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涼縣二滴血
涼縣。
齊海一把将自己桌上的東西全部摔到了地上,臉上滿是怒容。
地上瞬時一片狼藉,紙張墨寶全部被雜亂丢棄,白浪費了一堆好物。
“江長樂,江長樂”齊海咬牙切齒念着江樂的名字,“好一個永州決曹,這第一把刀就敢砍在我頭上。”
書房裏就只有一個下仆站在那兒。他瑟縮在一旁,生怕被齊大人遷怒。
屋外,有人輕輕叩了叩書房的房門。
齊海粗聲粗氣吼了一句“誰”
外頭傳來嬌滴滴的女聲“大人,是我呀。”
聲音婉轉如鳥啼。
齊海掃了眼邊上的下仆“給你二奶奶開門。”
下仆忙應了去開門“二奶奶請進。”
門一開便是香氛撲面,裏面還夾雜着女子的巧笑聲。女子眼波流轉裏滿是情愫,似乎是對面前的人愛得深沉。
她将手中的杯子和糕點放到了桌面上,順着齊大人詢問“大人可要再桌上再擺上一批紙墨,回頭再砸一遍消消氣”
齊海本來是極為生氣的,這會兒被她這一句話給逗笑了“你就是愛說笑,我像是這種人”
女子眨了眼,沒有絲毫流露心中的附議,口心不對“哪能呢我才是。我自小心裏頭不舒服,就喜歡砸東西。小時候被惹生氣了,就去瓷廠外頭撿破的,累起來拿去地頭上砸,一直砸到舒爽了才成。”
齊海坐回到椅子上,臉上總算有了點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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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招招手,示意女子将她手中的茶杯遞過來。
女子便推了過去,纖細的玉指搭配着黑色的杯子,反差強烈,勾人心懷。
齊海眼內起起伏伏,淡然說了一聲“晚上我去你房裏。”
“那我可要好好叫人去做點好吃的。”女子又發出一陣笑聲,看起來很是高興,“那我便不打擾大人了。”
她沒得到允許,就加快步子出去了,那調皮的樣子不像是二十來歲有子的人,反倒是像才出嫁的少女。
齊海看着人這般随性,也不怪罪,只含笑搖了搖頭。
他拿起一塊糕點放入嘴裏。
一口一個,沒嚼兩下就吞咽了下去。
瞥見了地上那些個破碎物,他心裏頭陰郁又彌漫上來。
“江樂”他這回是指名道姓,念了出來。眯細着眼,他愣是将一盤子糕點全部吃入了肚子。
吃完約莫一個半時辰,他皺起了眉頭,吩咐下仆“去拿點水過來,不要放茶。”
下仆應了,忙跑出去取水。
沒有過太久,當下仆再次折返回來,他聽到了屋內一陣東西摔落在地的聲音,吓得不敢進去。沒一會兒,裏頭沒了聲音,他才顫巍巍敲響了房門“大人,我送水過來了。”
裏面沒有任何的聲音。
“大人”
下仆輕微推開了門。
他疑惑搜尋着屋內的人,随後對上了一對眼珠子。
那眼珠子幾近瞪出,充滿血絲的雙眼斜視在一個方向。
“呯”水杯墜地。
涼縣知縣死了。
整個涼縣傳得沸沸揚揚,先是說這齊海的死狀慘不忍睹,雙目瞪出,口吐白沫,死前還劇烈掙紮過。後是說知縣是被人下了毒的,下毒的就是他家的小妾柴葵。
柴葵被打了三十杖,讓齊海的妻子朱氏給關了起來。
姜子建臉上神情肅然,沉聲和在場自己所有的下屬謀士說“齊海的事情,我已經上了折子。此事關系甚大,官家必會相當關注。驗屍、取證,我們都要極為注意。”
下方衆人應聲。
“各個部曹做好自己的工作,近七天整個永州戒嚴,夜間城門不得開放。所有出入均要登記,尤其是出城。”
姜子建頓了頓,眼內眸色略深“我會親自走一趟,涼縣的一切事由,暫時轉交到寧縣袁大人手中。兵曹巡邏加派一隊人馬。”
衆人又一一應下。
姜子建當場下了命令“收拾行李,立刻出發。”
江樂聽完這簡短的會議,收拾了行李,感慨着無論是什麽地方什麽時代,驗屍的人總歸都要随時随地準備好加班。
她帶上了周珍,派人去通知了一聲芸嫂,讓她看着唐元,轉頭就出發了。
晉書佐這回一起跟着,在馬車內小聲問邊上成主記“成大人,這涼縣事物怎麽就交給了寧縣去了”
成主記垂着眼“寧縣地域不大,暫時接管最為方便。回頭官家重新派一位來,車途勞頓,總不能讓涼縣就這麽等着吧”
江樂瞥了眼成主記。
明明晉書佐的意思是想問,這涼縣原本可以讓齊海手下的人暫時維持涼縣的公務,為何要讓寧縣的袁毅插手。
盧司裏在邊上說了一聲“寧縣袁大人不才送了一盆蘭花給江決曹。”
幾個人一起看向了江樂。
江樂頓了一下,氣虛“這個姜大人不是也有”
“除了姜大人,那就只有江決曹有了。”成主記笑得很有深意。
一旦熟悉了起來,江樂發現自己這群同事,不是天然黑就是真的黑,天天熱衷于給她挖坑。
她幽幽嘆口氣“我和袁大人不熟悉啊,他也就是送盆蘭花。”
表示交好而已。
晉書佐有點興趣“那你回禮了麽”
江樂點頭“我讓周珍把她以前的筆記抄了一本,送了過去。”
場面一度陷入沉默。
最後成主記輕咳一聲,友善問了旁邊的周珍“周珍小兄弟,你看回頭能不能借我也抄一份”
萬萬沒有想到還有以前的筆記
盧司裏跟着咳嗽一聲“在下也”
晉書佐最為坦誠,相當期待看向周珍“我也”
感謝何醫官由于身體勞累并沒有跟來趕車,也感謝這車裏只有四人位置。
江樂哭笑不得“讓周珍回頭抄一份,放在州府裏,誰要誰借去吧。”
她不過都是将記憶裏那些別人的資料梳理起來,總結記下來而已。
衆人這就心滿意足了。
周珍手指一掰,覺得自己師傅未來每次上喜客來恐怕都不用怕沒錢了。她們家裏頭的荷包終于有救了。
相當感動。
師傅總算還是有點用處的。
這一回趕去涼縣,照樣是非常緊急。
衆人一到涼縣,便直奔了齊海齊大人的書房。
自出事之後,他夫人朱氏硬生生扛下了這一份悲痛,一邊掉眼淚,一邊果斷幹練将整個家給安頓了下來。
她在知道姜大人到來時,親自到門口來迎接。
一見到姜大人當場就跪了下來,低下頭悲痛欲絕“大人可要為我做主啊。”
眼淚大顆大顆落在地上,打濕了地面,砸出一個又一個的水圈。
江樂雖不算喜歡齊海,看到這一幕心中也是不忍。
姜子建忙将人扶起來“快起來快起來。可惜我夫人身子這些天不好,否則讓她過來陪你說說話也好。”
朱氏擦了擦淚水,将人往裏引“姜大人請。”
謀殺朝廷命官是重罪,當事人要斬首,親族流放兩千裏,家中女眷一律充為奴隸。
由于這個原因,常人都不會也不敢有這等想法。
江樂路上聽了一耳朵,便想不通為什麽這位二奶奶,也就是齊海的小妾柴葵,膽敢謀殺齊海。
衙門地方不小,哪怕這只是個小小縣城,齊海的書房還是建得比較大的。
門如今是關着,朱氏示意下仆去打開。
門一開,姜子建便帶着自己的驗官走進了書房。
滿地狼藉,桌上也一片狼藉。
室內有一個托盤,托盤上放着一個盤子,邊上還有一個茶杯。
朱氏跟着進了門,勉強提起精神,和他們講着“這茶和糕點,都是柴葵從廚房拿了送過來的。她叫人去做,取的時候卻沒人看見。”
就算有人看見,這一路走過來也能下毒了。
江樂蹲下,看起了齊海的屍體。
齊海是仰面倒在地上的,身上有一些痕跡,看起來是他撞到東西時留下的。等下仵作處理過後,恐怕身體上的痕跡顯現出來會更加明顯。
眼睛斜視,腦袋不正常扭曲着,似乎是像無法靠自己扭回來。
按照提交過來的信息來看,齊海死亡的時候,裏屋是沒有人的。書房裏伺候着的下仆,那會兒他聽從齊海的吩咐去拿水了。
中毒。
有毒的東西千奇百怪,最常見在這個時代如,如部分的草藥,光銀針驗不出來的便能有數十種。對于江樂而言,她熟知的各種有毒物質中,死後化骨不變黑的都數不勝數。
朱氏看着齊海的屍體“我找醫官驗了下茶和糕點,裏面都沒發現毒。”
醫官驗毒
江樂擡起頭“取了一些給活物嘗了”
朱氏微微颔首“是。”
要麽下毒的地方還沒被發現,要麽毒物全部被吃入腹中。
範圍太大了。江樂嘆息一口氣“能剖開胃取毒物麽”
一旁的朱氏聽完,一臉駭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