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無名之人
老村長送走了來拿資料的村支書，怕屋裏的客人等急了，從側房的抽屜裏拿了東西便匆忙回了正房。
一進門就看到兩位年輕的客人都擠在自家的角落裏看着什麽。
打進門就沒怎麽說話的大高個繃着張俊臉；他身邊，一直是笑眯眯的圓臉青年也神情嚴肅。
兩人聽到門口傳來的響動，動作一致的扭過頭來，兩張臉上寫滿了冷峻。
“怎……怎麽了嗎？”老村長被盯地後背一涼，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言燼和段淮幽對視一眼，後者輕微搖了下頭，示意先別打草驚蛇。
言燼秒懂，趕緊調整了下表情，重新揚起親人的微笑：“我們正參觀您牆上的作品呢。”
“是嗎？”老人一聽是在欣賞自己的收藏，一下就精神了，沒多懷疑，開開心心向兩人介紹藏品：“這些都是我兒子幫我淘回來的，全是大家的珍品，花錢都買不着。”
老人興致不錯，言燼也沒因為自己是随便找的借口就敷衍了事，随着村長的講解參觀了一大圈，一邊欣賞一邊點評，甚至因為對古籍比較熟悉還給出了很多獨到的見解。
村長笑得見牙不見眼，恨不得拽住他不松手。
一個小時過去了，等老人終于過了瘾，講得差不多了，言燼才不着痕跡地把話題引到了将軍像上去。
“那牆角供奉的神像也是您的藏品嗎，好特別啊，是武神像還是關二爺？”
話題過渡之自然，老人完全沒聽出他語氣中的些許僵硬，随意擺擺手笑道：“都不是，那是山神像。”
山神像？
言燼和段淮幽對視一眼，對這個答案有些意外。
本以為會是什麽□□或者野神，卻沒想到老人的态度大大方方，這竟是正經的山神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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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華嶺的山神嗎？”段淮幽追問。
“算是吧，”老人走到供臺前，習慣地調整了下供品的擺放位置，“準确點說這應該是整個嶺山的山神。”
“一方風水一方神，我們這些住在山裏靠大山的饋贈生活的人，當然就是拜山神。這山神可是很靈驗的，村裏祖祖輩輩都供奉着。你看咱這嶺山裏，啥時候出過大災的？”
“山神保佑我們平平安安吶！”
言燼若有所思看向傲然挺立在供臺之上的金身山神，嶺山山脈确實從沒發生過大型的自然災害，正因為環境宜居，嶺山中的常住人口是所有山脈中最多的。
風水穩定，山脈中有神是必然的，但是……
總覺得哪裏怪怪的。
他不是沒見過山神，山水皆有靈，哪怕只是個小山峰，只要風水不亂，就有機會生出靈。如果正好有當地人起壇供奉，這靈得到了保護一方水土的信仰之力，山神便會應運而生。
這不是迷信，而是人類對大自然的感恩和敬畏。
可無論是什麽樣的山神，哪怕是失去信仰之力最終堕落的惡神，他們都是因山而生，因信仰而存在。
面前這尊山神，雖然确實帶着信仰之力，但言燼從他的金身上感覺不到與嶺山的聯系。他不像山神，倒像個暫居在嶺山中的野仙。
況且山神大多無形無相，山民供奉的神像基本是仿照道家神像創造的。可這尊卻完全不是傳統的形象，反而頗具風格，細節也栩栩如生，就好像誰親眼見到過一樣。
為何山中村民會認為這就是嶺山的山神呢？
“為何這位山神是武将的打扮呢，是有什麽來頭嗎？”顯然段淮幽也和他有着一樣的疑惑。
老頭睨了他一眼，可能覺得他語氣中的懷疑對山神有些冒犯，但還是好脾氣給了解釋。
“山神的具體來歷我也不清楚，但是幾百年前他就已經是山神了。
聽我的長輩說，這山神原本是一位大将軍，沿嶺山脈一路打仗。将軍有一顆憐惜萬物的菩薩心，雖然因國事而不得不打仗，但卻盡量不傷山中一草一木。而嶺山正是當朝的龍脈，将軍也因為護龍脈有功死後被升為神格，保佑嶺山山脈。”
“所以只要不是太偏遠的地方，基本上嶺山地界的山村都供奉這位山神。”
龍脈、将軍、打仗……
段淮幽眼底閃爍，忽然問了個風馬牛不相及的問題，“您認識一個叫孟洪德的人嗎？看上去比您小一些，瘦瘦巴巴的。”
言燼看了他一眼，心下有些吃驚。
孟洪德，之前幫別人布陣奪取段家人運勢的邪術師，最後因為鎖魂咒身死魂消。
老板認為那個瘋瘋癫癫的道士和嶺山有關系嗎？
“孟洪德……”老村長摸着下巴思索半天，然後果斷搖了搖頭，“不認識，我們村裏沒有姓孟的人。”
段淮幽有些洩氣的塌了肩膀。
雖然他也是靈機一動，想碰碰運氣，但聽到否定的答案還是心塞塞的。
言燼也失落了一瞬，又不死心，“那咱們附近您知道有姓孟的人家嗎？”
出乎意料的，老村長竟很快點了點頭：“離這兒不遠，也就二十來公裏吧，有個孟屯，那裏的人好多都姓孟，我幾年前賣貨去過一次。”
竟然真的有！
段淮幽的精神又回來了，眼睛都亮晶晶的，“有寬點的路嗎，能不能過車？”
老人被他驚喜的樣子逗笑：“能過，一路往南，全是寬敞的山路！”
完美！
言燼激動地在心裏打了一套組合拳，這一趟出門很多事情都不順利，沒想到在這裏時來運轉。
該知道的都知道了，甚至還有些意外收獲，兩人又陪着老人聊了一會兒，拒絕了他的再三挽留，趕在太陽西沉之前踏上了回程的路。
回去走的還是那條坑坑窪窪的劣質柏油路，兩人一邊蹦跶一邊梳理已知信息。
“現在咱們手裏的信息元素又多又雜，需要分一下類。”言燼有些頭疼。
天色太暗，段淮幽怕笨手笨腳的小保镖摔成狗吃屎，一直在身後張着手臂小心翼翼護着，聞言心中一喜，整合和分類信息啊，那不是他老本行嗎？
他略微思索一下：“咱們這兩天收集到的信息一共也就幾部分。”
“從村長這裏知道的山神信息和米元生家曾早夭過兩個孩子、從米華那知道的關于少年将軍獻祭士兵颠覆王朝的志怪故事和她曾與這個怪談有過某些淵源，以及從老貓那裏了解到的陰兵列隊的場景。”
“這些信息又可以概括為幾個關鍵詞，村長這邊是嶺山山神、大将軍、戰争、龍脈；米華的是少年将軍、士兵、嶺山、獻祭；老貓的是士兵、鬼魂、列隊、妖怪。”
段淮幽嘴角微微上挑，低頭逗小朋友：“到這裏你看出什麽了嗎？”
言燼沒看出他被逗了，把這些詞稍微過了下腦子就有了想法：“三方信息全部都有士兵将軍這個含義！”
“對。”段淮幽贊許地拍拍他的頭，“除了人物其實三方信息中還隐含着戰争這一要素和嶺山這個地點，以及時間也都是在百年之前。我不相信這一切是巧合。”
“你的意思是說這三個傳言說的是一個事件？”言燼覺得不太靠譜，“也太牽強了。”
“就說百年前這個時間點，咱們現在說起來感覺好像挺接近的，可歷史上一個朝代的壽命也沒多長，百年，運氣不好能改朝換代個四五次了。
再說嶺山這個地點，嶺山的地勢和風水都十分特殊，曾是好幾個朝代的龍脈所在，在它周遭發生過的戰争數不勝數，非要說三個無名無姓的将軍是同一個人，也太勉強了。”
段淮幽被反駁也沒生氣，想了一下忽然問：“如果再加上朝代不明呢？”
言燼愣住了。
“三個信息中的将軍都沒被記入史冊，只在嶺山居民中口口相傳，所屬的朝代也不明确，連老貓那種活了幾百年的老妖怪都認不出那些陰兵穿的是哪個朝代的盔甲。如果加上這個條件呢？”
如果加上這個條件？
言燼在腦中翻了下資料，華國無史書記載的朝代并不少，但是要不就是時間在幾千年前，紙質信息留存太少，要不就是存在于偏遠地區，與中原有隔閡而沒留太多記錄。
建國于幾百年前的中原腹地卻沒留下任何史料記載，說是絕無僅有都不為過。
言燼用看稀奇物種的眼神看了段淮幽一眼：“要是加上這一點，就基本可以确定三個事件是發生在同一時期了。”
說完又有些不甘心補充道：“前提是這些傳說都是真的，而不是瞎編杜撰出來的。”
“大膽假設小心求證嘛。”段淮幽偷偷開心了下，面上不以為意道。
言燼對他這種天馬行空的假設方式徹底無語，只得催流程：“然後呢，證明了三個信息指向同一事件之後呢，你想要做什麽？”
段淮幽神色間的小得意消散，眼神冷靜而銳利：“我不想做什麽，只是覺得這可能是個突破口。”
孟洪德供奉的山神像指向嶺山；山頂別墅的藏屍既與言燼的親人有關也似乎與段淮幽有聯系，其中的奇怪圖案同樣指向嶺山；還有最早在段淮幽父母別墅發現的嶺山玉佩，樁樁件件都離不開嶺山。
嶺山範圍如此大，想要找線索簡直大海撈針，但他有預感，他身邊發生的一切都與那個無名朝代出世的無名将軍有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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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淮幽：逐漸找到解題思路in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