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你兇我!

“阿七。”

安靜的馬車車廂中,慕雲歡扯着沈離夜的衣領不肯松手。

“我在,歡兒要說什麽?”沈離夜低聲應她,心中的各種情緒不斷交織着,連他自己都快要理不清了,只能抱緊懷中的她,戾氣才能得以壓制和平複。

“沒什麽。”慕雲歡直勾勾地看着他,眸中泛着懵懂的光,像是清醒着,又像是醉着,說出來的話和她平日的反差極大。

沈離夜不清楚她現在是什麽狀态,但至少絕對不是清醒的。

否則他現在肯定是要給她踹下馬車的。

話音剛落,慕雲歡撅着嘴,惡狠狠地在他脖頸間咬了一口。

脖梗間傳來刺痛,沈離夜微不可見地皺了皺眉,呼吸重了幾分。

“哼!”慕雲歡松開他,俏臉漲紅,冷哼了一聲。

像是在生他的氣。

她眼眸水光盡顯,眉眼間那不自知的嬌媚緊緊勾着沈離夜的心弦,紅唇濕潤豔麗。

沈離夜眼眸逐漸變得深沉暗邃,眼底深處裹挾着晦暗不明的情緒,啞聲開口:“在氣什麽?”

慕雲歡別開了頭,選擇不去看他的眼睛。

誰知,沈離夜的大掌托住她的後腦勺,強勢地逼着她和自己對視,語氣卻溫柔得不像話:“告訴我,在氣什麽?”

嗓音沙啞铄金,帶着一股難以言喻的磁性,柔着聲調,越發顯得勾人心弦。

“你兇我!”慕雲歡愣愣地看了他兩眼,哇的一聲就要哭出來,瞬間就委屈地開始控訴沈離夜。

就像是沈離夜那句話,打開了她某個開關一樣。

喝醉了的慕雲歡,孩子心性顯露無疑,不管不顧地賴在沈離夜的懷裏。

沈離夜被眼前的她弄得又是心疼又是無奈,只能放軟了聲調,像是哄孩子一樣:“都是我的錯,不該兇歡兒,歡兒不哭,阿七錯了,再也不會兇歡兒了。”

聽見他的話,正在大哭的慕雲歡瞬間就沒了聲音,收起了臉上的委屈表情,高高興興地歪着頭看他:“你說的,要是再兇我,我就咬死你!”

被她惡狠狠地吓唬,見證了她秒變臉的沈離夜,無奈又好笑地捏了捏眉心。

果然喝醉了的慕雲歡,就不可能乖乖巧巧。

她是怎麽做到,又安靜又吵鬧的。

沈離夜用了狠勁兒咬上她的紅唇,随即松開:“知道了,夫人。”

慕雲歡吃痛,雙手捂着嘴,睜着水汪汪的大眼睛:“你你你!你屬狗的嗎?”

“我屬于歡兒。”沈離夜眉眼含着笑意答。

慕雲歡秀眉一擰,像是發現了什麽不對,伸手捏了捏他的臉頰,“土味情話,你也是穿越來的?”

沈離夜:“……”

他冰冷的大掌将她溫熱的小手握在手心,将她整個人重新攬進懷裏。

慕雲歡木木的,反應像是有些遲鈍,任由着被他抱進懷裏。

沈離夜心中情緒翻滾,低聲問:“歡兒,為何要用雪靈芝救我?”

明知道現在她并不清醒,但總僥幸地想着,她不清醒才有可能問出真實的答案。

以為那只是治她眼睛的藥時,他就已經大受震撼。

怪不得上一次問她時,她神色未變,眼神卻一直在閃躲着。

他當時只以為是她還在生氣,原來她瞞着的,竟是這個。

見她沒說話,沈離夜喉結上下翻滾了片刻,也料到她不會輕易開口回答,沙啞着開口:“歡兒,你有沒有後悔将我救回來?”

當時月圓之夜,她身上的并蒂雙生蠱發作之時,他整顆心像是被人一塊一塊掰開碾碎,既心疼,又想着日後一定要尋找壓制并蒂雙生蠱的方法,讓她少受些痛苦。

可他竟不知,那方法早就被她用來救了自己。

沈離夜又心疼又愧疚,見她不說話,低頭看向懷中的可人兒……

誰料,某個心大且醉酒的小女子,竟然就窩在他懷裏睡着了!!

沈離夜滿腔洶湧的情緒瞬間降了下來,他勾唇笑的無奈,寵溺地将她耳邊的碎發挽到耳後,輕聲哄:“睡吧,馬上就到家了。”

馬車在定北侯府門口停下。

沈離夜抱着慕雲歡回府,可她渾身濕漉漉的,扭頭瞧了臨風一眼:“去府外找個女子,給歡兒洗澡換衣服。”

臨風剛應下,還沒轉身,就瞧見南星風風火火地跑出來,“我來,我來!”

南星給慕雲歡洗完澡,換了衣服,沈離夜将她抱回了她的院子裏。

将她放在床榻上,動作輕柔緩慢,眉眼間清冷專注,給她掖了掖被子,就坐在床邊若有所思地瞧着她安寧絕美的睡顏。

她從未說過對他有情。

但她所作所為中蘊含的情愫,早就注定了沈離夜已經沒有回頭路。

沈離夜正打算走,就被那喝醉了的酒鬼死死地拉住了手腕,她一個翻身,他反應不及,就被她拉着在旁邊躺下。

“阿七……”慕雲歡睡得迷迷糊糊的,卻還是叫着他的名字。

“我在。”沈離夜躺在她身邊,啞聲回應。

像是聽見了他的話,又像是感受到了他獨有的冰冷體溫,慕雲歡雙手搭上他精瘦有力的腰身,大長腿就搭在了他的腿上。

樹懶再現。

沈離夜啞聲失笑,無奈地捏了捏額角。

平日總是趕他出房間,喝醉了倒像是三歲孩子一樣,緊緊抱着心愛的玩具不肯松手。

她越抱越緊,少女柔軟溫熱的身子包圍着沈離夜,她無意識地呢喃:“阿七,沒人像你一樣……”

渾身被點起欲火的沈離夜,眸光沉到暗:“像我一樣如何?”

“沒人像你……”慕雲歡像是在說着夢話,只是重複着這句話,并未回答他。

沈離夜側眸瞧她,鼻尖就碰上了她的鼻尖,“嬌嬌兒,睡吧。”

明天便好了。

第二天,她睜開眼,還有些迷糊,以為自己回了濟善堂,随即才意識到自己在定北侯府。

慕雲歡揉着頭撐着軟綿綿的身子起床時,已經不早了。

她的手撐在枕頭上,才發覺旁邊枕頭上的那處塌陷。

空氣中淺淡清爽的檀香,除了沈離夜睡過還能有誰?

揉了揉太陽穴,慕雲歡根本想不起昨天晚上發生了什麽……

正想到此處,就聽見門外若耳滿是焦急的呼喊聲:“夫人,夫人,你醒了嗎?”

“我醒了,進來吧。”慕雲歡揉着頭回答。

若耳神色有些慌張,卻沒開口說話。

見他有點奇怪,慕雲歡就先開口問了:“你們家侯爺呢?”

“啊,侯爺他上朝去了。”

“他昨晚上……是在這兒睡的?”慕雲歡有些試探地問。

若耳回答的委婉:“侯爺他……他昨夜進了您的房間,就再沒出來過。”

一句話,慕雲歡直接懷疑人生。

難不成她一喝醉酒,又自己夢游跑到侯府睡沈離夜了?

不是,敢情她是磁鐵,沈離夜是鐵啊?

從紅袖招到侯府怎麽說也有兩三條街的距離,怎麽每回喝醉了都找他?

她一低頭,才發現自己身上的衣服不對,她向來沒穿過白色的衣裙,眉頭緊皺:“我身上的衣服誰換的?”

這霜白清冷的衣裙,倒像是按照沈離夜的喜好安排的。

若耳有點懵,如實回答:“屬下那時不在,但侯府裏……除了您沒有別的女子了。”

“沈離夜!”慕雲歡幾乎是咬牙切齒出聲。

他定不會讓別的男子給她換衣服。

趁她醉,脫她衣是吧?

若耳神色帶着幾分慌亂,像是在猶豫到底要不要開口,過了片刻辯解道:“夫人,昨夜您渾身都濕透了,想來侯爺也是一時情急,擔心您染上風寒。”

秀眉一擰,慕雲歡發現了不對:“我?濕透了?昨晚上究竟發生了什麽?”

愣愣地看了慕雲歡兩眼,若耳才反應過來:“您昨晚上在紅袖招喝醉了酒,被皇後娘娘身邊的嬷嬷帶回了長春宮。再然後侯爺把您從皇宮救出來的時候,您就已經濕透了。”

昨晚,醉酒,皇後,救。

慕雲歡迅速提取他話中的關鍵詞,僅僅在一個呼吸之間,就猜到了大半,神色嚴肅地問:“你說昨晚,那我被帶進皇宮具體是什麽時候?”

“大概是戌時以後。”若耳回答。

戌時宮門就落鎖了!沈離夜是無召入宮!

登時,慕雲歡徹底明白過來,他根本就不是上朝,所有看不慣他的現在恐怕都變成了豺狼虎豹,恨不能一口一口将他分而食之!

“我要進宮。”慕雲歡着急了一瞬,壓下擔心徹底冷靜下來。

若耳神色着急,急忙攔住慕雲歡:“夫人,侯爺交代了,這件事兒和您沒有關系,讓您不要擔心,最遲午後他也就回來陪您用午膳了。”

“跟我無關?他進宮就是為了我!”慕雲歡深呼吸了一口氣,“若耳,沈離夜昨晚那是無召入宮,朝堂上那些言官一人一口吐沫都能淹死他!這種時候,我怎麽能看着他一人去!你相信我,我能幫他!”

若耳也擔心沈離夜,見慕雲歡這麽說,只能讓出了路,“夫人,屬下也一起去。”

……禦書房。

深夜無召闖宮,形同謀反!

謀反這頂大帽子一旦扣下來,罪名之重,足以壓死人。

沈離夜在朝堂上已經被十名言官聯名上書彈劾,請求皇上罷免沈離夜暗羽衛都指揮使一職,削去爵位,貶為庶人。

就算皇帝心底再想偏袒他,也不得不嚴肅處理此事了。

下朝之後,皇帝蘇舜,特地将秦世恩、周允、太子蘇懷瑾和沈離夜叫到了禦書房商議此事。

“父皇,昨夜行止也是一時情急,當時沒有別的辦法,才會無召入宮,兒臣以為,行止此舉雖然魯莽有罪,但萬萬沾不上形同謀逆的罪名!況且行止向來忠心為國,戰功赫赫,又不止一次地救過兒臣和安寧,萬萬不可能存有半分謀逆之心!還請父皇明鑒!”

蘇懷瑾一身明黃色蟒袍,臉上沒了往日的溫潤笑容,滿眼嚴肅和認真地幫沈離夜辯解。

“太子殿下此話恐怕太過有失偏頗了吧?定北侯戰功累累确實不假,但自從回京之後,得到皇上賞識,得了暗羽衛都指揮使一職,行事作風越發肆意強勢。如今做事更是喜怒無常,嚣張跋扈,利用皇上對他的賞識和重用,公報私仇不知多少回,此事整個汴京城的百姓都知道,上次竟是憑着一個不知道從哪裏找來的人,做了假口供便提着刀進了成國公府。如此嚣張跋扈,恃寵而驕之人,有何事是做不出來的?”秦世恩嗤笑了一聲,冷笑着繼續說:“太子殿下與定北侯私交甚好,自然不管如何都會幫着定北侯辯解。”

沈離夜被禦林軍看管着,渾身雲淡風輕,神色冰冷漠然,像是半點與他無關似的。

蘇懷瑾眉梢帶怒,冷道:“秦大人恐怕才是真正的有失偏頗?你與行止早結仇怨,你對行止自然懷恨在心,半點都不會說行止的好,恐怕恨不得行止此時被亂棍打死吧?”

皇上蘇舜眸色深沉掃了沈離夜一眼。随即又恢複正常,當着和事佬:“懷瑾,秦愛卿莫要起争執,既然你們雙方都覺得對方有所偏頗,那便請周愛卿秉公直言吧。”

周允身穿官服,頗有幾分容人之意,含着笑道:“回皇上,微臣與侯爺沒什麽私交,也沒什麽仇怨,此事侯爺确然也是情急之舉。此事也是輪不到微臣發言,加上微臣素來嘴笨的很,說不出什麽建設性的意見,定然是不如秦大人和太子殿下的建議。”

言語間全是謙虛,倒像是事不關己高高挂起。

“朕既然讓你說,你便說。”皇帝雙手負在身後,冷聲道。

周允無奈一笑,這才開口:“微臣說不出什麽,皇上既然一定聽,微臣只能硬着頭皮說件趣事,緩和緩和緊張的氣氛,小時候在巷子口撿到一條蛇,當時覺得養蛇威風,那蛇也粘微臣,對微臣唯命是從,極為乖巧聽話,便日日盡心盡力地照顧它。後來那蛇漸漸長大了,微臣再也控制不了它了,後來它竟是張嘴想要咬微臣,當時微臣立即就命人将他打死了。”

沈離夜擡眼瞧了周允一眼,微微勾唇,亳不意外他的說辭。

“哦?那按照周愛卿的意思,朕是應該削去行止的爵位,免了他的職位,再将他亂棍打死?”皇帝含着笑道。

周允對上皇帝的笑容,臉上瞬間挂不住笑,有些慌亂道:“皇上聖明,自有決斷,微臣只不過是說了一件兒時趣事罷了。”

“秦愛卿的意思呢,朕該如何懲處行止?”皇帝笑眯眯地看向秦世恩。

皇帝還叫着行止,秦世恩這才驚覺自己說錯了話!

就憑這一件事,根本動搖不了沈離夜半分。

禦書房議事根本就是一個幌子,皇上只是為了借用他們三人商議的名頭,順理成章地包庇沈離夜!

秦世恩恨得不行,可只能咬牙切齒地推翻自己:“微臣以為,定北侯确然是忠君愛國,昨夜也定是情急無奈之舉,如此情況恐怕不、宜、重、罰,鞭刑三百以儆效尤便可!”

皇上展露笑顏,像是沒事人一樣哈哈大笑:“那便就聽秦愛卿的,來人,将定北侯拖出去鞭刑三百!”

對于這樣的結果,沈離夜眉目未變,神色平靜淡然,像是早已料到這樣的結果。

正在此時,一道女聲從禦書房外響起:“皇上,民女慕雲歡參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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