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氣溫悶熱的午後,公交車後排的位置上,潤雪就這麽睡了一路。

車身晃悠着到站,開門關門,又是一波完全陌生的乘客。

嚴路有時看風景,或睨着潤雪的面頰,有重量壓在他肩膀上,有呼吸落在他的頸側,只覺得這段時光溫馨又惬意。

這趟出行很愉快,但并不是只是因為去了海邊,去爬山看日出,或者是影院多麽樂趣。

僅僅是因為他和朋友,和喜歡的人在一起。

嚴路想到他求的那支大吉的姻緣簽,唇角驀地勾起笑容。

乘客換了一波又一波,公交車也慢悠悠地行駛,過三站就到終點站,此時車上乘客并不少。相反,似乎比最初上車時還要多。

終點站到站的通知在車廂裏響起,聽聞,嚴路眸光微動,也知道了為什麽終點站都還有這麽多乘客。

他看向窗外的站牌,烈士陵園站。

乘客們紛紛往車門走,并不是嚴路的錯覺,只是還在車上,乘客們不約而同保持着安靜。

嚴路輕聲喚醒睡了一路的潤雪。

“唔……”睡得迷糊的少年發出一聲呓語,他揉揉眼睛,往窗外看了眼。

太陽躲到雲層後面,靠窗邊的位置也變得沒那麽曬。

“我這是睡了多久啊,這是終點站吧。”潤雪見所有乘客都在下車。

嚴路氣聲:“半個多小時吧,是終點站,先一起下車。”

潤雪乖巧地點了點頭:“好。”

身後的公交車關上車門離開,擡頭對面是一家裝修複古的花店。

店門口堆滿了黃色和白色的菊花,而更鮮豔的玫瑰花、芍藥花等則放在店裏。

“這麽多人買菊花幹什麽……”潤雪低聲嘀咕着,眼裏滿是疑惑。

他的手腕被嚴路拉住,潤雪:“嗯?”

嚴路示意他往更遠處看。

潤雪轉頭望過去,眼神微怔,前方不遠處,莊嚴肅穆的石碑上刻着幾個大字:【人民英雄永垂不朽】

他輕眨眼睫,看見烈士陵園的正門,呼吸都放輕了。

“剛才那些下車的乘客應該都是來掃墓的。”嚴路低聲道。

潤雪慢半拍地回神。

國慶節人們歡慶過節,就像他也約上了朋友和嚴路出來玩。

此刻站在陵園外,潤雪憶起,百姓們能過上今天的幸福生活,都是因為先烈們在那些歲月裏砥砺前行,是先烈們的奉獻才換來了今日的繁榮昌盛。

“這樣……”潤雪抿了抿唇,“那我們也去吧。”

嚴路很輕地嗯了聲。

兩人随着其他游客,也買下了兩束白菊。

……

過來緬懷先輩的人有許多,但都很自覺地保持了安靜。

園內松柏高挺翠綠,樹冠茂盛,遮天蔽日。

整個園區都籠罩在肅穆的寂靜中。

潤雪和嚴路一同參觀了紀念館,了解烈士的生平,将白菊輕輕地放到英雄紀念碑前,緬懷先烈,致敬英雄。

期間,有老師帶了一隊小學生過來參觀,學生們系着紅領巾,将手裏的黃白菊花和賀卡放在烈士墓前。

潤雪眼眶微紅,接過嚴路遞來的紙巾随便擦了擦,他有些不好意思。

“沒什麽。”

嚴路看向英雄紀念碑,淡聲道:“要是先烈們知道今天人民生活在陽光下,一定會開心吧。”

潤雪彎起微紅的眼睛點頭:“肯定會的。”

……

離開時,潤雪和嚴路還領取到園區贈送的書簽。

小小一支,上面印有的純黑毛筆字跡磅礴灑脫。

“突然就想回去學習了,剛好用上這支書簽。”潤雪溫聲笑笑。

嚴路走在他身邊,眉眼深邃凜冽,指尖不經意間掠過少年的手背。

“好,那回去我教你。”

潤雪點了點頭:“嗯!”

出發點定位在陵園附近,嚴路叫了一輛網約車過來,等車中途,他和潤雪立在園外一棵松樹下。

驀地,一輛通體純黑的車與之擦肩而過。

司機行駛技術娴熟穩重,聽到裴老爺子“停車”的吩咐,緩慢停下。

裴老爺子朝車窗後面望去,坐在他身邊的裴秀珠好奇問道:“爸,怎麽了嗎?”

老爺子望着遠處上車的那兩個男生,剛才驚鴻一瞥,他就像看到了時路那張輪廓分明的臉,還有那雙凜然堅毅的黑眸。

“也沒什麽……就是剛才看見一學生,眉眼和時路有些像。”

裴秀珠心裏一頓,擡起手拍拍父親的肩膀,心想許是下午才去時路的墓前祭拜,父親沒還能從感傷中走出來。

她和裴銘都是裴老爺子收養的孩子,那時父親無法排解丢子的心痛,一年後在參加公益活動中相中了她和裴銘,便接他倆回裴家養在身邊。

“爸……”裴秀珠輕聲喊。

裴老爺子也知道是自己太過想念時路,世界之大,有樣貌相似之人再正常不過。

一想到時路的犧牲,心髒揪緊,悲從痛中來。

“要是時路沒有發生意外……他和那女生喜結良緣的話。”裴老爺子頓了頓,眉眼哀愁,沒再繼續往下說。

“繼續走吧。再晚時間過了不能參觀。”裴老爺子擡眉道。

兒子時路安葬在滬市陵園,這邊的陵園中安葬着在戰火年代犧牲的裴家先輩。

司機颔首:“是。”

……

從陵園車來,裴老爺子吩咐司機回老宅那邊。

路上,裴老爺子問女兒公司近況如何。

他快要退休前,準備将公司都交給子女打理,子女接手前裴家的旁支自然不同意把公司的掌控權交給外姓人。

他力排衆議,拍桌怒聲道秀珠和裴銘哪裏是外姓人。不想在集團裏繼續待着的股東,離開自立門戶就是,他絕對不會攔着。

旁支的人資質平庸,每年光是股份就拿着大量的分紅,心裏再不服氣只能閉嘴坐下。

在那次股東會議後,裴秀珠和裴銘正式接管公司,裴秀珠那時還在國外,便一直管理海外市場,鮮少過問國內的業務。

去年經濟下行,海外市場份額驟然減少,行業內競争激卷,國外又是競争對手的地盤,裴秀珠花費大量精力才從國外市場裏分一杯羹。

但相較于往年,利潤還是大幅降低。

國內智能AI和新能源正是蓬勃發展的時期,有許多機會,裴秀珠便主動提出回國發展。

想到近幾個月在公司裏受到的刻意刁難,裴秀珠輕蹙眉間:“一切都還好。”

“一切還好?”裴老爺子不怒自威,“一切還好我會如此問你?”

裴秀珠沉默了幾秒後,這才低聲說自己最近在公司的不順利。

她也沒直接說大哥給自己的人打過招呼,刻意打壓她。

裴老爺子怎麽可能聽不出這話的言外之意,“你是說裴銘和你之間有龃龉?”

他緊皺眉頭,心想裴銘理應不會做出這檔子事,但一想到近些年都是裴銘在管理公司,秀珠回來參與國內管理,裴銘心生間隙也說得通。

“下周我生日那天,我會和他聊聊。”裴老爺子說。

裴秀珠點點頭,“好的,爸。”

車子開往老宅的車庫裏,下車後裴老爺子讓女兒一起吃晚飯。

飯桌上,裴老爺子眼帶着溫情看向正在吃食的裴秀珠。

女兒五官很标致,氣質高雅矜貴,在外管理公司有些年頭了,舉手投足間又帶着幾分淩厲,溫柔的眉眼都好像變了些。

“爸,這個好吃。”裴秀珠給父親夾了一粒鳕魚丸。

她笑起來的時候,燈光柔和五官,又顯得很溫柔。

裴老爺子突然就想到沈桉那姑娘,他剛打探到時路的消息,還沒來得及見面認親,時路就在任務中英勇殉職。

沈桉聽見消息後,在警局裏哭得暈了過去,她和時路從青梅竹馬到談婚論嫁,感情自是深厚,可沒領證也不是家屬……

時路的遺産交給了福利院養他長大的院長,院長把錢都給了沈桉,沈桉本不打算領這個錢,那時又剛好懷孕需要錢,她就收了一半。

而那套房子正是裴老爺子自己出錢,讓政府那邊給沈桉這份補貼。

沈桉為了自身安全,聽軍方的話,搬到燕市生活。

那時裴老爺子還有意照顧她,又看見沈桉和另外一位男人感情日益好起來,也懷有了身孕,他想沈桉好不容易振作起來有了新生活,便沒再去打擾。

七八年前,他有問過裴銘沈桉一家人的近況。

裴銘說沈桉一家三口很幸福,孩子也考進四中,成績優異。

聽到這消息,裴老爺子便徹底放心。算起來好多年也沒打聽沈桉的消息,剛才碰巧看見那位五官像極了時路的學生……

裴老爺子心裏微動,算一算沈桉的孩子也快高考了,也不知道家裏壓力大不大。

他給裴銘發消息,讓他再看看沈桉的消息。

裴氏集團,總裁辦公室,裴銘收到消息,眼神陰鸷。

怎麽好些年沒再打聽沈桉,現在又突然問起,又節外生枝了?

裴秀珠最近還要插手公司管理,一想到這,裴銘怒氣更甚。

裴銘回消息,說這兩天會叫人去打聽沈桉近況,又給嚴一平發消息問沈桉和嚴路的情況,卻遲遲收不到回複。

同一時刻,嚴一平正被拘留中。

他住平房住得好好的,卻被突然告知房子已經被沈桉賣了。

新的産權人過來趕人,中間起了争執叫警察,警察來後查看齊全的房産證,讓嚴一平搬走。

嚴一平當時喝了酒,一聽這話,認為警察肯定在包庇那群人,吵鬧過後還打起來,因為襲警被帶回警局裏。

……

“那爸,沒什麽事情的話我先回公司了。”裴秀珠說。

“好。”裴老爺子起身送她到門口,分開前,裴老爺子想到下午那極為相似的一面,鬼使神差地叫住裴秀珠,“你也幫我查一下沈桉吧。”

“沈桉?”

裴秀珠覺得這名字耳熟,想了好久才記起來她是時路殉職時的女朋友。

想到下午那一面,裴秀珠只覺得父親想得太多。

那男生和時路再怎麽像,也不可能是沈桉和時路的孩子,但她理解父親的這份心情,輕點下巴笑道:“好的,爸。我幫你查一下。”

……

潤雪和嚴路從烈士陵園回去後,直接鑽回酒店用手機刷題。

中途段凡還喊潤雪一起玩游戲,潤雪飛快地拒絕了,說自己要拼命學習。

那鬥志昂揚的表情讓段凡都感覺到害怕。

想到馬上要來的期中考試,段凡也加入了這場學習中。

周梓雅和溫芸拿着親手做的勉強能看的陶瓷回酒店,發現他們三竟然聚衆學習,驚得差點把陶瓷摔碎了。

回屋洗幹淨臉醒神,也加入到這場轟轟烈烈的學習中。

就這樣學到窗外漆黑,明早要飛回去,周梓雅突然想到都忘記給家人買紀念品和土特産了。

一行人又才去酒店附近的美食娛樂一條街,大包小包地買東西。

……

回到家裏也沒怎麽休息,剩下的兩天裏潤雪幾乎都在學習。

有時候學到忘我的境地,飯都忘了吃。

潤淩琛心裏一時間頗為複雜,他想兒子争氣,但潤雪也不能不顧身體地學習啊。

考試前一晚,潤淩琛硬是帶着嚴路和潤雪,約上阮田和糖糖出去吃私房菜。

私房菜做了幾道很補的藥膳。

當天晚上睡覺時,嚴路和潤雪的身體都不免有些亢奮。

躺在床上只覺得熱,不解決完根本沒辦法睡覺。

嚴路睨着小朋友羞赧尴尬的表情,掀起薄被,低聲問潤雪,是潤雪先去還是他先去浴室解決再出來。

潤雪貝齒緊咬住嘴唇,一只手探進薄被裏。

憑着感覺摸着,他扯了扯嚴路的衣擺,羞得要死,嘟囔着:“一回生二回熟,明早還要考試,一起弄完還能節約時間早點睡覺。”

嚴路本還緊繃着下颌線,聽清楚潤雪的意思後,喉間漾開輕笑。

“笑什麽!我說的有問題麽!”

就像是被戳穿了什麽,本來提出要求的潤雪就害羞,現在還被這麽一笑,羞惱指數直接飙升。

氣不過,潤雪直接握住嚴路,聽得嚴路悶聲求饒,潤雪的眼神立即得意洋洋,活像一只打贏勝仗的小貓。

嚴路反手從身後抱住潤雪,他親了親潤雪的耳朵,手指微動。

潤雪立刻緊繃起來,羞得都要炸毛了。

“說好的一起,寶寶是要失言嗎?”嚴路嗅聞少年頸間的馥郁的玫瑰花香,張唇後親了下。

潤雪渾身一顫,被提醒後确實記起,也幫着嚴路。

到了最後面,潤雪還很好笑地和嚴路暗中較勁誰能贏。

不多時——

“你還想贏?”嚴路笑着舔了下指腹。

這一幕直接讓潤雪羞得快昏過去:“你個變态,有病。拿開你的手。”

嚴路握住潤雪的手腕動了動,低垂黑眸淡聲道:“嫌棄自己的東西。”

潤雪的手腕被緊扣在嚴路滾燙的手心裏被帶動着,好久之後放棄地閉上眼睛。

咕哝吐槽:“太久也是一種病。你懂不懂啊!”

說什麽去洗澡會花費太多時間,可到了最後兩人還是一起去浴室簡單地洗澡。

前前後後的時間加起來,花費更久。

又回到床上,潤雪想起自己的不争氣,緊咬住嘴唇,打算今晚背對着嚴路睡覺。

卻又被嚴路一把攬入懷中,翻了個身。

“你放開我。”潤雪鬧道。

柔軟的嘴唇卻被嚴路含住親,滾燙的舌尖很色氣地舔了下潤雪的唇間。

嚴路黑眸凝着他:“晚安吻。睡吧。”

“誰要你的晚安吻了。”潤雪嘴唇又麻又燙,不由地緊咬住。

總覺得嚴路唇間微涼的薄荷氣息還在,存在感極強。無時無刻不在提醒他,剛才嚴路親得有多兇。

“一個還不夠麽。”嚴路答非所問,好像又要親過來。

潤雪:“…………”

他真的受夠了嚴路這麽狗了!

一夜好眠。

假期結束第一天不用上早自習,高二高三直接拉通考試,9點考第一門科目語文。

早餐飯桌上,潤淩琛幫阮田向潤雪道謝。

“旅游帶回去的禮物她很喜歡。”

潤雪點點頭:“阮阿姨喜歡就好。”

嚴路在一邊安靜吃飯,潤雪一擡手,他便把豆漿遞過去。

潤雪舔舔唇,咕嚕咕嚕地喝着,手工打的紅棗核桃豆漿,口感綿密,加了糖微甜。

“兒砸,今天你考試,爸爸祝你旗開得勝。”潤淩琛夾了單根油條,外加兩個水煮蛋。

潤雪一頓,無語道:“我主科滿分150,你這是100。”

潤淩琛嘶了聲:“也對。是爸爸搞錯了。”

“其實也沒說錯。”安靜吃飯的嚴路忽地接話。

潤雪和潤淩琛下意識看他。

嚴路不緊不慢地放下筷子,解釋道:“主科滿分150分,他能考到100,就很好了。”

話音落地。

潤淩琛忍不住放聲大笑。

潤雪:“…………”

說得還真沒錯,無力反駁。

他用力地嚼着油條,好像又看見了嚴助理那個讨厭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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