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不是說開不了槍嗎

伴随着一聲槍響,那顆子彈釘在棒球棍最粗的前端,巨大的沖擊力将戚森的虎口震麻,握不住的棒球棍哐當砸在地上,滾到路牙邊。

意識到不對勁,戚森轉頭就想跑,被近旁的孟厭一腳絆倒在地上。

膝蓋摔得生疼,手掌猛得撐在碎玻璃上,紮出了一攤血,戚森剛想發作,太陽穴忽然一燙。他過了片刻才反應過來,那是剛剛對着他開了一槍的槍管。

前幾天把他揍得渾身酸痛的alpha正居高臨下地盯着他,表情辯不出喜怒。

咔嚓一聲,子彈上膛,戚森吓破了膽,縮着脖子一動也不敢動,心提到了嗓子眼兒,他滿腦子都是腦漿迸裂、紅白一地的場景。

那聲突兀的槍響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空氣凝固了幾秒,耳邊才恢複了細碎的人聲。

原本這群人在街角打砸時鬧出的動靜就很大,零星的兩三個行人早就吓跑了,附近還亮着燈的商家也不願意惹麻煩。

新館隔壁的奶茶店裏只有兩個年輕的女孩,此時終于敢探出頭來張望。

蕭警官腰上只挂了一副手铐,只能铐上一個渾身發抖、腿軟得站不起來的戚森,他收回配槍,呼叫救援。

“這算誰的啊!”确認好現場,滿頭是包的蕭警官從牙縫裏擠出氣音,背着人質問起紀戎。

自然是算他的,蕭警官心知肚明。紀戎沒有持槍權,不談開槍射擊,光是手摸到他的槍就夠進去鐵窗淚了。

沒辦法,做人爸爸就得替人擦屁股。蕭警官惡狠狠地捏緊拳頭,在紀戎面前晃了晃,“死兔子!”

這得埋頭寫多少頁報告啊,他真不想幹了!

拔槍、上膛、瞄準、擊發,在不到2秒的時間裏完成,腎上腺素飙升時,心跳被刻意驟停一拍。

确定孟厭沒有受傷,紀戎這才松了口氣,心率逐漸恢複到了正常水平,只是人有些沉默,不知在想些什麽。

“你是真變态。”蕭警官還是忍不住酸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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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戎作為軍校歷年來最強的狙擊手,開鏡射擊時心率尤為緩慢。沒想到快反射擊也能做得又準又穩,實在是變态。

也不知道成天矯情啥,淨扯些沒用的,說自己握不了槍,害得他好一陣唏噓。

這不挺準的嗎?跟那種天天考年紀第一硬說自己學習成績不好的一樣找揍。

“我在附近見律師,你怎麽也在。”紀戎岔開話題。他接了電話就趕了過來,蕭遠岱則是接到奶茶店店員的報警電話來的,兩人半路遇上,反應速度都很快。

蕭遠岱理不直氣也壯,“我巡邏啊。”

紀戎戳破他,“你一天在我拳擊館附近巡邏八回,就是不過來。”

這下蕭警官不說話了,他悄悄透過紀戎瞥了眼一片狼藉的新館和正在調監控的楊羽,小聲道:“楊羽現在很出名。”

他立了大功,升了正處級一級警督。上面想調他去首都,被蕭警官以案件還沒審理結案為由拖着。

其實偵查工作都做完了,已經沒他什麽事了。

蕭遠岱是警官世家,幾個叔叔警銜不低,都在首都,他爺爺隔三差五就催促着想要大孫子回京去,不過考慮到年輕人确實需要歷練,沒逼得太緊。

這次立功之後,蕭遠岱的警銜已經和城北警務局的大領導一樣高了,跟要篡位似的一直賴着不走,搞得并沒有調崗或退休意圖的郝局長頭很大。

“你又不想和人家在一起,幹嘛要賴着不走。”紀戎明知故問。

蕭遠岱避重就輕,“我不能走,我不放心,楊羽現在很出名,肯定有人盯着呢,我必須得圍着他。”

他又補充,“邊牧牧羊,天性也。”

距離呼叫救援已經過了一刻鐘左右,閃着紅藍光的警車到了,之前和紀戎打過交道的吳警官下了車。

紀戎有心和鑽牛角尖的蕭遠岱再聊聊,他壓低了聲音接着提示,“你知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被找到的?”

蕭遠岱疑惑,“不是救援隊找的麽。”

紀戎問他:“誰告訴你的?”

蕭遠岱答:“楊羽啊。”

他眨眨眼,察覺出不對勁,急了,“啥意思?”

沒等到紀戎的回答,一身正氣的吳警官就到了。

“吳警官。”紀戎伸手,禮貌打招呼。

“紀先生。”吳警官對紳士又倒黴的紀戎印象不錯,和他握了握手,又與蕭遠岱溝通起了現場情況。

戚森身邊那兩個小跟班正臊眉耷眼地坐在新館門前的臺階上,老老實實,和之前嚣張狂妄的樣子判若兩人。

原因無他,孟厭正站在最高一級臺階上,掂量着那根嵌着彈孔的棒球棍盡責看守。

一亂動,就會被打。

戚森被铐在玻璃門把上,手心裏全是碎玻璃紮出來的傷口,猩紅的血一滴一滴落在鞋面上,他不敢喊疼,腿站麻了也只小幅度動一動。

畢竟蛛網狀裂紋的玻璃已經搖搖欲墜。

“你這什麽槍法,這麽準?”聽了蕭遠岱的描述,吳警官咂舌。

想擊中快速揮動的棒球棍難度很高,風險很大,容易打到人不說,子彈要是稍稍偏一點打到圓柱體,擦邊彈開,更是危險。

可見雖然沒出事,蕭警官還是少不了挨一頓批評。

“剛升了銜,你就不能安分幾天。”吳警官搖頭,對蕭遠岱寫檢讨和報告的事見怪不怪。

蕭遠岱靠在紀戎身上,欲哭無淚,一副柔弱不能自理的模樣。

眼見着來的兩位警察都對紀戎和顏悅色,戚森顧不上害怕,也顧不上會被家裏人修理一頓,大叫起來,“我要聯系我爸!”

他就算頭腦再簡單,也清楚現在的情況不是他自己能應對的。

吳警官板着臉,并未理會戚森的喊叫,确認好楊羽拷貝出來的監控內容,他小心翼翼解開玻璃門把上的手铐,把三個少年提溜進警車。

一行人走了一趟城北警務局。

蕭遠岱确認了戚森的身份,如他所願聯系了他的父親。其餘兩位也是一樣請了家長。

戚家确實有權有勢。

戚森的父親戚敘民手裏管着聯盟最大的路上物流集團。因為兒子在裕慶高中讀書,財大氣粗的戚先生直接捐了一棟樓和一個足球場。

而戚森的親舅舅是宿城軍備部的一把手,那也是個肥差。

審訊室裏,蕭遠岱和吳警官坐在戚森對面,連問了幾個問題,戚森都一言不發,鐵了心要等靠山來。

他被抵在太陽穴的槍管吓破了膽,縮着脖子直打冷顫。

“楊羽和孟厭都是孟家钛礦石走私案的重要證人,案子明天就要開庭,你是不是故意的?”蕭遠岱很有耐心,也很會找事。

“什麽?”戚森懵了。

“你父親戚敘民和孟昭獲一直有業務往來,是他指使你來傷害證人、阻止證人出庭的嗎?”蕭遠岱點明。

“不是!”戚森急切否認。他的手被铐在審訊室的椅子上,簡單包紮過的傷口在掙紮中重新滲出血,疼得發麻。

“如果只是因為學校裏的一些矛盾,你想來找孟厭麻煩,這說不通。”

“據我們了解,孟厭已經離開學校有段時間了,也沒有在學校的登記信息上更新住址,你是怎麽知道孟厭住在哪裏的?是誰告訴你的?”吳警官得到了啓發,冷着臉疊聲追問。

“和我爸爸無關!”色厲內荏的少年早就手腳冰涼。

他确實在書房外聽到了一兩句。

家裏最近氣氛凝重,好像和那個以前一看到他就會夾起尾巴做人的讨厭鬼孟厭有關。

戚敘民不告訴他,還斥責他多管閑事。

曾經最瞧不起的人忽然挺直了腰杆變得高高在上,變得存在感很強,不但叫他最敬重的父親頭疼煩心,還逼得他喜歡的omega不得不離開宿城去外城讀書。

戚森憤憤不平聯系了孟然,打聽到了孟厭的近況和住址。

“戚森哥哥,最好在周四之前,”孟然這樣說,于是戚森就照時翹了晚自習來教訓人。

就像他們經常溝通的那樣。

什麽孟昭獲,什麽钛礦石走私,他通通都不知道,他只是覺得自己有義務給孟厭一個教訓。

他破壞了監控,确認孟厭落了單,他只想給人一個教訓就跑。

就像他經常做的那樣。

沒在單獨訊問中得到任何有用的信息,蕭遠岱也不惱,他點了點戚森的身份證件,挑着眉,有點陰陽怪氣的意思,“剛滿十八啊,好可惜。”

原來前幾天的游樂園相遇,是戚少爺過十八歲生日去了。

審訊室的門被敲響,是愛子心切的戚敘民帶着律師來了。

蕭遠岱站起身,“哦,對了。”他整理着手裏的記事本,狀似不經意地補充提醒戚森,“你應該知道吧,聯盟對A級omega有特殊保護,這次案件受害者裏有A級omega,會加重刑罰哦。”

“誰?”戚森下意識問。

“孟厭。”蕭遠岱給他解惑。

“不可能!”戚森叫破了音。

怎麽可能?

“怎麽不可能,板上釘釘的事,又做不了假。”蕭遠岱朝他友善地笑了笑,起身開門。

沒有什麽比這件事更叫他難堪了,戚森大叫出聲,被進門來的戚敘民狠狠打了一個響亮的耳光。

在這個節骨眼兒上,瓜田李下的,戚家躲都來不及,寵壞了的兒子還上趕着去招惹案件的重要證人,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監控我已經看過了,有些事我想單獨和我兒子确認。”老奸巨猾的戚敘民沉聲要求。

他看到了戚森砸店的全部經過,也看到了棒球棍被子彈擊中後脫手落地的驚險一瞬。

律師建議在後者上做點文章,争取談判空間。

就算棒球棍真的打到人,就達到了需要開槍的緊迫情況嗎?這一槍是冷靜且适度的嗎?

外間,孟厭一五一十交代了戚森一行三人砸店的經過,以及這些人在學校裏霸淩他的事,讓幾個值班警察聽得義憤填膺。

紀戎抱着一件短外套,靜靜等在一旁。

為了出庭作證,孟厭早早背好了證人證詞,以備公訴人當庭詢問。

原來不知不覺間,他的omega已經變得這樣落落大方,面對一群陌生的警察時毫不犯怵,講起話來條理清晰。

老父親欣慰之餘,不知為何還有點淡淡的惆悵。

“你說那個長得很白的alpha拿槍指着你的頭威脅你?”

和父親單獨聊過後,戚森要求重新陳述事實。

蕭遠岱牽涉其中,需要避嫌,換了吳警官和值班的齊警官進了審訊室,而這次戚森身邊坐着戚敘民和專業的律師,他的底氣大了許多。

“對!對!”戚森得了指示,又抖着嗓子道:“他拿着槍指我,那,那之前那一槍肯定也是他開的。”

“他又不是警察,憑什麽開槍!”

戚森語氣發着抖,眼神不住亂飄,審訊經驗豐富的兩位警官心裏有了判斷。

案件事實已經很清楚了,不過就是有權有勢的家長在胡攪蠻纏罷了,聽了一耳朵校園霸淩事件的齊警官有些不耐煩地轉了轉筆。

拳擊館前的監控來來回回看了幾遍,确實是紀戎第一時間走近站在了戚森面前,可他一直背對着鏡頭,沒有拍到手部動作。

奶茶店的兩位工作人員被叫過來協助調查,都說沒看清。

“再調取一下射擊點的街角監控就行了。”戚敘民不依不饒。

其實他并不十分相信戚森的話,更不知道自己瞎貓撞上了死耗子,他只是在拖延時間。

事發突然,他聯系人給戚森開躁郁症證明逃脫責罰,還需要點時間。

孟厭趴在冰冷的玻璃上試圖看清審訊室裏的情形。幾個人都沒什麽表情,什麽也看不出來。

驚恐沒讓孟厭想哭,紀戎被叫進審訊室這件事卻叫他紅了眼睛。

如果懲罰戚森的代價是紀戎,那他寧願不要出這口氣。

紀戎不想拖累蕭遠岱,沉思許久,打算認了。

也不虧,就算再來一次,他還是會做出相同的反應。

誰知街角的監控一直沒調出來,程序出了問題。

一通折騰,直等到夜深了,戚森的精神證明也發了過來,這件事就此作罷。

事情暫了,一行人剛走出城北警務局,紀戎就被人請走了。

悄然出現的三五個荷槍實彈的保镖,戴着白手套一言不發的豪車司機,苛刻到近乎侵犯人權的安保措施,無一不彰顯着想見他的人位高權重。

進門前,紀戎已經被搜了三遍身。

“不是說握不了槍了嗎?”

“都是借口,你就是不願意替我幹活吧?”威嚴的中年人站在窗邊,腰背挺拔,回過頭來,眼神裏壓迫感很深。

是之前給紀戎抛過橄榄枝的首都軍長盛懷松。

孟昭獲的案子那麽大,一審也只放在宿城,不過是姚青極力運作的結果。

姚青把所有的罪責往孟昭獲身上推,往部下身上推,只認下一個禦下不言、管理不善的罪名。

他親自來了宿城聽審,沒想到趕上了這麽一出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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