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京城

胡氏被低調送往了京城。

姜子建派的人特意隐蔽行動,胡氏的事情又較為特殊,導致她人還不知道在路途中哪裏,京城裏已傳得沸沸揚揚。

大理寺、刑部、提刑司中議論聲最多,其次是禮部。

皇帝正在下棋。

他看着極為年輕,頭上戴着幞頭,硬腳上曲,又有着一股子的為皇者的氣勢,每一步似乎都下得漫不經心,極為随便。

和他下棋的,是當朝宰相董旭。

董旭四十來歲,胡子卻有些斑白。他穿着圓領袍衫,頭上一樣戴着幞頭,腰間還頗為顯眼挂着一個金銀魚袋,彰顯着自己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地位。

當然他的幞頭腳是平的,因為他只是一個臣子。

“晉戈的棋藝總是如此高超。”皇帝停下了手,看着面前險勝一招的棋盤,輕笑了一聲,“回回都能将棋下成這樣。”

董旭,字晉戈。身為侍奉第二任帝王的宰相,他明明比面前的皇帝年紀大了一個輪,卻渾然沒覺得被皇帝叫自己的字有什麽不對。

“官家才下得好,我每日都覺得自己有所精進,沒想到都造化弄人,輸給官家。”董旭說起這種溜須拍馬的話,坦然到幾乎是手到擒來,沒有一點谄媚感。

好像他說得就是真的一樣。

可惜不是。

皇帝拿起邊上的茶水,抿了一口。

他輕擡了自己的眼皮,聲音清淡,稍帶感慨“還是修淵更有趣些,和我下棋,他從來大膽的很。”

“說來也有些天沒見唐大人了。”董旭笑了笑,“官家對他是極好的,這一天天都随着他鬧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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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晃了晃自己手裏的茶杯,裏面茶水翠綠。

“唐家容不下他,也就只能跟着我鬧騰了。”皇帝随即轉移了話題,“晉戈近日推行的居養院,如今弄得可還順利”

這世道總是有鳏寡孤獨之人,董旭提出了居養院,便是專門用于給年紀頗大,卻無子嗣照料的人,暫時居住的地方。

中間條條框框設置起來還相當麻煩,朝廷上不知道吵了幾個來回。

“一切都頗為順利。”董旭細細彙報了居養院的進度。

皇帝聽完,點點頭“很好。”

能從他口中說出很好,那是較為少見的。董旭眼內閃過一絲滿意,明白等這事情告一段落,自己身上的各種賞賜一個都少不了。

聽完了彙報,下完了棋,皇帝也不想批閱公文。他寧願在這裏幹坐一會兒。

只是他幹坐,旁人總是害怕他太無聊,便會想出些什麽來。

董旭便挑着有趣的事說“官家可知道這永州新上任的決曹”

“略有耳聞。”京城傳得沸沸揚揚,皇帝當然是知道的。說實話,他對這位新上任的決曹還挺感興趣。

“這胡氏之案,這江決曹竟是敢煮人頭。聞所未聞,聞所未聞。”董旭咋舌,“他覺得那女子當時如此殺人再自然不過。不該判罪。臣細思之下,覺得很有道理。卻又覺得該絞刑,還是該絞刑。”

“哦”皇帝提起了點興趣,“哪裏的道理為何胡氏又該死”

董旭向皇帝行了個禮,以示自己接下去要直言不諱了。

身為宰相,他考慮事情從來不會從一個單純的案子上去考慮,他要替皇帝考慮整個天下。

“若是胡氏不該死,從今往後,但凡女子開口說自己被輕薄,豈不是都能當場殺死一個男子”董旭說了一句很現實的話。

這天下女子千千萬,又不是每個人都是胡氏,更不是每個人都是陳崗。

陳崗是罪有應得,若是換個木讷不小心惹誤會的男子,那便是直接将命挂在腦袋上,只能等被敲殺了。光憑一張嘴說的證據,那哪裏能叫做證據

胡氏這案子有情理推斷,還有人證也在。

可萬一碰上只有兩個人時,萬一女子愣是說男子輕薄她,她才動的手殺了人。可這要誰知道真假如何去分辨呢

話是很有道理。

皇室中人從不會小敲任何女人,皇位厮殺,那都是無數女人參雜其中所惹出來的事情。

皇帝眼眸沉了沉“确實。”

“臣認為可從輕發落,其它的卻是萬萬不可。”宰相再次行了一個禮。

皇帝陷入了思考。

他有權去吩咐事情。不過現在他覺得讓衆人多議論還是有好處的。優弊都找出後,反倒是更能集思廣益,促進進步。

董旭見皇帝有在思考,便暫時不說話。

他的念頭太多。

“臣還有一事,想要懇請陛下準許。”閑聊的時候,董旭便叫皇帝官家,等正兒八經說事情,他便能瞬間換了語氣态度,改了自己對人的稱呼。

皇帝詢問“嗯”

“臣認為應該恢複醫學,同時廣開專科,包括算學、畫學這些。天下有能人者,必然不止是剛上任的江決曹。陛下不開放,那容易損失無數個江決曹。”董旭對江樂的傳聞一樣有興趣。可他還看到了無數可能存在的江樂。

皇帝輕微挑眉“嗯。”

他聽是聽到了,不過沒表态。

董旭見狀,當下便不再繼續說這個話題。有的事情急不了,他必須要循序漸進。

時間總過得很快。

宰相退下,只留下皇帝一人待着。

旁邊伺候的公公,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半點沒有動作。

好一會兒,才聽着皇帝開口“唐修淵如今在永州恢複得如何”

旁邊不知道哪裏出來了一個人,朝着皇帝跪下,一板一眼回複“傷在好轉,意識還未恢複。”

“嗯,再派人去看一看。順帶”皇帝頓了一下,随後搖頭,“罷了。沒事。只再派人去看一看,別出什麽意外。”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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