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新的委托
從和委托人的寒暄中,言燼得知對方是趙琳芝夫婦多年的好友,也是一位頗有手腕的投資人,名叫米華。
這位四十歲上下的中年女人性格很直爽,但也非常和善,沒有因為言燼年紀小而有所輕視,很坦誠地介紹了她家裏的情況。
米華算是嶺城本地人,不過她的家鄉是在嶺山山脈的深處,一個雖算不上與世隔絕,但也确實是封閉落後的小山村中。
她是村子裏第一個走出去的人,也是整個村子裏最有出息的人。
米華一直對家鄉有種特殊的情懷,也沒染上城市的嬌貴習氣,定居城裏後每年還是要回去一兩次,有時會幫父母幹幹農活,有時只是單純回家住幾天。
哪怕後來結婚了,這個習慣也沒有改變,有的時候她的丈夫也會跟着她一起回去住。
而怪事,就發生在上一次他們回去之後。
“我和老公平時工作挺忙的,只能趕着假期回去看看,上次回去是在國慶假期的時候。當時正趕上秋收,我們倆還幫着幹了不少活。假期結束我們回到了城裏。可沒幾天,母親打電話的時候就說到父親總是做噩夢,一整晚一整晚地睡不好。”打字太麻煩,米華征得同意後直接打電話溝通。
噩夢?
言燼皺了下眉,這個症狀太籠統了。
“什麽樣的噩夢?”
米華停頓了一下:“其實我也不太清楚。”
害怕言燼覺得自己敷衍,她又趕緊補充:“剛開始我爸是給我描述過,但是也說不清,只說覺得有人在追他,還覺得有人在咬他,醒來後總是胸悶氣短的。”
“但是過了一個多月再問他,他就不說了,問急了就含糊這着說不是大事,就是歲數大了神經衰弱。”
言燼電話開着免提,段淮幽聽到後皺眉道:“那有沒有可能就是你父親說的這種情況呢?老年人确實睡眠質量會差一些,如果再加上身體狀況不好,是有可能經常做噩夢的。”
米華苦笑一聲:“我一開始也是這麽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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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開始?言燼和段淮幽對視一眼,知道後面事情一定出現了轉折要。
“我一開始也覺得我爸可能是秋收累着了,再加上歲數大了,才會睡眠質量不好。但是總睡不好也不是個事,我就和丈夫商量回去看看,如果真的嚴重就帶他進城檢查一下。”
“所以在三天前,我和老公再一次回了村。結果看到我爸的狀态的時候我們倆都驚了。”
米華回憶起自己回村時的情景,還是覺得心裏難受。
她這次回村前沒和父母打招呼,想着提前說了老兩口肯定不讓他們回。
到家時是下午,她進門的時候,父親米元生正拿着背簍準備去落花生,一擡頭就看到了本應遠在山外的女兒女婿。
突入其來的照面,導致老人家臉上的吃驚和慌張掩都掩不住。
而米華也被父親鐵青地臉色和瘦到皮包骨的身形驚得說不出話來。
“我爸他……瘦得整張臉都凹下去了,顴骨高高凸起,已經脫相了,臉色極差,是那種不健康的青灰色,眼底還帶着明顯的黑眼圈。”
米華嗓音艱澀:“離上次見面才過了兩個多月,我爸看上去像老了20歲。”
她甚至有種恐懼,如果她再晚上幾天回來,是不是就見不到爸爸了。
“我當時就急了,拽着我爸就要帶他去醫院,我爸死活不去,明明瘦到皮包骨,力氣卻驚人的大。”
“後來我老公也幫着我,我爸看沒辦法了,這才嘆了口氣開口說話。”
米元生無奈拉住女兒女婿的手,嘆了口氣:“你們不用着急,這事,去醫院醫生也沒辦法。”
米華情緒激動:“怎麽沒辦法?爸你不知道,現在山外面的醫術可發達了,絕症都能給治好了,這麽點小病說不定打一針就好了,咱們就去檢查檢查。”
米華的老公也在旁邊勸:“對啊爸,睡眠質量不好不是啥大毛病,咱就去開點藥。”
米元生被孩子兩邊勸着,心中其實很是熨帖,但仍然站在原地沒動,眼神閃爍着,似在思索什麽。
直到面前的米華快急哭了,他才終于下定決心般把兩人拉進院子:“醫生治不了我,因為我根本沒得病!”
兩個人被強拽着進了屋,都被老人這句話說暈了頭。
米華剛想再說什麽,卻被米元生擡手制止。
老人站在屋中間,深吸了一口氣,然後做了個奇怪的動作:他擡起幹癟粗糙的右手,握住了左邊衣服的袖口,做出一個準備撸袖子的姿勢。
米元生就保持這個姿勢定了片刻,想了想又叮囑兩個孩子:“一會兒你們看到什麽,可都別害怕啊,不是啥大事。”
米華還沒來得及思考這話的意思,面前的老人就一鼓作氣撸起了左邊的袖子。
等真正看到自己父親手臂上的東西,她和老公都已經被驚得說不出話來。
也終于懂了父親為什麽讓他們不要害怕。
“……我爸他胳膊上,全是青紫的咬痕和腫塊!”
哪怕已經過去三天,米花想起當時的情景,還是會後背汗毛倒豎,聲音也是抖的。
“後來他把上衣都脫了,露出的整個上身,基本上和胳膊的情況一樣。”
“……胸口上尤其嚴重。”
言燼聽到這裏臉色也沉了下來:“胸口怎麽樣?”
米華沉默半晌,聲音低啞:“胸口……有32開紙那麽大的一片淤青,淤青很深,像是長期被重物壓着造成的。”
電話這端的言燼和段淮幽也沉默了,如果是這樣,事情可能是有些嚴重了。
“其實不瞞您說,我原本是不信這些的,看到我爸身上的那些傷痕,雖然被吓了一跳,但還是想着先去醫院檢查一下,萬一是什麽沒被發現的怪病呢。”
米華說這些的時候還有些心虛,怕小言大師覺得冒犯而不開心。
結果言燼還挺理解的:“遇到事先去找醫生是正确的,我們這行只驅邪不治病的,找錯了人耽誤了病情可是大事。”
說完追問:“然後呢,查出什麽了?”
米華苦笑:“如果查出什麽,我也就不會找您了。”
言燼也覺得自己好像問了句廢話,幹咳了一聲,擡眼偷瞄段淮幽的表情。
段淮幽體貼保護小朋友的自尊,自然轉移話題:“所以你就認為這是有鬼怪作祟,找到了言燼?”
米華點點頭,又但又很快補充道:“不只如此,就在我以為怪事只發生在父親身上時,從醫院回來後的當天晚上,我老公也開始做噩夢了!”
這話一出,言燼也驚了:“又一個?”
米華也有苦難言,扶額道:“我老公說夢見有人推他,拽他,還沖他吼叫,但是他看不清那人的長相,也聽不到那人在說什麽。”
“本來以為只是這幾天的事情太離奇,導致他夜有所夢。我們倆都沒當回事,直到早上換衣服的時候,我發現他的腳腕處竟然出現了一道勒拽産生的痕跡!”
言燼摸摸下巴:“所以你老公的噩夢也在身上留下了痕跡?”
“對,”米華肯定道,“我老公說這道痕跡和夢裏那人拽他的時候位置一模一樣!”
米華想到自己老公那麽堅強的人,看到那傷痕的時候,聲音都吓抖了,有些心疼:“昨天我倆回到城裏,想着托關系找個靠譜的大師,結果大師還沒聯系上,他晚上又做了一樣的夢,今天早上吓醒後,腳腕上的傷痕也更明顯了。”
言燼思索片刻:“做噩夢的只有家裏的兩個男性,你和你母親完全沒有影響嗎?”
米華肯定了他的猜測:“沒有,我們都睡得很好,雖然最近為了照顧家裏人可能有些睡眠不足,但沒有做噩夢的情況。”
言燼聽完思考了一下,也做好了決定:“ok,你的委托我接了,如果可以最好今天就出發,去嶺山。”
米華瞬間驚喜交加。
她把情況交代的如此詳細,就是希望大師得到事情細節後可以盡快出手,此時聽言燼今天就可以出發,更是激動到有些語無倫次,磕磕絆絆道謝寒暄半天才挂斷電話。
言燼收起電話,戲谑地看向對面:“這下也不用思考去哪裏逛了,我得回家收拾東西準備短途旅行了。咱們下次再約?”
段淮幽無奈一笑:“成吧,下次我記得絕不說逛逛兩個字。”
随即又确定道:“你們約的下午三點,咱們兩點在你家碰頭?”
“咱們?”言燼有些呆。
段淮幽看他那副懵懂呆樣,失笑揉了把他的頭發:“不然呢,你家除了那套買大號的睡衣,還有我的東西嗎?”
“……沒有了。”言燼愣愣回答,話出口才回過神,“不是,你為什麽要收拾東西,你……”
言燼有些期待,又有些害怕,沒有說出後面的話。
“我要和你一起去呀。”段淮幽沒有那麽多情緒,直接把言燼沒說完的話補全了。
說完又覺得不對勁,皺眉假裝生氣:“難道你不想帶我?”
“我……”言燼欲言又止。
他不是不想帶,他只是沒想到。
“剛才你還抓緊吃飯的空隙處理工作,我以為你很忙……”
“我确實很忙。”段淮幽承認。
“那……”
“但是,保镖不就應該貼身保護老板嗎?如果不在一起還叫什麽貼身保镖?”段淮幽挑眉,“你難道想要摸魚嗎?”
“我沒……”言燼下意識反駁,又在下一刻心虛收聲。
段淮幽對他太好了,也從沒說過保镖的工作要求,總是給他最大的自由,從不讓他打卡上班。
這讓言燼一度忘記了他和段淮幽的關系其實是上級和下屬。他是老板的貼身保镖,本應時刻跟在老板身邊,但他卻沒怎麽履行過保镖的職責,甚至一直都是段淮幽這個老板,在遷就他的行程。
這麽一想言燼就更愧疚了,他只幫段淮幽處理了家中的因果陣、找到了暫時的幕後黑手,但沒能從根上解決他的問題。而段淮幽卻一直給他開着數字可觀的工資,方方面面都幫了他很多。
可他呢?竟然就這麽心安理得在老板面前接私活,實在是太不應該了。
想到這裏,言燼覺得自己之前一定是被下降頭了,不然為什麽如此放肆,好像職業操守都被就飯吃了。
想到這裏,他慌張再次摸起手機:“我這就給米華打電話,回掉委托。”
段淮幽一把按住他的手,十分疑惑:“為什麽要回掉?”
言燼一怔:“因為……”我要做一個稱職的貼身保镖啊。
言燼沒說出口,但段淮幽已經猜到了,并為言燼的理解能力感到深深憂慮。
他一手扶額無奈道:“記得剛才米華和安城晉怎麽稱呼你的嗎?”
“呃……”言燼搓了搓手,說不出口。
“嗯?”
“小言……大師”言燼莫名羞恥,臉都紅了。
“對,就是大師!”段淮幽提高聲音,“大師是什麽,是有能力有地位的人的才被叫的稱呼,玄界的真大師有多搶手你不會不知道吧?請大師幫忙是多少人可遇不可求的事,我能請到,還能時刻追在你旁邊,這簡直是莫大的榮幸了!”
“可……”言燼覺得段淮幽說的是歪理,“我不光是大師,還是你的貼身保镖啊,你給我發工資的。”
段淮幽嘆氣:“你知道請玄誠道長做一次法事要多少錢嗎?”
言燼誠實搖頭。
段淮幽伸手比了個數字:“這個數。”
言燼在腦中數了一下零,震驚地瞪大了眼睛,但很快又搖搖頭:“我只是個實踐經驗不足的小透明,怎麽能和道行深厚的道長比?”
你的能力完全不輸他們好伐……
段淮幽對自我評估過低的小保镖十分無力,但看着對方快搖成撥浪鼓的小腦袋,又只得換一種更委婉的說法。
“就算你的價位比不上玄誠道長,十分之一總拿得了吧,那還是多少錢呢?”
言燼被問住,低頭認真算了算。
雖然他的實踐經驗不足,但經驗不夠不代表他實踐能力就差,雖然比不上玄誠道長,但比他的十分之一是絕對沒問題的,十分之一的話就是……
言燼圓圓的眼睛慢慢睜的更圓了。
原來我這麽值錢嗎?
見小家夥終于被繞進去了,段淮幽趕緊添柴加火:“如果我沒記錯的話,給你的工資應該是每個月五位數,從我雇傭你那天開始到現在,我付的所有酬勞都還抵不上請你出一次手,你幫我的何止一次。這麽算來,應該是我欠你的才對!”
言燼被繞的暈暈乎乎:“是……這樣嗎?”
他每天不幹活不上班,老板給他發工資,還幫他這幫他那,最後老板竟然還欠他錢嗎?
“就是這樣!”段淮幽斬釘截鐵,“所以我們趕緊回去收拾東西,你給米華回個消息,讓她不用特意來接你,我開車帶你,咱們在高速入口前彙合。”
“哦好。”被忽悠瘸了的小保镖頂着漿糊腦袋站起來,穿上段淮幽遞過來已經烤暖和的外套,準備往外走。
段淮幽落後一步,擦了擦并不存在的冷汗,松了一口氣:
終于糊弄過去了!
“诶不對!”言燼走了兩步又停下來,像是突然想起什麽。
段淮幽心頭一緊,一滴冷汗悄咪咪從鬓角滑下。
“你走了,你的工作怎麽辦呀?”言燼關切詢問。
段淮幽差點一口氣噎到,聞言幹咳兩聲正色道:“你放心,我都安排好了,我只是執行官,我爸爸才是董事長,讓他頂幾天沒問題的!”
“哦。”言燼似懂非懂,“所以你剛才就是在聯系伯父替你上班?”
“對啊。”段淮幽理直氣壯,“還有我哥和我媽。”
一個都跑不了!
言燼看着一臉正經盤算着翹班跑路的自家老板,忽然就很想笑。
怎麽這麽可愛啊!
……
……
兩人并肩走到前臺,言燼掏出手機結完了賬,正準備拿兩顆免費薄荷糖吃,一陣悠閑舒緩的輕音樂就自身後響起。
言燼轉頭,是段淮幽的手機鈴聲。
段淮幽也很疑惑,拿出手機一看,露出意外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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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誠道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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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淮幽:我老婆真呆真可愛!忽悠走!
言燼:我老板真可愛,就是不愛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