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因果關系錯了

傍晚悶熱,果然夜半驚雷聲響,一道閃電透過窗簾将屋內照亮,孟厭鑽在被子裏吓得臉色煞白。

很快,敲門聲響起,紀戎舉着手機走了進來。小區已經停電了,據說明日早上才能恢複電力。

他坐到床邊,上身套了件T恤,看起來也是剛被雷聲驚醒。

“開不了空調,還好不算熱。害怕嗎?”

孟厭坐起身,嘴硬道:“不怕。”

外面狂風暴雨未歇,因為有了庇身之所,所以不算害怕,甚至覺得慶幸。

“我有點怕了。”紀戎騙他。

明明看不見,但孟厭總覺得紀戎在笑,他想象出一雙好看的彎彎的眼睛,慢慢縮回被子裏,好半天才挪動到床的另一側,嗡聲嗡氣道:“那我陪你一會兒吧。”

語氣頗為勉強。

接着,被單掀開,帶過一陣好聞的草莓味,紀戎躺了進來。床不大,睡一個孟厭剛好,躺進一個一米九幾的alpha地方就不算寬裕了。孟厭又偷偷背過身去,一只腳都露在了外面。

“再往邊上靠就要掉下去了。”紀戎笑他。

于是腰被攬住,一雙手壓住他的腹部,又用了點力往後拖動,直到他的後背抵靠在紀戎前胸。

“給你講故事好嗎?”紀戎緊緊摟着瘦小的孟厭,感覺自己像個流氓。

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黑暗裏,感官格外清晰。孟厭不說好,也不說不好,其實臉早就紅透,整個人緊張得發抖。

窗外适時又響起一陣驚雷,他小聲解釋:“有點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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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打在身上,一開始其實不算疼,但下一整夜的雨會砸得人麻木,隔日的光景更會叫他絕望。地上鋪着的紙箱會濕透變爛,蚊蟲會叮出滿身的包,更可怕的是疾病,是發出惡臭、無法讓他飽腹的垃圾桶。

一個人呆在四方的小黑屋裏其實也并沒有什麽實質的危險,只是慘白的牆體、窗外的樹影和空蕩的回聲帶來的恐懼沒有盡頭,想象力會撕咬他的腦神經,叫他無法安眠,繼而無法呼吸。

現在這些通通都沒有了,頭頂是結實的房梁,鼻子裏是香甜的味道,背後是寬闊的肩。雷電交加的黑夜好像忽然變成了紙老虎,甚至讓人無端感到幸福。

不是發熱期,紀戎沒有不得不抱着他的理由,如果只同情他是個需要人照顧的小朋友,為什麽要來摟着他睡?

溫溫柔柔的說話聲停下,雷雨漸歇,身後的人發出綿長的呼吸。直等到四周寂靜無聲,孟厭才悄悄轉過身,仰着頭将臉蹭在紀戎頸間,依舊毫無睡意。

他不知道自己毛茸茸的耳尖抵在了紀戎的眼睑上,早就将人蹭醒了。

如果知道的話,他不會偷偷起身親那一口。

被偷親的人笑得胸腔震動。

紀戎一把按住慌亂的小狼崽,将被偷的吻再次主動奉上。他還不甚清醒,一手罩住孟厭的後腦,将一雙柔軟的唇咬得又重又急。耳邊一聲甜膩的嗚咽,一時間好像又回到了在度假酒店慌亂的那晚。

“做什麽呢?”alpha語氣慵懶餍足,帶着困意。

不是發熱期,沒有不得不親近的借口,孟厭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越界,只覺得做壞事被抓包實在倒黴。他也一向不會說話,又惱羞成怒,呲起牙一口咬在了紀戎的鎖骨上。

“嘶,好疼啊。”紀戎啞着嗓子逗他。

孟厭立即松開了嘴。

這下城門失守,氣勢全無。他被整個按在懷裏,腳也被紀戎夾在了腿間,不得動彈。

本以為一番折騰怎麽也得失眠,誰知被一下一下拍着背,睡蟲入腦,他竟很快沒了意識。

再醒來,紀戎已經做好了早飯,正坐在沙發上查郵件。

孟厭故作鎮定刷着牙,看着鏡子裏自己通紅的臉,不停做着心理暗示。他一向嘴硬,打定主意絕對不會承認昨天半夜發生的事。

誰知紀戎什麽也沒提,只說今日要出趟門取檢測報告,問他願不願意一起去。孟厭頭搖得像撥浪鼓,自覺作為采花賊,應該離花遠一點。

“每天看太久電視,眼睛會近視的,一起去吧。正好雨過天晴,出去呼吸點新鮮空氣。”紀戎放下和牛奶一起送到的報紙,給孟厭拿上了外套和水杯。

那你幹嘛還要問我,孟厭暗自腹诽,将一雙碗筷洗完,很配合地走到玄關,又小聲嘀咕表示不滿,“我要去打掃衛生。”

“下午再去拳擊館。”紀戎彎腰捏了捏他的臉,“今天中午我們在外面吃飯。”

“哦。”

“過來。”

又來了,審美畸形的alpha給他套上了草莓花紋的粉色防曬外套。陽光下,孟厭悄悄貼在後面踩着紀戎的影子。

研究所裏,紀戎看着手裏的基因檢測報告,半天沒說話。報告顯示,在孟厭體內檢測出了一種具有延緩腺體發育作用的藥物,不但腺體發育速度受到影響,基因等級也被抑制。

“生長調節劑?”紀戎擡頭,看向穿着白大褂的姜願,面色疑惑。

“可以這麽叫,這種藥不量産,不獲批,不入市場,所以沒有固定叫法,是一種基因藥。”姜願捏了捏眼角,給紀戎解釋。

“那是從哪裏來的?”紀戎眯起眼睛,感到出離憤怒。孟厭已經很可憐了,到底值得誰這樣下黑手?

姜願沒直接回答這個問題,只緩緩道:“你知道的,自從人類進化出abo性類後,基因就是比黃金更值錢的東西,目前已知最高等級的alpha可以将精神體具象,體能更是遠超人類極限,有超級英雄那種感覺,故而無論是軍政處還是大家族,對優質基因的追求都非常狂熱。”

說着他點了點桌面上擺着的軍部徽章。

紀戎點點頭。他的基因等級超出A級,在軍校時曾被要求注射藥物刺激,以期越到S級。

姜願喝了口菊花茶,接着說道,“基因等級制度一開始是被抵制的,将人劃分等級就好比給物品貼上明碼标簽,有倫理問題,但目前人類的基因就是有優劣之分,抑制劑的配分需要與基因等級匹配,這好像已經變成了科學問題。”

“而頸後性腺的發育與基因等級密切相關,畢竟人類在男女之外再次分出abo三性,就是從出現頸後腺開始。”

“科學家對它的研究激情超出你的想象,聯盟甚至成立了專部,私人投資的小研究所也不在少數。不過絕大多數的研究方向都是如何促進基因由低級向上躍進,鮮有這種抑制類的藥物。”

紀戎思索,“不是市面上獲批流通的藥。”

姜願點頭,“我只知道,曾經在斜府街的黑市流通過一種藥物,他們叫‘紅水’,給剛發育成熟的omega注射,可以放緩衰老速度。但這樣的藥物對腺體損害大,幾乎所有注射過的omega最終都會切除腺體,當年這事鬧得很大。”

紀戎微張着嘴,一時不知作何反應。

“你想到了一個人吧。”姜願嘆了口氣,“我去所裏調取了部分當年收繳的‘紅水’樣本,和孟厭血液中殘留的物質比對,确實有同源性。”

紀戎頓時鐵青了臉。

孟厭手腕上的赤鷹紋身,體內攝入的禁藥“紅水”,無一不指向那個已經死去的惡棍頭子,薛海明。

真是陰魂不散。

姜願打量着紀戎的臉色,緩聲道:“紀戎,我必須提醒你一件事。”

“奇怪的地方在于,九年前,薛海明被一槍爆頭後,以他為首的黑幫勢力已經陸續被繳清,而孟厭體內的藥物殘留直到檢測都還沒完全代謝掉。”

當年的事,姜願也算半個親歷者,他也從來不曾放手過。

“什麽意思?”紀戎不解。

“意思是按照發育速度和留存物測算,直到今年,孟厭還在一直陸續攝入這種生長調節劑。”

“給他吃這種藥的人其心可誅啊。”姜願不禁感慨,“劑量不大,以水滴石,我所裏這套設備還未投入使用,精确度遠超外面任何一家醫院。你本不會查出任何異樣。”

“而他已經停止攝入藥物幾個月了,這段時間腺體細胞在爆發式生長,就像彈簧一樣。”

“在第一次發熱期注射不對等的抑制劑,得不到匹配度高于95%的alpha标記,他會死亡。”

一陣寂靜,紀戎不知道心裏是什麽滋味。

“可以算出從多大開始攝入嗎?”他問。

姜願:“按照發育速度測算推斷,三四歲的樣子。”

可是如果按昨天孟厭所說,他七歲才被擄走,為什麽三四歲就開始攝入了黑市才有的禁藥?而薛海明早就死了,禁藥都被清繳,是誰至今還留了一手。

結果不難推斷。

紀戎透過百葉窗,看着坐在辦公室門外、抱着他的黑外套發呆的孟厭。

“媽媽為什麽不喜歡你?”

“因為我基因不好,腦子笨,讓她覺得丢臉。”彼時小狼崽甚至在自責。

昨天的回答很諷刺,原來因果關系錯了。是因為不喜歡他,所以才想方設法叫他基因低劣。

紀戎頓時紅了眼睛,又趕緊閉上,緩過心裏那陣難受。

“他是姓孟吧?”姜願也看了看門外。

“嗯。”

“那不奇怪了。我知道有些家族,以基因等級區分繼承份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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