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我今天很擔心你

“姚将軍說沒什麽問題,只要撐過這幾天就好,不過還是按照之前的計劃,請孟先生将牽涉他的所有文本、視聽證據全部立即銷毀。”

說話的是姚青的副将陶謙,今日穿了一身黑,打扮樸素低調。

“合同、賬單、憑存單等等,一概不留,所有錄像也要盡數銷毀,等風波過去,西部礦場裝的監控幹脆直接拆除。”他又特意叮囑。

“這是自然,請姚将軍放心。之前怕貿然行動引起注意,只将一些線上數據加密,現下能喘口氣了,我立即安排。”孟昭獲親自将人送出偏門,他的大兒子孟獻也跟了出來。

兩人對着陶謙,言語間皆是恭恭敬敬。

“嚯,這老家夥終于露面了。”蕭遠岱放下望遠鏡,偏頭去看副駕駛的紀戎,表情還頗有些憤怒。

他在偏角的這輛小破車裏縮了幾天,手腳都伸展不開。

沒日沒夜地守着,連孟家人的影子都沒見到,倒是将穿碎花裙的胖保姆幾時出門買菜,垃圾車一天來幾回,夜裏哪間房熄燈最晚等等這些屁用沒有的瑣事摸得一清二楚。

孟昭獲最近大門不出,什麽應酬都不參加,不知是不是因着姚青将軍被秘密調查的事,在家縮着避風頭。

怎麽紀戎一來,這臭老頭就露臉了?

“你是不是有什麽主角光環?”蕭警官做作地伸手擋住眼睛,假裝被閃瞎。

紀戎無奈瞥他一眼,順手将衣袖上金屬飾品的薄膜撕開,接着拉開車門,長腿一邁,跨出狹小的空間。

不過是姚琛澤一早就給他透露了消息——姚青的副将今日會偷偷來蓮華路一趟罷了。

直站着等那輛不起眼的黑色大衆駛出了視線,孟家倆父子才慢慢往回走。

“爸。”孟獻猶豫再三,疑道:“既然都說沒什麽問題了,為什麽姚将軍還要咱們把文件全部銷毀?別的就算了,暗網的憑存單非常重要。一旦銷毀,咱們的錢可就洗不出去也拿不回來了。您知道的,他們一向只認憑證不認人。”

“這麽做咱們損失太大,無異于壯士斷腕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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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獻連續兩周被拘束着不許出門,內心日益煩急,又聽聞監察組還是只圍繞着姚将軍的私生活做文章,就總暗自覺得他爸小題大做。

“都是他自己不把屁股擦幹淨,管不好家務事。”孟昭獲也是臉色陰沉。他年逾五十,鬓邊已白,因習慣性板着臉,眉間溝壑很深。

孟獻打量着孟昭獲的表情,試探着問道:“爸,您說,姚将軍會不會是想,借此機會…”話只說了一半,餘下的沒再挑明。

孟昭獲停下腳步,背着手眯起眼睛,接道:“手握證據,才好彼此制衡,沒了這些證據,就等于沒了護身符,真等到鳥盡弓藏的時候…”說着說着,他冷哼一聲,“薛海明搭線,幫忙搞到了憑存單。沒有了利用價值之後,他的下場如何?”

提起故舊,一時間兩人都沒再言語。

“不急,再看看情況。”孟昭獲下了決斷,話音未落,身後剛關上的偏門被敲響。以為陶謙有事遺漏、去而複返,他親自回頭開門迎人。誰知竟是位不速之客。

刻意堆出的笑本就很淺,孟昭獲登時垮下臉來。

他沒認出紀戎,身後的孟獻卻是臉色大變,內心警鈴狂響。放在平時,孟家的大公子自然怕不着誰,但最近事态敏感,乍然又見着被他陷害丢了前程的苦主,孟獻的表情立刻就繃不住了。

還沒等他想好如何開口寒喧,迎面就招呼來一拳。

這一拳紀戎用了十足的力,孟獻來不及反應,後退兩步才穩住身形,鼻子立時出了血。

孟昭獲乍見愛子被打,氣得不輕,他雖離紀戎很近,可惜身手已然不如當年,又見紀戎還想上前打人,他下意識抓住紀戎揚起的胳膊,厲聲喝道:“敢來我孟家的地盤撒野!找死!”

為避人耳目,送陶謙出來時,只孟昭獲和孟獻二人,并未着人跟随。

聞聲而來的保镖還沒趕到,紀戎放下一句狠話,轉身就走。等烏泱泱一群人追出來,哪裏還有他的蹤影。

被打的人捂着鼻子愣在原地,手都不知道還。孟昭獲恨鐵不成鋼,轉身扇了孟獻一巴掌,氣得臉色發青。

來蓮華路打人還能全身而退,真是奇恥大辱。

孟獻被這一巴掌扇回神,壓着嗓子開口,“爸,那是紀戎啊,九年前,在五連山荒村替我頂罪的那名軍校同學。”

“什麽!”乍然聽到五連山這幾個字,孟昭獲驚訝失聲。

不是說沒什麽問題了嗎?

他根本不清楚孟厭嫁給了誰。紀戎對他們而言,只是當年五連山滅門案留下的隐患。

陳年舊案如何追溯責任倒不是最要緊的,若在這個節骨眼兒上被這人把真正的作案動機扒出來,那就全完了。

同住在宿城,這麽多年都相安無事,紀戎怎麽會突然上門挑釁?

“多半是陶副官這一趟來得不好,被跟蹤了。”孟獻猜測。他接過保镖遞來的絲綢手帕,随意擦了擦滴下來的血,丢回去。

面中疼得發麻,他後知後覺開始惱羞成怒,又發狠賭咒道:“不知道這孫子是不是還在城北開拳擊館。這一拳,我會叫他付出代價。”

現下孟昭獲并不關心如何報複,只沉聲思忖,“他走之前說什麽?坑害孤兒,奪人家産,毀人前途,要遭報應?”

“坑害孤兒,奪人家産,毀人前途…”

毀人前途說的應該是紀戎自己。可坑害孤兒、奪人家産又是在指控什麽?

“不好。”

“薛景。”

當年留下的隐患不止紀戎一人,孟昭獲立馬聯想到了獄中的那位。

被坑害的孤兒,可不是薛景嗎?薛海明死後,姚将軍雷厲風行,命人将薛家産業全部收繳幹淨,孟家更是跟在後面明裏暗裏占盡了好處。

孟獻驚疑不定,也慌了神,連聲問道:“紀戎和薛景搭上線了?”

“我沒聽內線回報啊?”

“他憑什麽替薛景打抱不平?”

孟昭獲倒是很快冷靜了下來。查證信息最快的方法自然是直接去和姚青确認調查動向,但現在孟家還沒被擺到明面上,貿然主動聯系姚青有可能自投羅網。

更何況,陶謙剛帶來利好無事的情報。

權衡再三,孟昭獲停在回廊下,指示孟獻道:“先不要聯系內線,你立即去臺場監獄走一趟,确認一下內線是否還可信。再則,暗中安排見薛景一面,威逼也好,利誘也罷,叫他務必把嘴閉嚴實。”

“那是個小神經病,也不知道他對當年的事到底知道多少,看态度應該是不知情,否則也沒命活到現在。”

“紀戎呢?”孟獻尤不甘心。在軍校時他就對這個另類的alpha非常不爽。

獸類第二性征就是個弱小的蠢兔子,也配進軍校和他們一同扛槍訓練。

“我會令派人盯着。如此魯莽,不成大事,還是薛景那邊要緊。”孟昭獲頭也沒回,和孟獻賭咒發誓時的陰狠不同,他的語氣平靜無比。

“不急,等事态明朗後,我會剮掉他一層皮。”

平靜的水面被打破,漣漪順勢向四面八方一圈圈蕩去。

紀戎身手敏捷,避着監控快速退出蓮華路,确認已經将跟着的人甩開,他閃身貓進一間不起眼的倉庫。

片刻,一輛黑車從倉庫另一側的大門駛出。

紀戎将金屬飾品上的指紋小心翼翼拓下,孟獻的血跡自然也拿到了手。

姚琛澤坐在車裏,早就等得煩躁。這車不是他坐慣了的林肯,劣質的皮革味熏得姚大少爺頭疼。

他檢查了一下指紋,确認完好無損,臉色才稍緩一些,只是語氣依舊很沖,“不是叫你以看望老丈人為名,去虛與委蛇一番嗎,怎麽橫生出這麽多事端?”

他剛說自己打草驚蛇,紀戎就主動拿竹棍去敲蛇窩,實在是沒腦子。

何必逞這一時之快?

紀戎也不解釋,只答:“你且看着就行。”

或許是因為學長光環,姚琛澤對紀戎有那麽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敬重。畢竟結果還算是好的,他沒有再去糾纏過程如何,又用兩根手指拎起那抹被密封住的殷紅,提醒紀戎,“血跡我一并拿去檢測,不過你得有心理準備,你那條戰術汗巾當年并沒有提交調查組,現在作為證據被采信的幾率很小。”

“無事。”紀戎溫和一笑,好像他這麽多年的折騰都不足一提,只問:“如果我拿到孟家私會薛景的證據,是不是可以申請到對孟家的調查令?”

說到這個,姚琛澤來了氣,不客氣地直呼大名,“紀戎,你那一拳極有可能會逼得孟昭獲直接将證據銷毀,就算拿到搜查令我們又能翻出什麽?翻垃圾桶的碎紙屑能翻出花兒來?”

“別到時候證據不足,壞我好事。”

“不會的。”紀戎語氣篤定,“說到底,孟昭獲是個唯利是圖的商人。只要姚先生幫忙,讓審批程序走快一點,我能拖住。”

成熟alpha胸有成竹的樣子頗具迷惑性,姚琛澤冷哼一聲,用指尖輕輕點着腕表,沒再多言。

司機繞城開了一圈,話講完,車也停在了第四軍醫院裏。

從行車的柏油大道到研究所前門,尚有段幽徑小路需得步行,紀戎還未踏上臺階,二樓的白色窗簾立即動了動,探出一只小腦袋。

沒等紀戎登記完信息,孟厭就蹬蹬蹬跑下樓,軟乎乎的耳朵豎在頭上直颠。

“紀戎。”孟厭一向只會叫人大名。他對進門處持槍的兩位門神頗為害怕,又忍不住想湊到紀戎身邊。

就着高大的alpha彎腰填信息的姿勢,孟厭扒拉着紀戎,對他小聲咬耳朵,“我今天很擔心你,午飯都吃不下。”

因為最近經常開口說話,孟厭的語言表述能力提高不少,話說得連貫,不再幾個詞幾個詞的往外蹦。

心髒好像被貓爪子輕輕撓了一下,紀戎很配合,也低下聲音悄悄問道:“肚子餓嗎,想吃什麽?”

說話間,他回頭四處搜尋一番,未發現窺視者後,牽着孟厭的手一起往樓上走。

孟厭自顧自跳上一個臺階,縮小了身高的差距。

“沒有想吃什麽,我只是告訴你,我想要一把小米。”臉上雖沒帶着笑,卻明顯很高興。

原來研究所外的大樹上有一只鳥窩。幾只麻雀時常會光顧二樓的窗臺,歪着頭和孟厭大眼瞪小眼。

“你喜歡小麻雀嗎?”紀戎問。

“我不喜歡麻雀,我只是想讓它們吃到小米。”高冷又傲嬌的孟厭才不會承認自己喜歡叽叽喳喳的小鳥。

與第一次發熱期時的兵荒馬亂不同,孟厭這次發熱期過得很快。沒被低等級的抑制劑勾起發 * 熱,也就沒能和紀戎親熱貼貼。

想想又有點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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