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恭候多時
嶺城的商圈關系比魔都北城要簡單很多。
老牌的家族一直處于領頭位置,新晉的家族有賊心沒賊膽,算是想篡位但還不得不孝敬正值壯年的老皇帝的階段。
段家和陳玲玉的母家都屬于從上個世紀初興起的老牌家族,嶺城、甚至北城的很多企業集團都屬于這兩個家族旗下。
而聞人家的地位,相當于能力很強但還幹不過父皇的太子,在嶺城也算是能說的上話。
聞人家不比老牌家族,不講究名聲,社會關系非常混亂,他們的上一任和上上任掌權人,外面小三小四小五無數,私生子私生女數都數不清。
他們是爽完了,輪到遺産問題時就傻眼了,亂到律師看到都直呼加錢。
聞人餘是上上任掌權人最小的私生子,也就是上一任掌權人的小叔叔。
因為孩子太多,聞人餘原本沒被認回來,他媽也死的早,啥都沒來得及跟他說,甚至他自己都不知道是豪門後代。
靠接濟和打零工艱難活到16歲時,他67歲的陌生爹死了,他莫名其妙得到了一筆不菲的遺産和集團1%的股份。
別小看這1%,每年分得的紅利趕得上普通人十年工資。過慣窮日子的聞人餘突然得到一筆巨款,本以為這是上天對他16年艱辛生活的補償,卻不想這只是看他過得還不夠慘的懲罰。
上上任掌權人去世後,長孫聞人森由于股份占比最大成為新的董事長。但歲數小說不上話,董事會沒人聽他的。
幾次明争暗鬥後他的股份被稀釋,甚至與其他大董事相比,他馬上就要失去決策權了。
聞人森定然不能接受,于是打上了市場上散股的主意。
而他的首要目标就是散落各地沒什麽實權卻吃着紅利的私生子們。
中間那些陰暗腌臜的商業手段暫不細說,反正最後結果就是剛過了三四年好日子的聞人餘再次一無所有。
接受過富庶的生活,誰又能甘心回歸平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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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是聽大哥說過一次,不知道聞人餘到底做了什麽,反正兩年之後聞人森就突發意外去世了,而且死相凄慘,聞人家族股票因此大跌。
而聞人餘趁機收攬了集團32%股份,又不知用了什麽方法贏得了大半股東的投票支持,打敗了自己的一衆兄弟子侄,最後以私生子的身份成為了聞人家的新掌權人”段淮幽簡單交代了聞人餘的情況後,司機也把車停在了萬森集團總部門口。
段嶺晨幫他倆預約了上午十點,現在還有十分鐘,聞人餘的貼身秘書已經在門口等着了。
秘書張楓穿着一身合身的職業套裙,蹬着高度合适的小皮鞋,雙手交握放在身前,态度恭敬地上前兩步接待下車的段淮幽和言燼。
“董事長已經在樓上等您們,請跟我來。”張楓直接幹練,一句廢話沒有,帶着兩人進入大樓後坐上直通董事長辦公室的電梯。
言燼二人站在電梯裏,相互給了個眼神,不知道聞人餘如此操作到底所欲何為。
到底是真的對他們的到來很重視,還是另有所圖?
不論是哪種原因,聞人餘都是一個不到三十就坐到大集團董事長和家族掌權人地位的能人,和這樣的人接觸,無論如何都不能掉以輕心。
張楓帶着兩人走到标有“董事長”标牌的門前,示意兩人稍微停步,自己向前一步輕敲了兩下房門,幾秒鐘後,一個沉穩的男聲從門對面傳來:“請進。”
聽到回應後,張楓握住門把手推開了門,自己則後退一步給段淮幽他們留下進門空間。
段淮幽點頭致意,端好大公司ceo的架勢,雄赳赳帶着言燼走進辦公室。
整件辦公室面積很大,在正對門的位置擺了一個很大的辦公桌,側面擺着一套為了接待來客準備的小沙發和圓桌。
辦公桌後面是整塊的落地窗,視野非常好,從這裏看出去,能望盡大半嶺城。
他們進門時,這片落地窗前正背對門站着一個身姿挺拔的年輕男子,正是聞人餘。
聽到門開的聲音,聞人餘轉過身來,露出一張非常溫和儒雅的帥氣面容。
男人露出一個柔和的充滿親和力的微笑,招待兩人坐到沙發上:“段先生和……言先生,我已經恭候多時了。”
言燼坐下時不着痕跡看了眼面前人無可挑剔的态度和舉止,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剛才那一瞬間,聞人餘在面對他的時候,笑容擴大了些許,甚至和煦到有些古怪。
言燼回憶了一下,自己從沒有見過這位年輕的董事大人,便以為是自己看錯了,沒在意。
!
段淮幽雙手十指交叉放在面前的圓桌上,拉足了談判的範兒,微笑道:“恭候多時?沒記錯的話我大哥剛打電話給您不久吧,聞人先生,何來多時呢?”
聞人餘看上去脾氣很不錯,沒在意段淮幽擡杠一般的開場白,依舊面帶笑容說:“我從上個月就開始期待兩位的到來了,說句恭候多時了不為過。”
上個月?言燼給了段淮幽一個隐秘的眼神,這個人到底是什麽意思?
聞人餘看到兩人私下的眼神,笑意稍微擴大,帶了點道不明的意味。
他倒是沒有再賣關子,直接坦白道:“兩位是為了嶺山玉佩而來吧?”
“!”
言燼二人來的路上臨時做了很多的計劃,大體的思路都是想辦法炸一下聞人餘,先弄清楚這塊玉佩到底是他有意還是無意送上拍賣會,他知不知道嶺山玉的用途。
卻不想他們還沒開始炸,聞人餘竟然先自爆了?
段淮幽眼神瞬間警惕起來,沒摸清他這麽做的意圖,沒有開腔搭話。
言燼猶豫了一下,試探着說:“請問您說的嶺山玉是指……”
聞人餘面對言燼的态度肉眼可見的溫和了很多,語調十分和緩,柔聲道:“就是你在段家別墅發現的那塊用于鎮壓陣法的嶺山玉。是你的話應該能認出來吧。”
說完他好像對自己用的疑惑詞很不滿意,自嘲搖搖頭說:“你怎麽可能會認不出來。”
言燼對聞人餘這種異乎尋常的熟稔非常不适應,他确定自己和這個人在曾經的二十多年間毫無交集,那聞人餘這種對自己很了解的口吻到底從何而來?
聞人餘看出了言燼的疑惑,但并沒有解釋,重新把話題拉回了嶺山玉:“這塊玉佩,是我家的大師請我幫的忙。”
他非常坦誠的把自己知道的一切交代了出來。
在聞人餘的故事中,他本對豪門的財産毫無興趣,但是聞人森為了權勢而做的一番操作給他造成了非常大的傷害,導致他失去了一個很重要的人。
從那之後,他想盡辦法報複聞人森,成為家主也只是報複過程中的一個意外。
聞人餘輕描淡寫的說:“我本來的打算是要把整個聞人家徹底搞垮的,最好能親眼看到那些腦子裏只有錢和權的傻逼跪在普通人面前痛苦哀求只為了有口飯吃。”
他說到這裏時,眼中竟然閃爍着愉悅的光芒,嘴上罵着傻逼,面上卻還帶着半永久的微笑,但這光芒很快就被遺憾代替了,“不過後來計劃有變,雖然天天都能看到那夥礙眼的蛀蟲讓人很惱火,但我只能留下集團。”
段淮幽眼神閃爍了一下:“什麽計劃能讓聞人先生放棄自己的原想法呢?”
聞人餘聳了聳肩,他做這個本應無賴的動作依舊是很斯文的樣子,輕描淡寫略過了段淮幽的質問,繼續道:“當時的我無權無勢,想要報複這樣的大家族只能走些歪門邪道了,洪德道人就是我在那時找到的一個大師。”
據聞人餘說,這個洪德道人其實玄門術法學的非常有限,但是曾機緣巧合下得到一本寫滿邪術的破舊書本,在邪術上倒是頗有成就。
聞人餘想害人、想人家破人亡,這樣的幫手就非常合适。
兩人一拍即合,合作了很多年,他幫聞人餘報仇,聞人餘也給了他常人一百年也掙不來的財富。
直到一年多前。
“我知道他不光我一個主顧,也不限制他去接私活,但大概兩年前,他開始對我有所隐瞞,甚至偷挪了公司一筆錢,我察覺到他可能有異心了。
這種人,他在為你服務時是一把好刀,為別人服務時也一樣,甚至可能會更鋒利。
我不可能留這樣一個禍患存在,左右我現在地位也穩定了,不再需要這樣的門道,他這時候消失才是最好的。”
言燼和段淮幽在旁邊都快聽懵了,這人怎麽回事?自爆上瘾了嗎?為什麽用邪術殺人還計劃把邪術師滅口這種事,他就這麽毫無防備的說出來了啊!
聞人餘沒管他們內心的翻江倒海,一連串自爆跟連珠炮似的打出來,好像生怕被人打斷,又像是迫不及待要完成任務。
“我還沒下手,洪德道人就自己找來了,又是哭又是跪的,把自己瞞着我接活的事都說了,求我放他一條生路,他可以向祖師爺發誓這一生都不會對我不利。
和他合作這許多年,為了不被坑騙,我也對玄學有一定了解,确定他真的發了一旦毀誓就會天打雷劈的那種毒誓,想到不管他有沒有想過要害我,這些年也确實是我們兩個結伴走過了許多艱辛困苦,對我沒有威脅的人,我還是很寬容的,我決定放了他。
他離開前什麽都沒要,唯一的要求就是希望我可以把一塊玉佩帶到那場拍賣會上去,如果段先生當時沒有拍下,我還得設法讓它流拍,然後找個合适的日子親手送給你。”
段淮幽被巨大的信息量砸了滿臉,只來得及反應出最後幾句。
僅這幾句話便讓當場翻了臉,眼中燃燒着憤怒的火焰。
“所以你承認是故意想要害我了?我家的陣法你也知道?你的目的到底是什麽?難道一個聞人家已經不夠你吃了嗎?”
段淮幽雖然長了一副攻擊性很強的長相,其實脾氣非常好,很大度,大部分時候都不愛斤斤計較。
但是個人都會有底線,對段淮幽來說,家人就是他的底線,涉及到家人的安危,他可以立馬扔掉自己所有的大度溫和,成為一個真正符合他長相的人。
但這樣極致的富有攻擊性的怒火沒有對聞人餘造成任何影響,他好像完全沒看出段淮幽的憤怒,繼續用波瀾不驚的語氣說:“我只承認這塊玉佩是故意給段先生的罷了。
陣法的事我确實不知道,當時洪德道人只說是答應了其他主顧,如果這一單做毀,他會死得很慘。一個小忙而已,我就順手幫了。
直到一個月前,洪德道人消失了,我派出的人手再沒能發現他的任何蹤跡,我這才想到可能是他的生意出了什麽問題,簡單查一下就知道段家二公子最近黴運纏身,那時我就知道,你們快來找我了。所以我,恭候多時。”
聞人餘端着那張面具一樣的笑臉,說着随意卻殘忍至極的話,那種骨子裏的不把人命當回事、甚至不把人當人的瘋狂讓段淮幽和言燼背後冒出一層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