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永遠相信
段淮幽接通電話，還沒等說話，對面就傳來了玄誠道長雖然蒼老卻朝氣滿滿的聲音。
“小幽啊，言小友是不是和你在一起呀？”
……合着不是找他的。
“是，小言現在和我在一起呢。”
小言什麽的……
旁邊的言燼悄悄縮了下脖子，為了聽清電話內容努力支棱起的耳朵也紅了大半。
這還是段淮幽第一次這麽叫他。
單純的玄誠道長沒覺出這個稱呼有什麽不對，依舊熱情地提出了邀請：“言小友明天有事嗎？要不要和老夫去旅游呀？”
旅游？段淮幽驚訝地看向言燼：你倆的關系什麽時候這麽好了？
言燼也十分納悶，他和玄誠道長除了之前在山頂別墅偶然遇到過一次外，之後就再沒有過聯系，什麽時候竟熟悉到可以相約旅行了？
對面的玄誠道長好像也猜出了他們的疑惑，笑呵呵補充道：“邀請是稍微有些冒昧，但這次的旅游地點，言小友一定會感興趣的。”
言燼一怔，他一定會感興趣？
為什麽這麽肯定，這位走在時尚前沿的潮人道長又不了解他的喜好，兩個人的交集到目前為止只有山頂別墅藏屍案和案發現場的奇怪圖案……
等等，藏屍案？
言燼心裏一亮，篤定開口：“和別墅藏屍案有關。”
玄誠道長笑而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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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燼知道自己猜對了：“您找到新的線索了？”
玄誠道長不再賣關子，嘆了口氣道：“确實和別墅藏屍案有關，但恰恰是沒有任何新的線索，才有這次的邀請。”
沒有任何進展？言燼一怔，不懂玄誠道長的意思。
“查産權轉讓記錄沒有進展，屍體身份無法确認，行兇年份成迷，全國記錄在案的類似案件沒有，警察甚至抽了人手加班加點用最笨的辦法一幀一幀查監控，依然毫無發現。”玄誠道長直接把殘酷的的事實擺在了他們面前。
段淮幽眉心微蹙：“所以……”
“所以我就來活兒了！”出乎意料，對面的聲音不複剛才的低沉，瞬間變得神采飛揚。
“來……活兒了？”段淮幽和言燼對視一眼，同款豆豆眼驚呆。
是他們的理解的意思嗎？
“對，就是字面意義的來活兒了。”玄誠道長肯定了他們的猜測。
“所有的現代科技黔驢技窮，每一條線索都查到了絕境，警察們現在已經徹底進入了死胡同。時間拖久了，警力也消耗太多，如果再沒有進展，這樁案子很快就要被定為無頭案封進檔案袋，等待着未來千分之一的翻案幾率了。”
玄誠道長說到這裏也很唏噓：“但是，總有人不願意。”
玄誠道長想起昨天一大早到訪青雲觀的那位刑偵隊長，還是為對方執著追求真相的精神而感動。
本次特大別墅藏屍案執行隊長顧忍沉着冷靜地坐在玄誠道長對面，全無警方查不出線索，竟然還要求助道士的不甘。
“道長您好，恕我沒打招呼就冒昧登門，但事情确實比較緊急，只能打擾了。”
脫下自己鐘愛的潮牌，換上正規道袍的玄誠道長一臉嚴肅坐在蒲團上，終于有了外人眼中道家高人的氣度。
他沒有對顧忍的冒失登門發表看法，只是溫和笑着，甚至還惡趣味調侃了一下：“老夫只會玄門術法，您找我有什麽用呢？”
顧忍沒有一點被調侃的自覺，認真回答道長的問題：“警方永遠篤信科學和唯物主義，并不是因為我們否認玄學的存在，只是因為作為面向大衆的公職人員，我們的工作就是伸張正義，而這個正義必須是存在于此世間，百姓能觸手可及的罷了。”
“但我們內部也一直相信着世界上存在着人所不能理解的現象，也從不排斥與玄門人士合作，只不過之前我們的工作效率比較高，一直沒有這個機會而已。”
“……”玄誠道長的眉間略微抽搐，一時沒懂這位一身正氣的隊長實在凡爾賽還是在內涵整個玄門。
但看着對方正直的五官和毫不心虛的表情，他覺得……顧忍可能，只是說了實話吧……
玄誠道長盡力壓下自己便秘的表情，努力笑得自然：“所以，你想請我幹什麽？”
顧忍沒有停頓：“我聽說道長早年曾有過一次特殊的游歷經歷，在那次經歷中，您發現了與此案中印在牆上的線索高度相似的圖案。我想請您按照玄門的路徑，沿着這條線索往下查。”
玄誠道長一愣，沒想到顧忍請他竟是為了這個，于是也十分誠實道：“不是老夫不想幫你，當年的事情已經過去了十幾年，這……”
顧忍眼睛都沒眨一下：“這次的案件事關重大，上級撥給專案組用來請顧問的資金是足夠的，您開個數。”
玄誠道長的思路打了個磕巴，但還是頑強地接了下去：“……老夫當年也是迷路偶然找到那個地方，現在再讓我循着線索查……”
顧忍聲音毫無起伏地伸手比了個數字：“這個數夠嗎？”
“……”玄誠道長心累扶額，“這真不是錢的問題。”
“我知道。”出乎意料的，顧忍非常好說話地點了點頭，嗓音中帶了些若有似無的歉疚，“那件事對您的影響有些大，時隔多年再去調查，一方面是難度确實大，另一方面也算是揭了您的傷疤。”
“所以……”玄誠道長沒想到他會這麽說，但還是準備順勢接話拒絕。
“所以剛才那個數，您也可以當做是精神撫慰金，後續還要您多費心。”
顧忍坐姿端正，目不斜視，明明說出的話帶着明顯的溫度和情感，但是語氣依舊是一絲不茍。
玄誠道長沒再說話，就這麽盯着這位看似不懂變通，但意外的人情味十足的後輩看，直盯到隊長大人堅毅的額角緩緩流下一滴冷汗，才終于收回視線，慢悠悠開口：“這個委托我可以接。”
顧忍表情沒有變化，但是眼睛肉眼可見亮了一個度。
玄誠道長注意到他的變化，忽然覺得這個小後輩還挺可愛，但是再可愛，該說的也要說。
“先別急着高興，我雖說可以接，但之前提到的困難也不全是托詞，我是真的沒有線索。”
顧忍點點頭，顯然這種情況也在他的預料之內：“這方面您大可以放心，我們并不是想為難您，只是想借助您在玄學上的成就，看看能不能得到一些新的線索，所以其他的不可抗力警方都可以為您解決。”
玄誠道長不知道這個“不可抗力”指什麽，試探提問：“比如？”
顧忍從随身的公文包中掏出一個黃皮文件袋：“比如提供一些必要的資料信息。”
玄誠道長接過文件袋打開，裏面是薄薄幾張A4紙。他抽出來一看，竟然是十幾年前一個偏遠村莊由于誤食毒草而全村滅門的案件報告。
他越看越熟悉，終于有些震驚道：“這是？”
顧忍肯定了他的猜測：“這幾天我專門派了人去內部網站上查詢，找了很久才在一個嶺城和H市交界的一個縣級市下屬派出所的系統中翻出了這個案子。”
玄誠道長徹底震驚了，文件袋中毫無疑問就是當年那個村莊的案件報告。
他當年是因為迷路才誤入那個村子，後來發現事情不對想要報警，但是山裏沒有信號，他只能摸到附近的另一個小村子，借着村長的固定電話才得以找到警察。
這導致他直到最後事情全解決了，也沒搞清楚那個村的具體地址，當然也不知道管轄的派出所。
一問三不知，顧忍到底是大海撈針了多久才找到這份報告。
玄誠道長是徹底服氣了，也沒再說推脫的話。
事情發生那麽久了，當年他是真的被打擊到了，而且痛苦了很多年。但現在小徒弟孫叔尹都二十歲了，要說至今還耿耿于懷倒也太過誇張。
反正錢給到位了，基礎信息也非常全，對他來說這就只是一個普通的委托。頂多接到官方的委托，需要更加慎重點罷了。
“所以我就接下來了。”玄誠道長語氣輕松交代完前因後果。
“……”
“……”
言燼和段淮幽對視一眼，雖然十分無語，但竟然覺得玄誠道長的作風就應該如此。
老人有些感慨：“我也是沒想到，當年以為走出多麽遠，經歷了那麽多的困難，最後竟然是在家門口轉悠。”
言燼有些理解，據那份案件報告顯示，當年出事的村中就在嶺城邊界的嶺山山脈內，離青雲觀雖然很遠，但是畢竟沒出省，再遠也是一天火車的距離。
以為自己經歷了人生最艱難的事情，最後發現竟然只是在離家比較遠的水坑摔了個跟頭，是需要感慨一下。
“所以呢？小友要不要跟老夫去湊湊熱鬧？”
言燼考慮了一下：“您定下什麽時候出發了嗎？”
玄誠道長：“越早越好吧，這個案子也不适合再拖下去了，我想着明天就走。”
言燼沒有說話。
玄誠道長意識到了什麽：“你這是有安排了？”
說完又笑笑：“那也沒什麽，大不了等我查完了和你共享一下信息呗。”
他倒真沒有多執念一定要言燼陪他去，只是冥冥中有直覺告訴他這個小孩子不太一般。如果言燼能跟他一起去，可能會有些意料之外的發現，但是如果不去他也不強求。
言燼确實有些糾結，他實在是對藏屍案非常好奇。
一方面是因為榕湘的出現直接關聯到他的父兄，另一方面……他眼神暗了一下，想到段淮幽進入別墅後，纏在手腕上的護身法器亮了很久。雖然可能只是因為陰氣超标在示警，但也不排除是感應到了對段淮幽的威脅。
父兄和段淮幽都是他最重要的人，他不想錯過任何一點線索。
可他已經提前應下了米華的委托，也不好臨時變卦。
旁邊的段淮幽不知道他在苦惱什麽，只看着他微皺的眉頭，和無意識嘟起的嘴巴，單純覺得小家夥還是可愛的，不論是行為還是思想。
但是任他這麽糾結着也不行，段淮幽想了想，對電話對面的玄誠道長問道：“您知道村莊的所屬範圍了，但知道具體的地址嗎？”
玄誠道長誠實搖頭：“那個村子位置本來就偏，有人住的時候都沒被畫在地圖上，更別提出事後沒人住了，現在恐怕已經荒廢了。不過有了方向，總能找到的。”
段淮幽點點頭，直接道：“小言這邊剛接了一個委托，也是在嶺山裏，最晚三兩天就能解決。我派幾個下屬先和您一起進山找位置，等小言這邊結束了，我們立馬趕過去一起幫忙，這樣行嗎？”
玄誠道長沒想到可以這樣，愣了一下，然後果斷應下：“當然沒問題！”
既把言小友拐了過來，還附贈了幾個保镖加苦力，相當值得！
段淮幽淡定一笑：“那就這樣，人明天早上會直接到青雲觀門口，随時聯系。”
玄誠道長嗯嗯答應着，喜滋滋挂了電話。
段淮幽挂斷後随手給助理發了個消息讓他安排人手，等到收起電話看向言燼時，正看到對方呆呆站在旁邊，像被施了定身術。
段淮幽疑惑拍了他一下：“回魂了，發什麽呆呢？”
言燼呆兮兮擡頭，懵懵不知所措。
小表情直接逗笑了段淮幽，他擡手攬住言燼的肩膀，把小孩往自己懷裏帶一下：“行了，別傻站着了，趕緊回家，還得收拾東西呢，這下時間可緊迫了。”
言燼被攬進暖呼呼的懷裏，眼睛卻還看着段淮幽的臉。
他很想問，既然知道時間緊迫，為什麽還篤定說他三兩天就可以解決一件委托，為什麽還要承諾玄誠道長“我們”要一起去？
可是話到嘴邊又沒有問出口，因為是明知故問。
段淮幽一直是相信他的，相信他偶爾莫名其妙的話，相信他的半吊子玄術，相信他就是超厲害。
他相信着，然後一直跟着他，陪在他身邊。
至于為什麽……
言燼低下頭，偷偷彎起圓圓的狗狗眼，露出一個愉悅的、甜蜜的笑容。
他現在，不，他早就已經知道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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诶嘿，心照不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