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告白
“在我還沒這麽倒黴之前，我們一家每年都要出去旅游兩次。”段淮幽望着冬日異常澄澈的星空，神色中滿是懷念，“誰也不帶，就我們四個”
言燼坐在爐子旁邊的小馬紮上，手裏握着一杯暖暖的香飄飄，靜靜聽着身旁人的訴說。
“也有過一次危險經歷，夏天，西北無人區，我們的兩輛車抛錨了，導航也壞了，只能等着營地派人來救援。”
段淮幽眼中跳躍着溫柔的火光：“戈壁裏的晝夜溫差很大，中午還有三十多度，太陽一落山就零下了。”
“我們當時就和現在咱倆一樣，帶的東西很全。支了爐子和帳篷，四個人裹着棉大衣圍坐在爐子邊賞夜景。”
言燼從沒去過嶺城外面，此時聽得眼睛亮晶晶，臉頰在火光的照耀下泛出淺淺的紅色。見段淮幽停頓，急急追問：
“戈壁的夜晚好看嗎？”
段淮幽笑着點頭：“很漂亮，非常開闊，沒什麽高大植物，一眼能望到很遠，和山中是不一樣的景致。”
言燼想象了一下那種場面，篤定道：“那夜空也一定比山裏更廣闊一些！”
段淮幽被他孩子氣的語氣逗笑，擡手拍了拍小孩的腦袋：“哪有什麽更廣闊。”
“夜空是這世上最公平的東西，除開天氣這些外因，它對世上的萬物都是一視同仁。”
可能是這種與世隔絕的氛圍太過美妙，他的聲音帶了些感慨：“只要擡頭看，夜空亘古不變。”
言燼何嘗不懂這些，但是物不動，人的心卻是世事變幻的。
在段淮幽還沒被卑劣之人盜走運勢之前，在還能夠和家人無憂無慮笑鬧玩耍的那時，星空必然也更加廣闊的吧……
想到這裏，言燼心中像是被小貓抓了一下，酸酸澀澀的。
他和段淮幽，現在想來，其實完全是不同世界的人，能夠有這一時的緣分，只是因為他被歹人所害，陰差陽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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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沒有周樹生強奪段家人的運勢，他倆只會是世上的兩條無關的平行線，這輩子都不會有交集。
自家的老板，潇灑倜傥又溫柔體貼，是他遇到的性格最好的人。他時時會感激于自己能有機會遇到段淮幽這樣好的人。
可每當這樣的慶幸出現，他又會立刻想起，自己的機會，是段淮幽這一生可能最黑暗的兩年，是他如果有可能一輩子也不想經歷的噩夢。
這麽一想，言燼有時甚至覺得自己才是那個偷走他運勢的卑劣小偷，借着別人的痛苦，遇到了人生中難得的光明與幸福。
這實在不應該。
言燼低下頭，覺得手中的香飄飄好像變涼了，冷冰冰的感覺從手心一直綿延到心底。
段淮幽沒意識到小保镖突如其來的emo，還在沉浸在剛才的話題中。
“其實你說的也可能是對的。”他忽然開口。
言燼有些沒精神地擡起頭。
“我剛上初二那一年，不知怎麽的，總是想找個對象，開啓一段甜美的校園愛情。青春期嘛，小男生們總是荷爾蒙旺盛，一顆少男心騷動不已，總覺得自己長大了，想做些大人的事情。
那時候我的狀态非常飄忽，總是定不下心，其實也沒真去搞對象，但就是想那些已經談戀愛的人一樣，成績一落千丈。”
“那天也是個大晴天，我媽媽把我叫到院子裏，帶我看星星。”
談到情感，言燼的耳朵尖顫了顫，剛剛有些萎靡的精神也悄悄支棱起來。
“那天是月初，沒月亮，星星就格外明亮。”段淮幽望着星空，回憶起了母親溫柔的話語。
陳玲玉攬着已經比自己高處大半頭的二兒子，語氣溫和：“小幽，你知道嗎，其實你我站在這裏，能看到天上的星星，是世界上最幸運且獨一無二的事情。”
段淮幽不知道母親要說什麽，只能擡頭看星星，禮貌地不打斷長輩說話。
“我們現在能看到的那一點光，可能是一個星球在幾萬甚至幾百萬年前發出來的。在我們看到它的時候，真正的它可能已經化作了宇宙中的一抹塵埃。而這一抹被遺留下的、在太空中旅行了幾百萬年的光線，可以遇到的意外實在太多了，哪怕一次小小的風暴就可能改變它的航線，我們可能就永遠見不到它了。”
“這就像是人與人的相遇，可能只是一次不起眼的小意外，兩個人就是一輩子都沒交集的陌生人，但也可能只是随意的一個選擇，就會成為一輩子相守的最親密的人。”
“所有的關系都是獨一無二的，不管是和星星還是和人。所以一定要珍惜身邊的每一個人，和每一次選擇。
“不要因為一時的興趣和沖動開始一段本不該存在的關系，這不僅會傷害到另一個人，也可能讓你與真正的緣分擦肩而過。”
這麽多年過去了，陳玲玉的原話他已經記不太清了，但是最後一句話，他卻一直記到現在。
他的母親踮起腳摸摸他的對頭，笑眯眯地說：“小幽，可能有時只是一個低頭，就再也看不到那顆重要的星星了。”
可能有時只是一個低頭，就再也看不到那顆重要的星星了……
言燼默默重複了一遍，忽然慌張地垂下眼，臉頰不知為何有些發燙。
段淮幽他……
段淮幽沒有看向他，他裹着厚實的棉衣，眼睛望着爐中跳躍的火焰。
他們今天很倒黴，在山上和殺人犯呆了一晚上，下山後又應付了半天警察，出發趕路還一直迷路，到了晚上只能在荒郊野嶺搭帳篷露宿。這樣的地點，這樣的的環境，着實不是說這個話題的好時機。
但是，現在的氛圍真的很好，空氣很清新，天上的星星很明亮，周圍一點雜聲都沒有，好像整片天地間只有他們兩個人。
……只有兩個人。
他垂下眼睫，停頓了片刻繼續道。
“母親的話給了我很大的觸動，從那之後，我對每一段人際關系都非常的珍視和慎重。”
“前幾年，在我運勢被偷走那段時間，倒黴成那德行，真的随時随地都能原地去世。那時候圓慧大師就建議過我，聘請一個大師當随身保镖，随時随地跟在我身邊，最好是比親爹媽都随身的那種。”
“當時我就想，這麽重要的關系啊，可不能因為我怕死就随意選擇，一定要慎重一些，挑一個真正合心的。”
“所以家人給我介紹了那麽多我都沒點頭，哪怕出門要帶着一車的法器防身，好幾次還差點出事，我都沒有妥協過。”
說到這，段淮幽像是想到了什麽有趣的，低低笑了一聲：
“在你之前的大師都不認識地煞因果陣，所以想的辦法也是被動防禦。說是吃飯睡覺上廁所都要跟着我，一定保證我的安全。
我當時看着他們滿臉的褶子和翹起的山羊胡，吓得恨不得當場去世，心想就不能有個不那麽像我爺爺的大師看我上廁所嗎，真的會便秘啊。”
言燼想了下自家的帥氣老板被一臉嚴肅的爺爺盯着上廁所的場面，也沒繃住笑了一聲。
“所以我就下定決心要找個好看年輕點的大師，反正都是被盯，起碼好看點的不會讓我便秘。”
段淮幽說道這裏，聲音中還帶着笑意，語氣卻溫柔地能掐出水來。
“直到我遇到了你。”
“哪怕不過見了一兩面，但也許就是所謂真正的緣分吧。只是一眼，我就認定是你，哪怕你當時把自己畫成醜醜的老爺爺，我還是選擇你作為我的親近之人。”
言燼看着他專注的側臉，一時竟說不出話來。
“事實證明，雖然你能力太優秀，沒來得及看着我上廁所，但慎重選擇過的，果然真正合适我。”
他輕笑着，聲音沉沉的，像音色上佳的大提琴，又像最醇香的美酒：
“是你，我很慶幸，也很歡喜。”
言燼怔愣地望向嘴角上揚的段淮幽，這個人完全不知道自己砸下了什麽樣的大雷，甚至還在淡定扒拉着爐火。
言燼整個人都混亂了，真的會有人對貼身保镖說這樣的話嗎？這真的不是告白嗎？
不不不，一定是自己想多了，怎麽可能在這種時候，……可，他說很歡喜啊……
段淮幽半天沒等到言燼說話，心中有些忐忑，想着小保镖傻乎乎的，是不是根本沒聽出他想說什麽。
他糾結着皺了眉，心想是不是應該再說明确點，手下的動作卻沒停，把爐火扒拉更旺盛。山裏溫度低，小保镖的奶茶早就冰涼，手也沒剛才暖和了。
告白事小，凍壞了他的寶貝才事大。
眼見爐中的紅焰跳的歡快，段淮幽終于放下火鉗，開開心心轉頭邀功：“火大了，這下你暖和點了嗎~”
他的眼睛太亮，好像藏着整片星空，言燼被晃得有些目眩，一時沒反應過來，只是呆呆看着他。
就這麽對視了三四秒，段淮幽的耳朵漸漸紅了。
他有些架不住小保镖直直的眼神，想要躲避。
……但是那種迷離無焦距的注視……
段淮幽喉結上下滾動了一番，分明就是在邀請他啊！
段淮幽的手指彈動了兩下，有些害羞，他不知道言燼聽沒聽懂他的告白，可又禁不住誘惑想要靠近他。
言燼聽懂了，就是聽懂了才震驚。
他不懂明明是陰差陽錯的露營，老板怎麽就有感而發了。雖然剛才的氣氛确實不錯，但是他一直以為他和老板之間還處于心照不宣的暧昧階段，老板剛還在說便秘的問題，他還在那裏傷春悲秋呢，咋就……咋就毫無準備的就……
這樣會顯得他很蠢诶！
言燼天上一腳地上一腳在心底瘋狂吐槽，終于把那份要帶他上天的驚喜、羞澀和不知所措強壓了下去。再次回神，就發現老板離他十分的近，眼神是前所未有的專注。
段淮幽平時看他也很專注，但和現在不一樣，現在的專注中，帶着說不清的暧昧和溫柔。
心髒撲通撲通狂跳，言燼覺得上次在他心裏踢踢踏踏吃草的羊駝群又卷土歸來了！
距離越來越近，段淮幽溫熱的呼吸打在言燼的睫毛上。言燼有點想閉眼，可此時眼睫下垂、臉色微紅的老板又實在誘人，他舍不得！
氣氛越來越暧昧，就在言燼終于受不了那堆惱人的羊駝，一咬牙準備閉眼的時候……
——哐啷！
一聲巨響，吓得言燼差點原地起飛。
段淮幽也被吓了一跳，但随之而來的卻是氛圍被打斷的惱怒。
他攬過炸毛的小保镖，抱着不知名的憤怒望向聲音來處，眼睛都紅了。
聲音是從停車的位置傳來的，段淮幽一眼看過去，黑燈瞎火的什麽都看不清。
“是不是你剛才東西沒放好啊。”言燼從段淮幽的懷裏探出頭來，臉上還帶着淡淡的粉紅，閉眼感受了一下，沒發現陰氣。
段淮幽搖頭否定：“後備箱關得嚴嚴實實，不可能有東西掉出來。”
難道是什麽動物？
不，不可能的。言燼很快否定了這個想法，野生動物幾乎不可能主動靠近有火源的人類活動場所。
聽到遠處傳來窸窸窣窣的翻東西的聲音，言燼十分懷疑是周圍村子裏的人，看到有車停在這裏，想順點什麽。
怒氣壯人膽，段淮幽一把抄起他的強光手電，悄聲摸過去。
他一定要這個壞他好事的家夥付出代價！
言燼被他緊拉着手，小小聲跟在身後，以防萬一，還掏出了幾張符備用。
翻東西的聲音越來越大，兩人估算着距離，停在了幾米之外。
停頓兩秒鐘，段淮幽毫無預兆地打開了手電的開關，徑直照向越野車的後備箱，大喝一聲：“什麽人！”
刺眼的強光瞬間照亮了周圍，一個人影狼狽地擡起手臂擋住眼睛。
“诶呦我去！幹啥呢，要人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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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淮幽（疲憊微笑）：寶貝，我剛說了那——麽多，你就記住個便秘？（疲憊點煙.jpg）
這章讓孩子們好好談戀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