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總歸是要做夫妻的,不必自責

馬車中一股古怪的氛圍蔓延。

慕雲歡微怔了片刻,試探着開口問他:“我咬的?”

“我讓你咬的。”沈離夜眉眼微斂,低聲回答道。

“什麽叫你讓我咬的?”言語間滿是不自然,但慕雲歡已經不自覺地放軟了語氣。

太陽穴跳得疼,慕雲歡忍不住揉了揉眉心。

完犢子了。

原本他多次欺騙她在先,在她心裏,沈離夜也算是功過相抵,還想和他一筆勾銷兩不相欠來着。

誰知道自己疼得沒意識的時候,會把他咬成這樣。

從占理的一方,突然變成理虧一方,真的頭疼。

意識到她态度軟化,沈離夜的桃花眸中閃過一抹亮色,語調緩慢且認真,回答道:“昨夜我既沒有阻止你,也沒有推開你,自然是我讓你咬的。”

他這話說得倒是寬容大方、通情達理,倒讓慕雲歡一時不知作何反應。

“歡兒那時神志不清,況且咬的是我,總歸要做夫妻的,不必自責。”見她不說話,沈離夜繼續說。

慕雲歡翻了個白眼,回怼:“侯爺這話說早了,做不做得成夫妻還不一定。”

狗男人真的是蹬鼻子上臉。

剛對他好點,就開始給她不要臉。

聽見她一口一個侯爺,态度陌生,無形之中拉開了他們之間的距離,沈離夜心裏不是滋味兒,悵然若失地問:“歡兒,當真要同我這般生疏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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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爺言重了,您是權勢滔天的定北侯,我區區商賈之女罷了,總不能落下個攀龍附鳳的名聲吧?”慕雲歡給他包紮着傷口,平靜地應聲。

她雖态度軟化,沒對他怒目而視,但話語間的冷漠生疏,将沈離夜的心紮得生疼。

大掌握住她的手腕,慕雲歡擡眸看他,就對上他那雙幽冷深沉的桃花眸,問他:“侯爺,又要做什麽?”

一句侯爺,直接戳到了沈離夜的神經。

他不管不顧地将她強行拉進懷裏,力道之大,慕雲歡都掙脫不開。

慕雲歡被他強抱在懷裏,她眸中泛着冷意,紅唇輕勾:“侯爺,這就忍不住動怒了?”

沈離夜凝眸望她,下颌線緊繃,薄唇輕掀:“歡兒,你昨夜不是這樣叫我的。”

“是麽,我忘了。”慕雲歡懶洋洋地回答,并不走心。

話音剛落,一股巨大的力道強勢襲來,沈離夜直接咬上了她的紅唇!

只有她,才清楚如何一句話精準地激怒他。

“唔……沈離夜,你特麽屬狗的吧!”慕雲歡猛地将他推開,怒目而視。

這狗東西一口咬的差點給她送走。

他這動不動就強吻人的癖好,究竟是從哪兒學的?!

桃花眸內勾外翹,眼尾染紅,近乎執拗地看着她,沈離夜只道:“說對我一片深情可昭日月,你忘了,上次醉酒也忘了,這次不準再忘!”

說完,就徑直堵上了慕雲歡的紅唇。

她來不及說話,在他懷中掙紮着,手上卻不小心觸到他濕潤粘膩的背。

這觸感太熟悉,就是血!

又出血了!

慕雲歡緊緊擰着秀眉,在他唇上狠咬了一口,沈離夜吃痛。趁着他松了力道的一瞬間,她猛地用盡力氣将他推開。

“歡……”沈離夜沒說完就被打斷。

她怒氣騰騰地看着他,對着沈離夜劈頭蓋臉就是一頓痛罵:“剛包紮的傷口又出血了,沈離夜你他麽的有病,天生不要命是吧?!你是尋思着只剩一年可活了,就死命地折騰,不折騰死自己不甘心?傷口裂開了也不在意,老娘把你從雪地裏挖起來,給你治病花了那麽大的力氣,是讓你跟我玩兒命的?你要是不想活了你早說啊,白白浪費我的耐心,讓你現在血流而亡好了!”

慕雲歡氣到連老娘都出來了。

明知道自己身子骨嬌弱,她倒是好吃好喝地供着,捧在手裏摔了,含在嘴裏怕化了,結果他自己不要命地折騰,這換成誰能不氣?

沈離夜神色微愣,從沒見過她發這麽大的火,還沒反應過來,他整個人就被慕雲歡按着趴在了榻上。

慕雲歡眼睛眨都不眨,直接扯下他上身的血衣,這才發現除了她咬的,竟還受了刀傷。

鮮血像是泉水一樣不要命地湧出,慕雲歡氣得臉色鐵青,翻身就想去找金創藥。

結果她剛松開沈離夜,就看見他動了,她板着張臉,冷聲說:“你要敢動,我立馬就走。”

此話一出,榻上的沈離夜馬上就乖巧了,像屍體一樣安靜地趴在榻上。

“慕姑娘,您平安無事就……”臨風正想問她的情況,就瞧見慕雲歡殺氣騰騰像是要殺人,吓得立即噤聲。

慕雲歡臉色陰沉愠怒,硬邦邦地問:“金創藥有沒有?”

“有有有!”臨風急忙找了金創藥遞了上去。

她進到馬車裏,看見沈離夜果真一動不動。

慕雲歡冷着臉,沉默着給他擦幹鮮血,上藥。

車廂裏源源不斷的冷氣被釋放,氣氛尴尬。

她上藥的動作比平日粗魯很多,金創藥粉撒上傷口,像是撒了鹽,那疼痛讓沈離夜禁不住悶哼一聲。

溫熱的指尖劃過他背後肌膚,似有若無地觸碰,像是帶着電流,所過之處一片酥麻,宛如一石驚起千層浪,在他心上激起一陣漣漪。

感受到她的動作越發輕柔溫和,沈離夜喉結滾了滾,啞聲道:“不打緊的,只是小傷。”

“小傷?你有點自知之明好不好,自己身子跟個瓷娃娃一樣,你還好意思跟我說小傷?這麽有本事,怎麽不見你和太陽肩并肩?”他不說話還好,一說話慕雲歡的怒氣就忍不住。

“歡兒,你在擔心我。”沈離夜篤定道。

慕雲歡冷哼一聲:“我就算是撿了只狗回來,養了大半個月它要死了我也得多看兩眼。更何況是個活生生的人,還吃了我那麽多名貴藥材。”

話外之意,換成別人,她也會照樣如此。

換成平時,聽見她用狗和自己打比方,沈離夜定是會鬧脾氣的。

此一時,彼一時。

她話間的擔心和關切清晰可見。

說着不信他,甚至試毒都用上了,可意識不清時,嘴裏來來回回地念叨的只有他。

沈離夜無奈道:“總是這樣嘴硬,我該拿你怎麽辦?”

慕雲歡不以為意,回答:“涼拌。”

沈離夜氣結。

又過了好一會兒,他才重新開口,問她:“29世紀是一個怎樣的地方?”

明顯的,沈離夜感覺到背上的手頓了頓。

慕雲歡壓下心中驚訝,沒回答而是反問回去:“我上次喝酒,都和你說了些什麽?”

她怎麽會和沈離夜說起29世紀?

“說了一些我不知道的東西,29世紀,娛樂圈,還有耙耳朵。”沈離夜眉頭微蹙。

之後他命臨風找了許多典籍,都沒有找到跟這些相關。

29世紀究竟是怎樣一個地方,能養出思想超前的她?

他很好奇。

聞言,慕雲歡秀眉輕皺,29世紀和娛樂圈也就算了……

怎麽好端端會說到耙耳朵?

穿越過來這件事,她沒告訴過別人,倒也不是什麽要緊的事情,只是說出去肯定沒人相信,說不定還會以為她是個瘋子。

“是很偏僻的一個地方,很難找到。”慕雲歡語氣很淡,簡單一句話想要帶過。

沈離夜以為她還是不信他,心中一疼,悶聲道:“歡兒,再信我一次。”

慕雲歡有些頭疼,這麽玄幻的事情要不是經歷過,她自己都不太相信,尋思着他肯定不會相信,索性就告訴他:“真正的慕雲歡早就凍死在了六歲那年,我就是從29世紀過來的,那裏不屬于你們這個世界,而是另外一個世界,一個很好的世界。”

也不是什麽大事,就算知道了,也沒辦法來害她。

聽見她的話,沈離夜神色微凜,眉頭緊皺,心頭大驚。

她是從另外一個世界來的?!

聽起來荒缪至極,雖然他早就朝這個方向想過,但現在依舊是震驚得無以複加。

見他不說話,慕雲歡意料之中地哼笑了一聲:“果然,沒人會信我。”

聞言,沈離夜立即轉身看向她,深邃的桃花眸定定看着她,“歡兒,就算這天下再無人信你,我也會永遠信你。”

驟然對上那雙深沉幽暗的眼眸,那眸光沉沉卻帶着清晰可見的果斷,慕雲歡微怔了片刻。

沉默了半晌,慕雲歡沒回答,鳳眸中情緒晦暗不明,輕推了他一把,低聲說:“趴着,還沒上完。”

說實話,從沒人對她說過這樣的話。

但慕雲歡早已不是能被一句話騙到的小姑娘。

“并蒂雙生蠱,可有解法?”知道她不會輕易動搖,沈離夜話鋒一轉。

慕雲歡回答:“并蒂雙生蠱,只能種在一對至親血肉身上,每月十五,中了蠱的兩個人會同時發作,而且這種蠱必須在兩個人身上同時被解開,現下找不到人,我自然解開不了。”

沈離夜一聽,心下凜冽,他早就查過,慕雲歡的母親早逝,慕周烨根本不是她的親生父親,想要解開她身上的并蒂雙生蠱,就必須找到她的親生父親,線索太少,短時間之內很難查到。

沒查到之前,慕雲歡每個月都要承受極大的痛苦,思及此,沈離夜就忍不住心疼她。

他低眸,斂下眼中的情緒,繼續問:“可有暫時壓制的法子?”

聞言,慕雲歡鳳眸中閃過一抹不明的情緒,神色未變地回答:“沒有。”

她穿越過來之後,就發現原身已經被種了并蒂雙生蠱。

但苦于找不到骨肉至親,她原本以為是慕周烨,知道回到江州才肯定自己不是慕周烨親生的。

這些年,在忍受和習慣痛苦的同時,她其實早已查到了壓制的法子。

服下雪靈芝,可壓制三年。

誰知道能在雪山遇見沈離夜這麽個一臉男狐貍精相的病秧子。

“好了。”生怕沈離夜聽出不對,慕雲歡迅速給他上藥包紮完,就坐到了一邊。

沈離夜披上衣物,問她:“你可以同我說說,你家那邊的情況嗎?”

沒想到他不是哄她,慕雲歡眸中閃過一抹詫異,對上那雙眼眸,找不出一絲一毫的戲弄或是開玩笑的意味,她這才開口:“那裏沒有皇帝,我們崇尚人人平等,沒有嫡庶之分,尊重他人的意願,一夫一妻,婚姻自由,所有人都具有選擇自己伴侶的權利,女子不必依附男人而活着,只要足夠努力就能夠活的獨立潇灑。也沒有什麽嫡庶尊卑,女子無才便是德這些腐爛糟粕的思想,比你們這兒好多了。”

瞧着她說起29世紀,禁不住眉眼彎彎,帶着向往的模樣,沈離夜眸色沉到暗,眉眼冷硬,冷聲問:“你很讨厭這裏?”

“也許這裏也不錯,但我在那裏長大,當然不喜歡這裏,日日勾心鬥角,時刻提防別人。身為女子要神經高度緊繃,生怕一步之差就被一群人戳着脊梁骨罵,還要成為男人的附屬品,命運還牢牢掌握在高位者手裏。”慕雲歡如實說,嘆了口氣:“但末日了,我也很久沒看見29世紀繁榮安寧的景象。”

情緒上頭,沈離夜緊鎖眉頭,桃花眸鎖在她的身上,喉結滾動了許久才問:“那你會離開這裏嗎?”

慕雲歡揉了揉太陽穴,擡眼看向他:“如果能找到離開的方法,也許會走吧。”

“也許?”沈離夜面若冰霜,桃花眸愈發幽冷。

“我自己都不清楚,也許突然有一天我就消失了,就像我來的時候一樣猝不及防。”慕雲歡看着他,如實說道。

看着他冷下臉的模樣,慕雲歡倏地一笑,懶散地看向他:“怎麽,又怕我跑了?”

沈離夜薄唇緊抿,幽邃的目光落在她臉上,反問:“你想跑嗎?”

只要她不想,便不會。

“若是你被人強行定下婚事,又因為心軟被人欺騙,趁機強綁回去逼婚,你會跑嗎?”慕雲歡笑得譏諷,瞧着他。

只怕是個傻子,都會想跑吧?

她本就不願意嫁人,也讨厭被身邊人欺騙,更加讨厭極了命運被死死握在別人手上。

這三條,沈離夜全占完了。

他神色冰冷寡情,眸色漆黑深沉,眼眸中像是席卷着巨大的黑色風暴,沉默着像是在沉思。

過了良久,沈離夜薄唇蠕動了幾下:“若是有朝一日,我能真正做到,懂你,尊你,愛你,免你颠沛流離,免你無枝可依,你可否、為了我留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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