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02

兩輛馬車駛入佩弗爾莊園荒涼的院落，其中一輛馬車精巧華麗，是貴族的制式，另一輛馬車則用鐵皮制成，車廂完全封死，焊了鐵條的窄小窗口讓它看起來更像是囚車，車後長長的鏈條拖拽着幾名奴隸，他們跌跌撞撞地跟着馬車前行，長時間的行動以及時不時的跌倒讓奴隸們在地面上留下星點血漬。

佩弗爾莊園的大門還沒修好，門口也沒有門房看守，因此馬車長驅直入，徑直來到城堡門口停下。穿着整潔的車夫從領路馬車的車轅上跳下，畢恭畢敬地放好腳凳。

先伸出車廂的是铮亮的皮鞋和整潔的褲管，然後是戴着白手套的手。穿着全套燕尾服的中年男人從馬車上下來，将一只手輕輕地放在車夫的掌心。

“佩弗爾城堡……”男人喟嘆一聲，語氣感慨，似乎對這裏很熟悉，“已經變成這樣啦。”

“阿希爾。”他喊了一聲。

鐵皮馬車的車夫應聲落地，來到中年男人面前，他看起來黝黑瘦小，四肢的長度和膨大的關節明顯是南方民族的血統。

“敲門。”他吩咐道。馬車夫領命擡起手——與他瘦小的身材相反，他的手掌大得驚人——拍在城堡厚重的大門上，明明沒怎麽用力，卻拍出了異常雄渾的聲響。

馬車夫阿希爾拍了三下就停了下來，接下來輪到中年男人說明來意：“在下迪蘭·羅威納，宮廷法師、紫羅蘭勳章獲得者羅威納勳爵的管家，奉勳爵之命奉上十六名奴隸。”

“奴隸留下，你可以走了。”城堡大門沒有打開，法師的聲音從四面八方湧過來，凄厲嘶啞，好像是風從破損窗洞沖出時發出的尖嘯。

“這批奴隸當中有一些經過魔法試驗，非常危險，我必須親自交割。”管家語調平靜，“還請您開門，好讓我們把他們送進來。”

城堡安靜了片刻，随後大門吱呀一聲打開了，蒼白色的人形生物提着一盞燈站在門後，泛着綠色的魔法火苗照亮了黑暗大廳的一角。

不需要仔細辨別，就能看出提燈的生物并非人類，而更像是用各種生物的血肉拼湊起來的怪物傀儡，它沒有發出任何響動，空洞的眼窩盯着管家，就這樣沉默地靜止在那裏。

“阿希爾，和加爾去把後頭的奴隸都帶過來。”管家吸氣到一半，看到怪物傀儡身上掉下一小塊帶着皮毛的腐爛血肉，于是又憋住了氣，轉而吩咐馬車夫去運箱子。阿希爾恭敬地從他手裏接過鑰匙，轉身跑去鐵皮馬車跟前，他跳上車轅，沒有用鑰匙去開門，而是将那個造型奇特的東西插進了車門外的一個機關裏。

金屬彼此摩擦發出刺耳聲響，發光的線條從鑰匙的位置向外伸展，機關以鑰匙為中心迅捷地翻轉和重構，最終組成一個怪模怪樣的機械傀儡。傀儡将手臂沒入鐵皮馬車的車門，關節擰轉，随着它手臂的不停轉動，兩扇厚重的門緩緩打開。

一種古怪的、濃郁的、混合着腐朽和鮮血氣息的味道從裏面湧出，不過加爾是個機械傀儡，管家迪蘭和為他工作的馬車夫站得很遠，而阿希爾看起來并沒有受到影響，他只是平靜地驅使着機械傀儡，讓它鑽進車廂，将裏面的“危險品”運送出來。

機械傀儡加爾并沒有從裏面帶出任何人類，當它鑽出車廂的時候，原先用于開門的機械手臂上穩穩當當地卡着一個巨大的箱子，布滿箱體的符文時不時竄過電流似的白光。

“跟上那個……那位使魔。”饒是經驗豐富如管家迪蘭，在向阿希爾介紹那個怪物的時候也難免卡殼，他短暫地猶豫一會，終于選擇了“使魔”這樣一個相對符合怪物身份的稱呼——盡管從他跟着羅威納勳爵培養出的見識來看，這個玩意完全配不上“使魔”這個詞。

阿希爾從鐵皮馬車後頭取下鐵鏈，拉扯着那一串奴隸，帶着傀儡加爾跟上怪物使魔的步伐。迪蘭不想距離那些傀儡和怪物太近，但是貴族管家的禮貌強迫他跟着他們走了幾步。

“你們将他們送進去就回來。”還未完成修繕的城堡裏頭黑洞洞的，唯一的照明是怪物手裏泛着綠光的手提燈，在燈光一閃而逝的角落，迪蘭瞥見有什麽東西蹿了過去。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在意識到這空曠黑暗的城堡大廳裏還潛藏着什麽活物之後，管家聽到了從四面八方傳來的，窸窸窣窣的詭異響動，圍繞在他的周圍，像是暗流湧動的潮水。

在他暗自警惕的時候，有什麽東西輕輕地碰了碰迪蘭的後頸。

——不是錯覺！

它們盤踞在無人造訪的、崩塌腐朽的廢墟裏，窺視着偶然闖入這片領地的活人。

“我們在外面等你。”迪蘭感覺自己的襯衣已經濕了，城堡裏的寒意順着汗水往他的身體裏爬，他盡力維持着自己身為宮廷法師管家的風度，目送怪物領着阿希爾和機械傀儡走進幽深的大門。

——仿佛走進地獄的入口。

管家迪蘭飛也似的逃出了城堡，盡管莊園裏也空曠蕭瑟且缺乏生命力，但是開闊的天際線以及遠處隐約起伏的農民木屋的輪廓，顯然是正常的世界。

“裏面可真不是什麽好地方。”他從口袋裏取出手帕，輕巧地擦了擦額角的冷汗——這時候迪蘭的動作已經恢複了優雅與鎮定——一邊等着阿希爾和加爾返回，一邊和馬車夫搭話，“那個術……法師，果然是個來自蠻荒之地的怪物，他甚至連城堡大廳都沒有修繕！”

“他們那種人就像野獸一樣，只要有個栖身之所就足夠了。”馬車夫是迪蘭的親信，他的回應熟稔且谄媚，“野蠻，缺少人類特有的危機意識。您看，那個血脈卑賤的南方種看起來什麽都沒感覺到。”

“你說的有道理。”和馬車夫說了會話，迪蘭感覺自己好像重回人間。他将手帕放回口袋裏，甚至還有閑心整理了一下手帕露在口袋外面的褶皺紋路。

他們沒有等很久，沒過一會阿希爾就帶着機械傀儡原路返回，他将傀儡送回鐵皮馬車，把鑰匙交還給管家。

“走吧。”迪蘭迫不及待要離開這個鬼地方了，甚至他的步子都不自覺地比平時更快一些，“這個該死的任務總算是結束了……”

至于那些被送出的奴隸的未來，沒有人想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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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舍五入一下攻已經閃亮登場了，以箱子的形态（被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