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變幹淨的傻子乞丐

三個包子,總共十五文錢。

拐了一個乞丐。

江樂帶着人進了就近的醫館,路上順手給乞丐買了一套男子成衣拿在自己手上。周珍微微慢一步跟在江樂身後,這乞丐就學着周珍的樣子,慢半步跟在江樂身後。

三人到了醫館,江樂見着了裏面的學徒,說了一下情況“這人似乎腦袋有傷,我來找大夫看看。”

學徒見到她們帶着一個乞丐進門,還呆了一下“啊”

“大夫看病。”江樂指了自己身後的周珍,“她付錢。”

周珍現在的反應沒比這個學徒,還有點呆着,愣愣就點了腦袋。

那學徒聽了這話,便帶着他們往內堂裏走“今天正好是宋大夫在值,他特別擅長外傷。”

三人進了內堂,聞着裏頭一股的藥味。

裏頭大夫這會兒剛喝了一口茶,見到兩個人帶着一個乞丐進來,差點一口茶水給嗆住。

他咳嗽了兩聲,整張臉都皺起來了“這是怎麽了”

江樂走到大夫身邊,将那乞丐拉扯過來“這小兄弟從別地來的,路上似乎遭遇點事情,弄得現在人都認不得了。大夫您給看看。”

宋大夫半點不嫌棄髒,他拍了拍乞丐的身子,讓乞丐坐到邊上椅子上。

乞丐看了眼江樂,見江樂沒反應,便聽話坐了過去。

宋大夫拌開了乞丐的頭發,湊近聞了聞“怎麽一股子腥味掉水裏頭了”

江樂也是這麽揣測的“我覺得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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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大夫手上動作不重,卻很利落,兩下一按,見乞丐皺眉,當下了然“這頭發要剃咯,腦袋上看來是撞了,以後能不能認人要看命。”

乞丐一直佝偻着背,宋大夫見人這麽狼狽“這身上要看看麽”

“看。”江樂點頭同意了。

宋大夫伸手到邊上的櫃子裏,掏出了一把剪刀“四喜,你去打點水過來。”

那叫四喜的小家夥,立刻應了聲,去打水去了。

宋大夫正準備将這乞丐的衣服剪開,這原本聽話的乞丐去猛然抓住了自己的衣服,從椅子上站起身來,想要跑了。

江樂上前,将人往下一按“聽話。”

這力道絕對不輕。

乞丐擡頭看江樂。

江樂朝着乞丐笑了下,重複自己的話“聽話。”

宋大夫被忽然起身的乞丐吓了一跳,手上的大剪刀差點紮人身上“哎,你注意着點他啊。這剪刀可不認人。”

江樂朝着宋大夫點頭。

乞丐的腦袋微微轉向自己肩膀,眼裏有着疑惑,想不太明白。

周珍看着人要剪衣服了,當下下意識想要轉身,可腳步微動,又強迫自己正視着面前的場景。

有注意着自己徒弟的江樂,看着周珍的反應,唇角笑意濃了一點。

乞丐的圓領衣袍全被剪開,衆人這才發現了,這乞丐面前青紫了一大片,除了前胸以外,還有側腰處。下身這人還穿着褲子,宋大夫便順手一起剪開了。

剪開才發現,雙腿上青紫一樣不少。

“這是摔得厲害啊。”宋大夫在乞丐身上摸索了一陣,從上身摸到了手臂,兩條腿一樣沒放過,“哦,骨頭竟然都沒傷着,氣運很好。”

江樂看着這人身上的青紫面積,也覺得這人實在命大。

四喜端着大面盆過來,還有一塊布。

宋大夫示意四喜端過來“四喜,給這人擦洗擦洗。”

四喜應聲“是。”

宋大夫詢問着江樂“這頭發要剃麽”

江樂點頭“剃了。”

宋大夫應了,當下從邊上櫃子裏,又拿出了剃發工具,還和江樂炫耀了一下“我認識一位待招送的,他理發可是一把好手。”

江樂這段時間有逛永州,也很意外永州竟然有專門的理發師傅。年輕士族都專門找人削發剃面的,這類人就是待招,也叫栉工。

細想一下,江樂再次覺得自己撿到了一個很不一般的家夥。

宋大夫明明是個主治外傷的大夫,不知道為什麽對削發這種活計非常熱衷,三兩下就将乞丐腦袋上的頭發大多給剪了,又小心翼翼避開可能的傷口,将周邊的頭發都去了。

旁邊四喜給乞丐擦臉擦手,擦身體,一盆水很快便髒了,便去換了一次水。

江樂趁着這個時候,招呼邊上周珍過來“以前你跟我學的時候,很少看這些,如今你看着,試試将人和你的圖上标記的一一對照上。”

宋大夫在邊上随口問了一聲“小郎君是學做什麽的”

江樂也不避諱“決曹,明日上任了。”

宋大夫懷疑自己聽錯了,他看向江樂瞪大了眼“什麽你幾歲莫不是已經考上了秀才”

江樂當然沒考秀才。

她朝着宋大夫勾了唇角“不是。我自小跟着仵作學習,那天天氣正好,被人看上了,這才被引薦來了永州。”

宋大夫、周珍噎住“”

這話傻子才信

宋大夫看看手下的傻子,覺得這話傻子都不會信

大夫很快就将乞丐腦袋上的頭發都處理了,又讓四喜将傷口邊沿血跡擦拭幹淨。

“這人除了腦袋上這個口外,問題都不大。”宋大夫擦拭幹淨自己雙手,“你們可以給他穿上衣服了。”

周珍先前只顧着看人的身體,連帶和自己腦中的圖對照了,聽了這話忙把幹淨衣服給了乞丐。

乞丐對穿衣有點遲鈍,四喜在邊上幫着他穿上幹淨衣物。

宋大夫知道江樂是主事的,自然和江樂講了一下病人的情況,以及要開的藥“問題不大,我開幾服藥,活血化瘀,要吃一段時間。五日後再來我這兒看看。”

江樂應下了,反問了一句“要不要給他按一按,揉一揉,嗯,活血化瘀。”

大夫和法醫總是皮得很有共通性,宋大夫眨了眨自己周圈滿是褶子的小眼睛“那他可能會跳起來打你,下一次我會配兩個人活血化瘀的量。”

周珍在旁邊聽了噗嗤笑出來。

江樂被逗笑“知道了。”

開完了藥方,江樂望了一眼上頭的字,确定了自己半個字都看不懂。

宋大夫讓四喜去抓藥,周珍便跟着四喜一同去拿藥。

傻着的乞丐,剛穿上了幹淨的衣物,半佝偻着自己的背,摸着自己身上那件新袍子。新袍子沒有他原先的那件料子要好,只是足夠新,沒有半點泥污沾染。

他抓着胸口的衣服,力道用得重了一點,衣服上很自然多了一個褶子。一看到起了褶子,他慌亂松開手,小心翼翼撫了撫那一小塊地方。

可惜,衣服沒有那麽容易撫平。

他帶着輕微的無措,看向了江樂。

那深邃的黑眸裏,帶着一點雛鳥般的情愫,還有弄髒了衣物的羞愧。剃光了頭發的腦袋,用布包紮好了傷口,依舊難掩他頗有棱角的面容。

如果說面由心生,這人該是如雨後天晴那般風光月霁的,騎在馬上接受着衆人的視線,那些贊賞的、羨慕的、愛戀的目光的。

他不再死寂的眼內,好像自帶着一點光亮,點亮了所有的希望。

可對于江樂來說,她只是喃喃自語了一聲“就是這個腦袋實在不太像模型。”

旁邊宋大夫聽到了沒懂“什麽魔性”

江樂對着宋大夫笑笑擺手“沒什麽。”

抓藥的活計對于四喜而言并不難,他很快就帶着拿了五貼藥的周珍回來了。

宋大夫細細又跟江樂、周珍說了下這藥要怎麽煎煮。

一包藥不僅要煮好一段時間,裏面幾種藥材還要分開按時間放下去。江樂耐下心聽了一遍在腦中過了一遍。

周珍聽完後微微皺起眉頭“可是師傅和我過些天平日會有點忙。”

“我們這邊也能煮,不過要加錢。一貼煮兩回,早晚都要服用,你們若是沒空煮,每天過來跑兩趟拿藥湯。”宋大夫和兩人說了一聲。

江樂不清楚決曹工作是不是會很忙,但她确信她和周珍都沒有這個時間來煮藥。

她略帶思考,還是拍板定下“我們拿回去找人煮。”

她打算從知府夫人那兒暫時借個人,等到周珍娘親當年的乳母到了,再請對方幫忙煮藥。

宋大夫見江樂決定了,便給算了算錢,讓江樂拿走藥将那乞丐一并領走。

江樂帶着兩個人,一大包藥走出了藥房,往家裏頭走。

醫館裏,四喜打掃幹淨了地面,側頭好奇看向宋大夫,詢問了一聲“新上任的決曹不知道衙門有醫官麽”

“還沒上任呢。”宋大夫晃着腦袋,“哎,這麽年輕。有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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