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23
餘歲和葛施華的賭約還沒開始生效,一個電話把他的計劃全打亂了,因為他今年似乎不能回去過年了,家裏好像出了點兒事情。
餘光輝在電話裏輕描淡寫叫他不要擔心,但是已經到了不能回國的程度,他怎麽能不擔心?餘歲一個電話再打到他哥的手機上面,他哥也不細說,只說是工作上出了點兒問題,也叫他不要擔心。
最開始餘歲還能穩住,他想着遠隔萬裏不能幫忙,至少別添亂好了,結果幾天以後發現他媽媽也聯系不上了,不僅如此,連霍邱山也不理他了。
一周以後餘歲終于坐不住了,在不斷的逼問中揪出了事情的原委,霍邱山不斷的安撫他也沒用,他不懂自己老爸怎麽會成了金融詐騙的主謀!?
“事情還沒定論,對方只是先扣個帽子,這事兒很明顯是栽贓陷害,你先別那麽激動。”
他怎麽能不激動呢?爸爸都聯系不上了,媽媽也不敢理他,哥哥支支吾吾的,自己卻一點兒忙也幫不上!
“我知道你着急,但是律師已經在準備了,我這邊也焦頭爛額,他垮了我們就得一塊兒進去,餘光輝不會有事的,你先穩住好嗎?別讓我們擔心你就好了。”
“你為什麽也要進去?你也被人害了!?”
“一時半會兒說不清楚,總之我這邊也不輕松,你爸跟你講過了沒有?你先別買票,過段時間有消息再通知你。”
餘歲現在腦子亂糟糟的,根本消化不了那麽多東西,一個勁兒的思考為什麽,為什麽爸爸變成了詐騙犯?為什麽一家人都受到牽連?為什麽霍邱山也在焦慮?怎麽忽然之間他的生活翻天覆地?
一開始他還能冷靜的聽着霍邱山指揮,到第二周已經完全不行了,開始瘋狂打聽,不過打聽了很久,發現這事兒在他們這群小孩兒這裏似乎根本查不出消息,于是他開始通過葛施華聯系國內,旁敲側擊的找葛建軍要最新進展。
葛施華也不太清楚國內是什麽情況,不過至少他可以回去,索性餘歲就買了票跟他一起走了,走前當然是瞞着家裏人了,連霍邱山也不敢告訴,生怕他們擔心自己。
“你确定要回嗎?要不,我先去探探路?萬一真的嚴重了那就遭了……”
餘歲根本不怕嚴不嚴重,他只想回國。
他爸不肯告訴他,他媽不肯告訴他,哥哥也不肯說,連霍邱山也瞞着,這難道不能說明事情已經失去掌控了嗎?難道他還要坐視不管?
“有沒有可能,沒你想的那麽嚴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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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又怎麽知道的?”
“我問過我爸了,他說沒有聽到什麽特別大的風聲,也許只是內部問題,過段時間揪出來那個害人精就好了。”
“那不還是有問題嗎!匿名信都滿天飛了,我怎麽能不回去!”
有人用匿名信檢舉,先在企業內部群散播了謠言,雖然第一時間就處理掉了,但還是讓餘光輝受到了驚吓,畢竟信上寫的都是真的,他确實在采購訂單上做過買進賣出的事情,但這是在上頭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情況下完成的交易,所以總的來說是可接受的,霍邱山也并不會因此受到牽連。
壞就壞在第二件事,當初合夥的前端技術人員不知道怎麽想的,跳槽之後要做自己的事業,卻把他們曾經的交易當做籌碼,幾次三番找餘光輝“談生意”,半是勒索半是恭維,搞得餘光輝下不來臺面,最後只能和他內外勾結。
這些事情被有心人舉報出來,最後牽連到了霍邱山頭上,霍邱山當然是不能自己出面了,餘光輝也知道,得他來承擔錯誤。
于是事情就發展成了現在這樣,狗咬狗似的,你說我錯,我說你錯。
事情不大,但是因為事發突然所以才會如此令人上火,再加上那位單飛的小老板江宏最近陷入了事業瓶頸,所以才會迫不得已搞得沸沸揚揚。
餘光輝這邊理事的能力自然是不如霍邱山的,但是霍邱山又不能親自出面,于是就在一周後演變成了這樣焦灼的局面,餘歲落地後才把心放回肚子裏面,長舒一口氣,急急忙忙趕回家裏。
這些糾紛按理說應該是由律師團隊處理,但江宏偏不走柔情路線,瘋了一樣逮着餘光輝一家人使勁兒咬,咬完餘光輝又找吳萍,最後把他兒子餘年也牽扯進來。
走投無路的神經病要和他們破罐破摔,餘光輝氣急敗壞,但也沒有更好的辦法,聽霍邱山的先休息兩天,只是這兩天在家裏待着實在憋屈,血壓高了不少,心髒也氣得亂跳。
他打電話叫餘歲別着急回家也是有原因的,主要是現在這一團亂麻,回來了也是麻煩,在電話裏又說不明白,往輕了說怕他不懂事,往重了說又怕他擔心,最後囫囵着搪塞了幾句,哪知道他會自己跑回家了。
不過既然已經回來那就沒什麽可說的了,一家人待在一起也算和睦,距離過年還有大半個月,這段時間也只好在這樣既平穩又洶湧的環境下生活下去。
餘光輝和吳萍嘴上埋怨兒子,看到他回來了還是藏不住喜悅。
餘歲也從一開始的狂躁焦慮中剝離出來,漸漸的知道了事情還有餘地,回家之後看着爸媽身體健康的模樣放心不少,陪着他爸做了兩天自檢,等血壓降下去之後才悄悄給霍邱山打了電話。
霍邱山那邊正在積極的處理,他不方便出面,就請人在前面擋着。
那個叫江宏的瘋子看來是真的走投無路了,前天給霍邱山打騷擾電話,揚言要在企業大廈跳樓。
霍邱山倒不認為他有這個膽子,不過餘歲年紀小,聽到以後還是大吃一驚,“真跳啊?!你、你要不先找人把他控制住吧!是關起來還是怎麽樣都行呗,別讓他跳啊!”
真跳也說明不了什麽,跳也跳不到他們頭上,不過霍邱山确實管了,律師已經把江宏穩住,先把所謂的“貪污腐敗”的事情解決了再說,免得在內部落下不好聽的名聲,對他、對餘光輝都有影響。
“哦……”
餘歲也不知道該說什麽了,他着急忙慌的回來,還在消化許多從未見過、聽過的事情,腦子還停留在他爸的降壓藥那一塊,他爸吃了藥好多了,也不知道霍邱山怎麽樣了……
“你被他氣到了嗎?有沒有出問題啊?”
霍邱山沒有問題,他身居高位,沒那麽容易受驚,只不過餘光輝和江宏內外勾結這事兒是有些讓人頭疼的,他當初确實簽了字,但只是允許他們在內部買進賣出,現在江宏人都走了還要吸血,這傳出去有損他的形象,有損公司利益,也會影響餘光輝之後的工作,畢竟有那麽多雙眼睛看着,處理不好就有可能變成閑話。
“我……我爸他到底幹嘛了?你能告訴我嗎?”
也沒幹什麽,就是在采購訂單上多添了幾筆,賺一點差價,到了他這個位置,人人都會犯錯,賺點小錢,一年幾百萬,剛好夠餘歲上學。
不過霍邱山也沒有明說,只是簡單的幾句話,遮過去了,餘歲心情好了一點,他也有功夫開開玩笑了。
“這麽小的事情,也不知道怎麽就把你們吓成了這樣,早知道就不跟你說了,你急急忙忙回來一趟,還怪讓人擔心。”
擔心什麽呢?餘歲什麽忙也幫不上,他這會兒才意識到自己還是個孩子,不僅年紀小,經歷的風浪也少,他爸在吃降壓藥,他感覺自己也要來兩粒了。
“至于這樣嗎?膽子這麽小,以後還來我這裏上班嗎?”
來還是想來的,但是忽然長大了好多,餘歲覺得自己還不夠格,他比他爸還脆弱,萬一遇到這種事情,江宏還沒威脅他呢,他自己先趴下了。
“你爸沒你想的那麽脆弱,是江宏辦事太不留情面了,我看他真是有點山窮水盡的意思了,否則也不會這樣大聲的叫嚣。”
“這是什麽道理?跟養狗一樣嗎?咬人的狗不會叫,會叫的狗不咬人?”
霍邱山覺得他這個形容很有意思,大笑起來,差點兒被煙頭燙到,“是這個意思,不過人跟狗還是有區別的,江宏缺錢缺到這個地步,餘光輝又沒辦法再繼續編下去,一次千萬,他也知道這事兒該結束了,兩個人沒談攏,自然就崩了。”
“千萬……”
“嗯,很多是嗎?”
說多也多,說不多也不多,餘歲沒什麽概念,這些數字對他來講,換算成實際的物品更有意義,比如家裏的房子、他爸爸的藏品、他媽媽的首飾、他哥的跑車、他的提琴,每一樣東西都有價格,他過着奢靡的生活,從來不知道自己其實離破産很近……
“你爸跟你說什麽了?怎麽就要破産了?”
“他沒說什麽,是我自己猜的,要是這回遮不住怎麽辦啊?上頭那麽多雙眼睛,萬一有一個人不喜歡我爸,非要讓他吃點兒苦怎麽處理?還有那麽多員工,萬一他們也覺得我爸和江宏一樣可恨怎麽辦呢?”
“沒什麽可恨的,這些事情不敢說司空見慣,但是大家心知肚明,只不過被捅到臺面上,确實影響不好。”
餘歲也知道影響不好,氣的他爸都高血壓了,當然影響不好,他現在忽然很希望自己能再長大一點,更成熟一點,像霍邱山一樣有本事就好了,哪裏至于被這點小事吓得魂不守舍。
“你在暗示我嗎?”
“……不是這個意思!”
“你不暗示我,我也會幫忙的,叔叔自己也被牽連其中了,當然要嚴肅對待了。”
他這樣直白,餘歲反而不好意思,霍邱山幫他忙是應該的吧?他們不是在談戀愛嗎?可是,幫這麽大的忙也是應該的嗎?戀愛,不是要公平嗎?你來我往,兩個人攜手并進,他這樣扒着霍邱山算什麽呢,好像賣身求榮似的,有一絲道德綁架的感覺……
“你呀你呀,故意說這麽客氣的話點我是嗎?我還沒被你綁架呢,你倒是先把自己綁上了,一會兒解不開繩子了又要我來哄,多可恨吶你!”
“我真的很害怕!要是我爸爸被他氣死了,我也不活了!”
“那怎麽辦?叔叔也不活了,跟你一塊死了算了?”
“你幫幫我不行嗎!我都……都這麽說了!”
“怎麽沒幫你了?不都說了已經交給律師了嗎,難不成要我親自去談判?你覺得我去跟一個嚷嚷着要跳樓的瘋子講道理有用嗎?”
好吧,是沒用,江宏都瘋成這樣了,肯定是已經燈盡油枯了,可是鬧大了對他也沒好處啊,所以現在是怎麽個意思呢?到底要怎麽處理呢?
“電話裏跟你說嗎?不如你來找霍知行玩兒,叔叔在床上跟你仔細聊。”
“……”
“回國這麽久了,也沒有來看過我一次,你爸出事了就知道來找我了,你倒是孝順,把我扔進火坑裏就樂意了?”
“那,我怎麽說呀……他、我爸還在吃藥呢,我怎麽敢跟他說這些啊……”
“那就算了,你不想來,我也沒法兒勉強你。”
“你別這樣!”
“我替你着想呢,你吼我幹什麽?”
霍邱山這樣強迫他,餘歲還挺不開心的,本來就是嘛,現在這種時候他要怎麽和爹媽交代?他和霍邱山在一塊兒這事兒雖然不能說是驚世駭俗,但肯定是令人大跌眼鏡的,就像葛施華說的那樣,他都不能接受了,父母只會更加反對。
“那怎麽辦?再也不見我了?”
“見……怎麽不見了,但是,你等我想想辦法先吧,過兩天再說,別那麽着急嘛。”
再過兩天就是年了,過年忙忙碌碌的,想見面更不容易,不過到時候走親訪友,人多眼雜,所以從這個角度來看,又還挺方便的。
霍邱山頓了頓,把煙灰抖在花瓣上,小花園的風吹的他有些頭疼了,他扶着額頭,有些意興闌珊的說道,“過兩天我找人去接你如何?就說是霍知行找你,總之先見一面再說。我就怕江宏這事兒拖得太久了,你爸一直好不了,況且過年我也忙,到時候忙起來你又要怪我不理你了,趕在過年之前來我這兒小住幾天,你爸應該不會知道的,這樣好不好?”
好是挺好的,但餘歲還是不由得嘆一口氣,重重的唉了一聲,隔着手機都能聽見呼呼的風聲。
“嘆氣是什麽意思?不滿意?”
不是,是有些慚愧,他總是這樣體貼,餘歲覺得自己挺沒用的,所有事情交給霍邱山了就有了辦法,他太厲害了,餘歲怕自己追趕不上。
“少拍馬屁,來了再說。”
“說什麽說呀?我現在說不行嗎?”
“不行。”
“為什麽?”
“因為我得走了。”
“你去哪兒?”
“不告訴你。”
“……”
餘歲被他捉弄一番,氣得想摔手機,霍邱山哈哈笑起來,心情更加舒暢,“就這樣說好了,我叫霍知行來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