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菌化
祁淵拖着滿身泥濘爬回帳篷。
他累極了,關節還酸痛着,但完全沒有睡意。
可想到天亮之後還有很遠的路要走,祁淵打算逼自己一把。
可閉上眼後不知過了多久,他在一段極淺極短的夢中看見了南星渾身燒着烈火、朝他猙獰爬來。
他又聽到了熟悉的聲音,那聲音對他說:“還不跑?你難道不怕下一個被活活燒死的是自己嗎?”
于是他再次被吓醒。冷汗讓衣物更加潮濕,營地篝火的噼啪聲能令神經陷入緊繃狀态。
看來今夜注定無法安眠,祁淵放棄了掙紮,拉開帳篷門簾。
封喉就坐在外面,篝火為他身影勾了個橙黃色的邊,使原本俊俏的五官更加立體。
即便他脾氣再臭,動作再粗魯,祁淵都不得不承認,這個男人的外貌堪稱滿分。
聽到拉鏈的聲響,封喉朝祁淵瞥了一眼,然後又淡定地抽回視線,繼續手頭的事兒。
封喉手裏正握着那個測菌化值的小儀器。
“超過70就沒救了,”他喃喃自語,“他們是,南星也是……”
果然沒人能習慣隊友犧牲,表面淡定是裝出來的,心裏無論如何都會傷感挂念。
說着,儀器恰好出了結果。封喉再沒什麽好避諱的,于是祁淵看見了菌化值——
27。
不知道算不算安全。
“超過55我會自我了斷,”封喉繼續說,“這是一支隊伍中最後一名幸存者死前義務。”
“別這麽說,你不是最後一名幸存者,至少現在還有我。”說完,祁淵自己都覺得感動。
但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封喉似乎冷笑了一聲,然後擡手把試紙丢進火焰裏燒掉。
祁淵壓着脾氣,說服自己習慣這家夥的一行一言,畢竟現在只能跟他相依為命。
“你給我測測。”
“我拒絕。”
“那你就不怕我超過了70?”
封喉沒有正面作答,而是繼續噎他:“滾去睡覺。天亮就出發,別讓我聽見你喊困和累。”
“我要是還能睡着,心是有多大?”說着,祁淵幹脆爬出帳篷,坐在封喉身邊,和他靠着同一棵樹,“你要困了你去睡,我替你站崗。”
“不必。”
“你是打算挑戰人類不眠極限嗎?”祁淵像個小大人,以牙還牙道,“滾去睡覺。”
封喉側過頭,見祁淵依舊不服氣地瞪他,輕蔑地笑了一下,說:“你現在還沒資格為我站崗。”
“你別小瞧我,我也曾跟我爸——”
話還沒說完,封喉從另一側拿來了個物件,遞給祁淵。定睛一看,是個夜視儀。
“南星的。會戴嗎?”
一個人沒必要用兩個夜視儀,封喉留下南星的,顯然就是要借給祁淵用。
“這……這有什麽不會的!”雖然完全不得佩戴要領,但祁淵不服輸,一把搶過,試着往頭上扣。
封喉把篝火熄滅,然後戴上自己的。祁淵調整頭盔綁帶松緊花了不少時間,所以還沒完全弄好。
“按着這裏,往下壓……”封喉抓住他的手,掌心粗糙的繭磨蹭着他細嫩的皮膚,摁在與頭盔相連的某根杠杆上,“現在能看清了嗎?”
雖然成人尺寸和少年比起來有所差距,頭盔在祁淵腦袋上閑得又大又笨重。
“好了好了。”祁淵頂着夜視儀,好奇地環顧四周,周圍除了樹就是草,連小飛蟲都沒有,“話說……我一直沒想通,這林子裏就沒其他動物嗎?”
“有,不過你是不會希望碰見的,別忘了能菌化的不只有人類。”
“徹底菌化的動物到底長什麽樣?”
“什麽樣的都有。”封喉稍作停頓,“你見過八只眼睛的鹿嗎?細長的小臉上全是梭狀開口,八顆眼球彼此間擠在一起,同時轉動。”
“好了別說了。”祁淵搓着自己起了雞皮疙瘩的胳膊,“就沒正常的動物了嗎?”
“極少。動物和人一樣,只要是菌化生物就會極具攻擊性、自相殘殺,正常的在野生環境下根本活不下去,只要碰見那基本都是菌化的。”封喉解釋說,“所以剛遇見你的時候我差點直接開槍,可以說是南星救了你一命。”
“可你們進森林不就是找人的嗎?好不容易看見個人怎麽都不确認一下?你到底是不是來救我的?”
這其實并不算問題,頂多就是牢騷。但封喉卻仿佛被問住了,一時啞然。
祁淵心道不對勁,還想繼續問,卻被對方生硬地扯開話題:“講講你和你家人的事兒吧。”
說起這個,祁淵其實對母親沒有任何印象,而對父親的記憶總是伴随着房屋外深林。總之,他的童年記憶相當模糊。
“打獵……”祁淵說,“我經常跟父親去樹林打獵,也是他教會的我怎麽使用槍。我喜歡呆在林子裏,即使沒有任何收獲。”
封喉靜靜地聽着,若有所思。
“我和父親相處的大部分時光都是在深林裏度過的,他會陪我一起打獵發呆。在我看來,林間潮濕微涼的環境很舒适,甚至剛從地下上來的時候反而覺得這片森林親切……”祁淵撓了撓鼻子,扣下來一小塊幹掉的泥片,“所以只有我這麽覺得嗎?”
封喉冷嘲道:“希望你在看到八只眼睛的鹿之後還能覺得親切。”
祁淵直接破防:“你能不能別再提那麽惡心的東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