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

一整個下午, 段長川都昏昏沉沉的,一直在睡。

晚飯也随意用了些,後便又沉沉地睡了過去。

是夢。

段長川好像又回到了那個神秘的世界……

依舊是那個裝修華麗的家, 他約莫和現在一樣的年紀, 生病躺在床上。

先前見到的矜貴男人, 坐在床邊上,手裏端着一盞梨湯。梨子清香的味道飄進鼻翼, 混着甜甜的棗子味。

床下的貓發出一聲細細的:“喵嗚……”

小爪子一直往床單上勾弄。

男人低頭吹吹冒着熱氣的碗沿, 說:“圓子也想吃啊?這個是給哥哥的, 你乖一點, 等下就給你開個罐頭。”

胖嘟嘟的貓咪立刻沒再搗亂,乖巧地坐下來。

琥珀一樣的眼睛, 巴巴地朝男人望着。

“來,寶貝,嘗嘗爸爸熬的梨湯。”

“是阿婆幫你把梨子切了、棗子洗了,東西裝了鍋, 你就負責定個時吧?”

段長川聽見自己說。

雖頭昏沉沉的, 可心裏卻分外的輕快。

“爸爸做事有始有終,湯也是我盛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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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謝謝您。母親呢?今天周末也在忙嗎?”

“是啊,每天守着那麽個集團, 忙死她算了……都多少天沒着家了, 兒子病了沒空管,老婆也不知道疼。”

話音都沒落下, 就和冥冥之中有什麽牽着似的,樓下的門發出滴一聲響。

接着, 便傳來了女人和阿婆間的對話。

“家主您回來啦, 太好了!少爺和夫人肯定很開心。”

“嗯, 阿穆和小川呢?我聽冬程說小川病了?”

不等樓下的阿婆回話,守在床邊的人已經朝門外抱怨起來:“可不是麽,再晚回來兩天他都好了。”

再然後,一身黑色連衣裙的女人便出現在了卧室的門口。

長長的頭發,鬓發勾在耳後,露出黑色的耳釘。

“不就出差了四天?都已經壓縮過行程了,還嫌我回來的慢啊?”

女人說着,朝男人走來。

看見靠在床頭吃梨的少年,先笑着在他頭頂摸了摸,後摟着男人的肩膀,在他頰邊輕輕地吻了一口。

男人立時便紅了耳朵尖,低聲地抱怨:“晚了,我行李都打包好了,馬上你老婆和兒子就都跑了,你就自己一個人和你的集團過吧。”

段長川聞言,撲哧一聲笑,說:“母親別擔心,我不會跟爸爸跑的。”

被淺淺地瞪了一眼:“真是白把你生下來,一點都不向着我!”

一句話,讓夢裏的段長川一怔。

同樣的話,他似乎也在另一個人口中聽到過……

頓時畫面一轉,他又站到了古樸、華麗的鳳玺宮。坐在榻椅上的女人,一身金綢緞,留着長長的指甲,連哭起來都像是被設定好似的。

“哀家含辛茹苦地将你生下來、将你養大,你就一點都不為哀家考慮嗎……”

【寶貝,來嘗嘗爸爸熬的梨湯。】

【皇兒,你怎能讓哀家如此寒心……】

【誰說我只會定時的?湯也是我盛的好吧!】

【皇兒,你何時才能長大啊……】

兩個不同的世界……

截然不同的生活。

段長川像是一條被拔河的繩,被奮力地撕扯。

終究,還是他在的這一處世界贏了。

他孤零零地站在明聖殿外……望着另一個世界漸漸地淡化,爸爸與母親相挾着越來越遠……

就連手裏那一碗滾燙的梨湯,都慢慢變得冰冷……

乍然,風驟雨疏。

水珠滴滴答答地落在空落落的掌心,一時分不清楚,究竟是雨,還是他的眼淚。

【爸爸……】

【母親……】

不要丢下我……求求你們,不要丢下我……

……

“爸……爸……”

睡夢中的少年縮成一團,嘴裏喃喃地叫着。

眼淚濡濕一片。

“段長川,段長川?”

夢裏的景象漸漸退去……他聽見有人在叫他。

睜眼,對上一雙滿是擔憂的眸。

“白……素?”

少年眨眨眼,睫毛上還挂着沒幹的淚珠。

女人就擡手為他擦幹淨,溫柔地問:“是不是做噩夢了?我剛去洗了個澡,所以才沒在你身邊。”

段長川環看四周,才發覺殿裏依舊燈火通明着,還未到深夜。

“朕方才……夢到了你說的世界。有個男人,他叫阿穆……他,對朕很好。”他輕聲說:“朕叫他爸爸。”

女人俯身,指尖輕柔地拂拂他的發:“嗯,你的爸爸是個Omega,名叫向穆。你母親是個Alpha,她叫段以南。是個縱橫商政兩界、十分厲害的人。”

少年低垂了眸:“他們也都是生養朕的人嗎?”

“嗯,他們是。”

可是……

可是,為什麽同樣都是生他養他的骨肉血親,相處起來卻那麽的不一樣呢……

隐沒在燭光暗影裏的少年,唇角難過地向下壓着。

過了好久才重新發出聲來……

說:“朕……不想要母後。朕想要朕的爸爸和母親……”

“可是這樣,朕是不是……特別不孝。”

最後一句話說出,眼淚唰地下來。

身體裏就像有一道枷鎖似的,一直捆着他,質問他:皇兒,你穩能如此?哀家是你的母親。

不順從她的意,是不孝。

不低眉順目,也是不孝……

這樣的生活一點都不想要了,也不想再繼續下去了。

真的,好累。

“寶貝……阿川……”

落在被子裏的手被溫柔地牽起,他聽見女人溫柔的聲音。

她說:“你沒有不孝,這也不是不孝。這世間,并不是每個人生下孩子,就能成為一個好的父親或是好的母親。白顏淵是個好父親嗎?相夫人是個好母親嗎?不管是庶女的白素,還是嫡女的白錦芝,生在那樣的家庭裏,都不會過得好。那個死去的白素,肯定也不想要白顏淵那樣的父親。寶貝,你覺得,她不孝嗎?”

少年壓抑着的哭腔,低低響起:“可……朕的命是她給的……”

“你的命,是另一個世界的爸爸和母親給的,和她并沒有任何關系。你是個Omega,她一個普通人,怎麽可能生出Omega來?退一萬步來說,就算她真是你母親,你已經做得很好、很孝順了,她把你的生活攪得那麽痛苦,難道你連一丁點脫離她的想法都不能有嗎?段長川,人不是深明大義的神仙,也不是大慈大悲的菩薩,每個人都會有私心和陰暗面。趨利避害,是人的天性。這不是不孝,乖……別總和自己較真。”

女人說着,吻在他的指尖。

“你就活這麽一回,不該好好地、随心地活嗎?別想那麽多,你活的太累了。”

後,指尖乍然落下一片柔軟溫熱……

少年本能地勾起手指。

再望向那人時,才發覺,對方目光一直專注地朝他望着。

于是,後知後覺……臉上泛起些許熱意。

“朕知曉了。”

“乖……”

……

一夜無話。

因着段長川身子不好,昨日便下令免了這幾日的早朝,于是這一覺就睡到了日上三竿。

朦朦胧胧間,聽見白素在外殿同人說話:“要不,先将陛下叫醒?這藥得一日兩次地吃,再不醒要到晌午了,另一次得等到半夜吃了……小先生馬上也要過來為陛下請脈施針了。”

“我去叫他。”

“勞煩娘娘。”

向來自律、從未在日出之後起床的少年,連忙掀了簾布。

才發覺,外頭的日頭早已高起。

窗邊的榻上,映出燦爛的光。

白素進門時看到的就是這樣的情景。

少年扒在床邊的簾布,怔怔地望着窗棂的方向,懵懵的。

“醒了?餓不餓?起來洗漱,我叫長樂傳早膳。”

白素走到少年身邊,随手拿了今早備好的衣服,說:“胳膊張開。”

而後為他穿上衣服。

動作自然的,像是做了無數遍似的。

段長川幾乎立刻的,便想到了自己當初那個做了許多次的夢:她确實做過……在新婚當夜做的。

盡管之前已經确認過,那些光怪陸離的夢其實都是他和白素之間真真切切發生過的事,可經過昨日的那一場回憶,他才終于對這件事有了真實感。

少年垂眸,看向自己還沒有什麽變化的小腹……

又忍不住暗暗地笑自己。

那當然都是真實發生的事……畢竟,他的肚子裏都有了一個小東西呀。

昨天,這個小東西還把他折騰的不清。

正低頭看着,一只溫熱的手,忽得覆在了小腹上。

少年擡頭睜大了眸子,恰恰好,對上Alpha狹長溫柔的眼。

問他:“今日感覺怎麽樣,還疼嗎?”

“朕,好……一些的。你不要擔心。”

他連忙說。

下一刻,被人徑直抱着,坐到了外殿的榻椅上。

椅子上鋪了一層厚厚的墊子,腰後也放了軟軟的靠枕。坐在上面,幾乎沒有半點不适。

再然後,他就被女人侍奉着,擦了臉蛋、漱了口,然後吃飯。

總之,從坐上這個榻椅開始,除了嘴他就哪也沒動過。

該怎麽說呢……白素照顧他的這個水準,可能是按照他脖子以下都癱瘓的标準來的。

長樂煎了藥進來,都被這陣仗給吓了一跳。

小太監看着段長川的目光,從震驚到茫然,又從茫然到震驚……來來回回反複好幾遍,最後變成不知所措。

【難道……是奴才這十幾年都做錯了嗎?】

一眼就看穿小太監心理活動的段長川:……

當然不是啊!

哪個皇帝要人這麽伺候的?別說十幾年,就是一個月都要伺候廢了吧!

更尴尬的是,他都還沒來得及自己拿筷子……

一身錦衣的小先生,已經背着他的大藥箱到了門口。

而白素舀飯的勺子,剛好送到他嘴邊上。

于是……

陽光正好,帝王寝殿的門門大開着。

端着藥碗的太監,站在門檻裏頭,神色彷徨、不知所措。

而九歲的小娃娃,隔着一道大門,瞪大眼睛遙遙地和裏面的人對視。

良久之後,稚嫩的聲音傳進殿裏:“也……沒有要注意到這個程度呀!陛下的胳膊還是可以動的!在屋子裏走動幾下,都沒有問題!因噎廢食是不對的!”

段長川:……

【救……】

他好像突然理解,當初母親和爸爸私下裏恩恩愛愛,被自己撞見時,爸爸的尴尬心理了。

因為他現在也,好-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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