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河水
年齡緣故,祁淵的五官線條不如封喉那般硬朗,相對柔和,少年感十足。
如果好好打理,他絕對稱得上是眉清目秀。
但很顯然,現在這種渾身是泥、面色倦怠的狀态絕對算不上“好好打理”。
于是他成了個蓬頭垢面的邋遢小鬼。
這樣的狀态一直持續了七八天,直到兩人找到那條期待已久的河流。若不是中途衛星信號突然中斷,他們本還能再早些。
河水流速很緩,水質清澈得能看清河中卵石上附着的薄薄青苔。祁淵幾乎要等不及往下跳,結果被封喉一把拽住。
“等等。”封喉找來一根木棍,在水裏攪打一番,不時随機翻動幾顆卵石。這一系列動作他沿着河岸邊走邊做,直到過去五分鐘後未見意外,才允許祁淵下水。
看得祁淵忍不住感嘆:“真謹慎啊你。”
“我第二次進林子的時候,有一位戰友被河裏的水蛭咬死了。”封喉記得清楚,“他第一個下水,腳剛踩到卵石就出了意外——無數只水蛭從河底鑽出,像食人魚那樣兇猛。拖上岸的時候人已經發白,沒救了。我們沒時間安葬任何人,就把他埋在了河旁不遠處的地方。”
聽他描述完,祁淵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後退半步說:“那個……我突然不是那麽想洗澡了。”
封喉冷笑了一聲。
祁淵想,笑就笑吧,該慫要慫,這時候還是別較勁了。
封喉解下背包和外套,連同武器放在一起。他交代祁淵:“看好東西,有情況叫我,和我的槍保持距離。”
“我也會用槍,可不可以——”
“不可以。”封喉打斷道,然後走近河邊開始寬衣解帶。
祁淵撇了撇嘴,沒再争辯什麽。他總覺得封喉很矛盾——他願意為他提供庇護,甚至會滿足他一定程度上的小任性,但同時又對他極度不信任、始終有所隐瞞。
晚上封喉會讓他幫忙守夜,自己只睡兩三個小時,還是那種極淺的睡眠,稍有風吹草動就會自行醒來,真是不知道這家夥是怎麽在這種狀态下撐了一周的。
祁淵坐到背包旁,折起雙腿,将下半張臉邁進臂彎之中。
他忍不住擡眼去偷瞄封喉的背影——
肌膚是小麥色的,寬闊的後背上隐約可見或深或淺的疤痕,有些是撕裂傷、有些更像是燙傷亦或是燒傷。
看來五次出入密林依舊活着,必然是得經歷九死一生。
封喉有經驗有實力,無論如何先跟着他出去,找到父親之後再問清楚一切。祁淵是這麽打算的。
這些天長途跋涉,體力消耗挺大,尤其是對于一個十幾歲、缺乏鍛煉的少年。
被封喉拉着一直走的時候還好,如今一坐下來,眼皮就忍不住打架了。
他打了個哈欠,強逼着自己清醒,于是落了個睜着眼但是大腦一片混沌的狀态,直到眼前出現了一雙泥濘的野戰靴。
擡眼,封喉打着赤膊,頭發還沒擦幹,零星水珠滾落到胸膛上,然後延着腰跡下滑,沒入腰褲之中。
他居高臨下,鄙夷地盯着祁淵,說:“讓你站崗,你反而坐在這兒睡着了?”
“沒有,”祁淵眨了眨眼,快速恢複精神狀态,争辯道,“我醒着呢,眼睛都沒閉上。”
看封喉冷漠的眼神應該是完全沒信。
“下河去洗吧,如果睡着被水沖走了我可不撈你。”說完他彎腰拎走了行李,打算帶到靠近河邊的地方,方便清洗衣物。
祁淵沒有在這種“露天浴室”淨身的經歷,雖然知道這時候必須不拘小節些,但終究是不太能适應得來。
他掐着褲腰左顧右盼,再确認封喉一直在低頭專心搓衣服之後才迅速脫光光,躲進河水中。
水挺冰的,叫人忍不住打哆嗦。封喉洗的時候明明水面就只到他的腰,可輪到祁淵,那水幾乎要漫過他胸口,要站穩的确得花些心思。
幾分鐘後,祁淵突然瞥見封喉走來,撿走了他脫在岸上的衣服。于是連忙問:“唉你幹嘛?”
“洗衣服啊,不然等着你自己洗,耽誤更多時間嗎?”
祁淵着實沒想到他竟能有如此好心腸。
“那……那你給我留一件,我不想上岸裸奔。”
“知道。”
祁淵看着他抓着自己衣服走遠,喊着問:“以後你都會幫我洗衣服嗎?”
“想得美。下次你先下水,然後幫我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