謀殺，甚至還報過警，但警方很快就排除了事故的人為痕跡。
多方探求無門，他的家人就把視線轉到了玄學上。
起初他們都以為段淮幽只是單純的運氣不好，花錢的重點都放在請高人轉運上。
但錢花出去了不少，作用是一點沒有。
面對一家人的質疑，高人們也很無奈，紛紛表示就沒見過這麽奇怪的症狀，自己道行淺沒法給段淮幽轉運，只能給幾個法器暫保性命無憂。
如果可以的話，建議段家還是找嶺城道行最深厚的圓慧法師或者玄誠道長，看他們有沒有辦法。
玄誠道長和他們家關系一直不錯，但最近并不在嶺城，于是一家人就求到了圓慧法師那裏。
圓慧法師也沒什麽高人的架子，非常和藹地接待了他們，并開門見山的表示令郎不是運氣不好，是有人在利用某種道法轉嫁因果。
但他老人家對道教的術法并不熟悉，無法确定這些黑霧的真正來源，只能感覺出這些霧氣中帶着深深的惡念，根本無從解術。
最後只給段淮幽留下幾個開光的法器，起碼在玄誠道長回來之前能保段淮幽性命無憂。
大概是看段家人出手有點傻大方，大師臨走前還特意囑咐他們，能力一般的術士頂多覺得他印堂發黑，氣運不佳。
只有真正道行深厚的人才能看到他遮擋住整個頭部的黑霧。并建議如果有條件，可以尋個有點本事的術士貼身保護一下，會比法器更加穩妥。
言外之意就是別見個名號裏有大師的就瞎掏錢。
自從有了圓慧大師開過光的法器，段淮幽終于不用擔心随時随地的死亡陷阱，可以獨自出門了，但還是會比一般人倒黴一點。
段淮幽一直在尋找合适的貼身保镖。
遇到言燼那一天，他表姐正好出車禍進醫院，他在去醫院的路上接到了大哥報平安的電話。
電話還沒挂斷電話，就聽到旁邊傳來賤兮兮的聲音。
當時他的注意力還停留在大哥那通電話上，只覺得這僞裝成老頭的小孩就是個有點小本事的騙子。
回家之後再回想這件事，才從只言片語中品出不對勁。
那小孩明顯是看不到他的臉的，話裏話外都被自己的罕見面相驚到了。
為什麽看不到臉，因為他的臉被黑霧遮住了啊，這說明什麽？說明那家夥看着像個騙子，竟然是個真有本事的！
年齡相仿，性格有趣，人看上去也很單純，這就是他心中的完美保镖啊！
段淮幽面色激動地發出了組隊邀請。
言燼的關注點卻全在另一件事身上，他嚴肅地打斷了段淮幽慷慨的職位簡介：“我問你個事。”
段淮幽：“？？？”
“我化妝技術真的那麽菜嗎？”
段淮幽沒想到他的關注點這麽跑偏，愣了一下才道：“你畫的其實還成。”
“那你為什麽……”
“但是你不畫手腕。”段淮幽補充道，“你一擡手，老樹皮的手接着白白嫩嫩的手腕，嗯，有點違和。”
“……哦”
誰尼瑪對視5分鐘還非得往一個老頭子的袖子裏看！你是變态嗎？！！言燼心裏瘋狂吐槽。
“那你剛才又是怎麽認出我的。”
知道一個人化妝了和能對上卸妝後的長相，難度不在一個level。
“那是因為……”段淮幽詭異停頓了一下，好像有些不好意思，再開口聲音就帶了點不自然，“你一直沒注意嗎？你的喉結位置，有一顆小痣，非常明顯。”
随着喉結一上一下，非常抓眼。
“哦。”言燼開始還沒意識到不對勁，但是仔細一想才發現……
你沒事看一個老頭子的喉結幹什麽！！
警察叔叔這裏有變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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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次見面印象：
段淮幽：诶嘿，有點本事！
言燼：變态黑熊精！
0點還有一更哦，第一個文的第一天，來點儀式感，三更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